“辛亥革命系列”（3）
關於辛亥革命，不少人有一個錯誤印象：武昌起義一聲槍響，各省相繼獨立，清政府馬上就game over了。然而，真實的辛亥革命沒這麼順利和簡單。
武昌槍聲一響，清政府的確有點慌了手腳。別忘了，湖北省會武漢位於中國的中部，號稱九省通衢，離首都北京也不算很遠。中部一亂，隔斷南北，恐怕整個南方都會不穩。因此，武昌起義成功的第二天即10月12日，清廷馬上派遣陸軍大臣蔭昌，率領北洋新軍南下平叛，並調海軍提督薩鎮冰的軍艦協同北洋軍作戰。前往武漢鎮壓革命的北洋新軍有兩個軍：第1軍下第4鎮混成第3協，混成第11協，由蔭昌率領；第2軍下轄第5鎮混成5協，混成39協，由馮國璋統領，為第二梯隊。此外，第1鎮編為第3軍，由貝勒載濤督率，守衛京畿重地。
正當清政府調兵遣將，準備鎮壓武昌起義時，已被開缺回老家安陽養“足疾”的袁世凱嗅到自己重出江湖、東山再起的機會來了。他當機立斷，通過老朋友、皇族內閣協理大臣徐世昌的關係，出面奏請朝廷起用他老袁南下討伐革命軍。
袁世凱為何如此自信？
袁世凱
根據他的判斷，凡是可以調動起來南下作戰的北洋軍，基本都是自己天津小站練兵的部下。這些官兵中很大一部分，早就養成了“只知袁宮保，不知大清朝”的心理。段祺瑞和馮國璋這樣的大將，更是經常給老袁提供各種情報，甚至還去安陽拜訪老領導。整個北洋軍內部，始終和袁世凱保持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袁世凱主動請纓，掌管朝政大權的攝政王載灃為難了。
攝政王載灃
一方面，載灃非常討厭袁世凱。不僅僅因為袁世凱是漢人，更重要的是當年戊戌變法，袁世凱出賣了光緒皇帝，而載灃正是光緒皇帝的弟弟。
另一方面，面對袁世凱請纓，載灃如果完全不理，會傷了北洋軍的士氣，讓北洋大將們心寒。
載灃權衡利弊之後，於10月14日下令，給了袁世凱一個湖廣總督的頭銜。但他也留了一手，明確指出南下鎮壓革命的北洋軍仍由蔭昌統帥。說白了，等於只給袁世凱一個空頭官銜。
對此，袁世凱當然不滿意，他要的是前線的兵權，而不是一個總督的頭銜。不過，老袁不好發作，畢竟載灃對他很猜忌。於是，袁世凱以“足疾未痊癒”為由，不接受湖北總督的任命，繼續在老家休養生息。
這樣一來，載灃慌了，急忙派袁世凱的老朋友徐世昌趕到安陽，去當面問問袁世凱的意見，看看老袁到底想幹什麼？
袁世凱的好基友徐世昌
沒幾天，徐世昌就氣沖沖回到北京，對假裝生氣的載灃說：慰亭（袁世凱字慰亭）太不像話了，居然跟朝廷提條件，不用理他。載灃忙問徐世昌老袁提了什麼條件，徐世昌這才吞吞吐吐說了六條：一、明年召開國會；二、組織責任內閣；三、開放黨禁；四、寬恕武昌起義人員，既往不咎；五、授予袁世凱指揮前方軍事的大權；六、絕對保證袁世凱軍隊的糧食軍餉補給。
載灃聽完，半晌無語。他心裡很清楚，部分北洋軍已經南下，此時的老袁已經有恃無恐，才敢提出這麼苛刻的條件。有人可能會問，難道袁世凱就不怕載灃對他下手？
袁世凱還真不怕，因為他料定：只要朝廷敢動他老袁，他就有本事讓北洋軍反戈一擊，大清朝已經風雨飄搖，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所以，儘管袁世凱現在很囂張，但攝政王載灃也只能聽之任之。載灃期待蔭昌統帥大軍打幾個勝仗，最好能剿滅武昌的革命軍，或許才能讓袁世凱對朝廷重生敬畏之心。
可惜，蔭昌這個陸軍大臣不爭氣。
陸軍大臣蔭昌
在袁世凱的授意下，南下鎮壓革命的北洋軍出工不出力。蔭昌的領導能力和軍事指揮水平一般，鎮不住場子，再加上當時革命軍士氣正盛，幾次交鋒下來，這位陸軍大臣連戰連敗，根本不是革命軍的對手。
萬般無奈的情況下，載灃不得不向袁世凱低下了頭。10月27日，載灃以“陸軍大臣蔭昌部務繁忙，不宜在外久留”的名義，把蔭昌調回北京，並下令袁世凱以欽差大臣的身份接替蔭昌，南下指揮作戰。同時，調馮國璋為第1軍統帥，指揮前方作戰；調段祺瑞為第2軍統帥，接替馮國璋，準備隨時南下支援。這樣一來，不僅重用了袁世凱，還主動把前線兩支軍隊交到袁世凱的兩個馬仔手裡，讓老袁再無後顧之憂。
就在袁世凱出任欽差大臣的當天，馮國璋在袁世凱授意下（給革命軍一點顏色看看），下達了進攻漢口的命令。北洋軍第3協協統王佔元率部沿鐵路線進攻劉家廟車站。革命軍的前敵指揮張景良膽小怕事，見北洋軍勢大，擅自燒燬軍火庫後逃跑。同時，清軍軍艦又炮轟革命軍，迫使革命軍不得不於28日連續放棄劉家廟和大智門等陣地，退往漢口市區。城外的重要陣地，基本都被北洋軍佔領。北洋軍不給革命軍喘息之機，趁漢口的革命軍立足不穩，繼續進攻，輕鬆拿下。
北洋軍攻佔漢口，是袁世凱一石二鳥的計劃。一方面，他拿下漢口，給清廷一點甜頭，自抬身價；另一方面，也沉重打擊了革命軍，讓開戰以來戰無不勝的革命軍知道他老袁的厲害。
袁世凱深知“養寇自重”的道理，懂得需要用革命軍去威脅清政府，同時保著清政府來對付革命軍。為此，袁世凱派蔡廷乾和劉承恩作為特使，持自己的親筆信和駐武漢英國總領事的介紹信，祕密去武昌拜見黎元洪，商談停戰事宜。
黎元洪正為革命軍連戰連敗憂心忡忡，老袁的使者突然到來，還是“求和”，大感意外。黎元洪既想知道袁世凱為停戰到底開出了什麼條件？又擔心自己這麼做，會被革命黨人認為是軟弱，躊躇不決。
革命黨的反應讓黎元洪很意外，因為在他眼裡，革命黨很堅定，絕不會妥協，但革命黨圍繞袁世凱這封信卻形成了兩種不同意見。以孫武為首的革命黨人認為，既然有英國領事的介紹信，那麼不妨談談；吳兆麟等人卻認為，這是軟弱的表現，對不起前線浴血奮戰的將士，不能和談。
最後，在黎元洪支持下，孫武派的意見佔了上風。黎元洪和孫武等人在鄂軍都督府的議事大廳，接見了袁世凱的使者。蔡、劉二人拿出袁世凱的親筆信，信上有這麼一段：“朝廷已實行立憲，從此不必大動干戈，望爾等革命黨人悔罪投誠，朝廷保證既往不咎。”
孫武和黎元洪看到這段，沉吟許久，並不表態。此時，都督府裡幾個革命堅定分子如範文俠、朱樹烈、蕭鶴鳴等人受不了，拔出指揮刀吼道：誰主和，誰就是漢奸，先吃我們一刀！
見此，本就擔心革命黨人看不起自己的黎元洪只能對蔡、劉二人說：這封信是什麼意思？到了今天，袁慰亭還想在我們革命軍面前替愛新覺羅這一人一姓說話嗎？我們革命黨人既然革命了，就革命到底，無罪可悔，無誠可投。
就這樣，袁世凱第一次和平試探失敗了。誰都清楚，拒絕這樣的和平試探，意味著袁世凱一定會發動更猛烈的進攻。武漢的革命軍連戰連敗，士氣低落，根本就不是袁記北洋軍的對手。
就在黎元洪和孫武憂心忡忡的時候，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傳來：一個全國聞名的大人物即將趕到武漢，讓人心浮動的武漢瞬間變得熱情高漲，革命軍也變得士氣旺盛，鬥志昂揚。
到底是哪個大人物有這麼大的魅力呢？我們下一篇文章接著聊。
參考資料：
1. 胡繩：《從鴉片戰爭到五四運動》
2. 何炳南 ：《武昌起義》
3. 徐海 ：《黎元洪傳》
“許述工作室”核心成員查佳峰主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