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清朝的文字獄，那是三年也說不完，因為即使是“康雍乾盛世”，文字獄也從來沒斷過，其中以乾隆朝為最甚，抄家滅族者不可勝數，一部四庫全書的編纂，比秦始皇焚書坑術士燒掉的書要多上千百倍，秦始皇只殺了四百六十個術士和術士的門徒吹鼓手就被罵了幾千年，而乾隆殺了數不清的讀書人，還掘墓戮屍，但是卻被誇了幾百年，而且越誇越肉麻。咱們今天就來講一個文字獄的故事：一個書生僅僅是在《後漢書》上批了四個字，就被地方官判處凌遲，還是乾隆“格外開恩”，判了一個斬立決。為了證明資料的可靠性，先請讀者諸君看一看當時的官員判決和乾隆的“上諭”。
話說那是在乾隆四十六年，河南桐柏縣大財主鄭友清過生日，一幫朋友就請已經在桐柏教了十年書的程明諲（音yīn）寫一篇祝壽詞。既然是當地首富重金求字，程明諲當然妙筆生花，洋洋灑灑寫了一篇祝壽詞，其中有兩句堪稱經典：“紹芳聲於湖北，創大業於河南。”“捧河中之劍，似為添壽。”但是看來教書先生還是不如商人敏感，鄭友清一看這兩句就覺得有些不妥：“有點吹大了，官府知道了要惹麻煩。但是祝壽詞又不能不張掛出去，那就用紅紙把這兩句話糊上吧！”
看著自己嘔心瀝血寫出的妙文被打了補丁，程明諲很不高興，但是畢竟是有功名的生員（秀才，享有很多特權，比如說見了縣官不下跪），就很有涵養地拂袖而去。鄭友清雖然有錢，但還真不如生員地位高，於是就派自己的侄子鄭萬青去程家賠禮道歉，但是卻被程明諲的學生打了個烏眼青。吃了啞巴虧的富豪鄭家還真不太敢惹讀書的程家，就像嚥了這口氣——秀才是有可能考上舉人的，舉人是一定要做官的，貧不與富鬥，富不與官爭。但是程明諲的學生不肯罷休，寫了很多順口溜埋汰鄭家只認錢不識字，氣得一狀告到了桐柏縣教諭（海瑞當過）黃懷玉那裡，意思是想讓教育部門管教一下這些無法無天的學生。
到目前為止，這還僅僅是一樁涉及到名譽權的民事糾紛，而且也確實是讀書人有點欺負人。但是鄭友清不知道的是，只要經了官，這性質就變了，因為只要涉及到文字的案子，那就是升官發財的大好機會，而一個處理不慎，就會丟官罷職甚至抄家滅族。連被後人廣為讚譽的“宰相劉羅鍋”，也是靠文字獄起家的（筆者寫過《濃墨宰相血染成》）。這個案子到了河南巡撫富勒渾的案頭上，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立馬下令：“趕緊抄了程明諲的家，連一片紙頭也別落下。 ”
於是程明諲倒黴了，因為除了他寫的納福祝壽詞之外，衙役們還從他家抄出了一本《後漢書》和他在書中摘錄的詞句（讀書而批註是文人習慣）。 “紹芳聲於湖北，創大業於河南。”程明諲能解釋清楚：“大業是取自易經中的富有謂之大業，捧河中之劍，指代的是鄭友清的三月份生日。”這一點富勒渾也表示認同。但是為什麼在讀《後漢書》的時候要摘錄其中語句並批註“古今同概”四個字，程明諲的解釋就不能令富勒渾滿意了，因為程明諲摘錄的那句叫“文籍雖滿腹，不如一囊錢”。這不是說大清朝跟歷朝歷代一樣都是“錢說話”嗎？
也不知道是富勒渾有文化還是師爺瞎參謀，反正是找到了這句話的出處：《後漢書卷八十下文苑列傳第七十下》，趙壹寫了一篇《刺世疾邪賦》，其中有一句“順風激靡草，富貴者稱賢。文籍雖滿腹，不如一囊錢。伊優北堂上，抗髒倚門邊。”富勒渾以此發難：“當今皇上英明神武勤政愛民，臣民無不愛戴，你怎麼敢說現在跟過去一樣？這不是對聖上的大不敬嗎？”要知道“大不敬”可是“十惡不赦之罪”，這頂帽子一戴，腦袋是肯定保不住了。
按照乾隆朝處理文字獄“從嚴從重從快”的慣例，富勒渾上奏了判決結果：程明諲凌遲處死，弟弟程明珠和十六歲（含十六歲）以上的兒子全部斬首，十六歲以下的兒子全部發給披甲人為奴。其實富勒渾未嘗不知道這樣判決殺戮過重，但是隻有這樣判，才能給乾隆皇帝留下“法外施仁”的迴旋餘地。果然，乾隆皇帝法外開恩：別凌遲，斬了吧！
最後跟讀者諸君道個歉：這篇文章配圖有些亂套，因為清宮戲雖多，但是文字獄圖片不好找，這樣的故事根本就沒人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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