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大家平時都能看到的這樣一句話,“中國拍不出能改變社會的韓國/印度電影”。這類表述雖然深究起來不夠準確,但又的確在社會性這一層面上,指出瞭如今我們商業類型片市場的一處癥結所在。

韓國、印度等國家,每年都會生產這類具有人文關懷的同時兼具溫度與力度,即敘事上工整好看、情感上打動人心的類型片,比如《辯護人》、《熔爐》、《摔跤吧!爸爸》等作品。這些電影通常能夠以舉重若輕的姿態,將社會問題的探討面向儘可能廣的全年齡段受眾群,在商業價值與社會性上做到平衡。但是,在我國的主流商業電影市場上,這類影片一直處於稀缺的狀況。

《我不是藥神》改變了這個狀況。

影片通過程勇的幾年代理賣藥的故事,揭開了21世紀以來我國慢粒白血病患者面臨著的“尋醫、買藥、救命難”這一生死疲勞,並在第三幕進一步上升到人情與法律的探討之上。黑色幽默的喜劇外殼之下,包裹了複雜的社會議題和對生命的關懷與敬意。

由徐崢飾演的程勇本是一個窮困潦倒的神油店老闆,身無分文的他面臨著兒子撫養權即將被奪、父親身患絕症奄奄一息的悲慘境遇。一次偶然的機會,他認識了慢粒白血病患者呂受益,從此“賣藥五人組”開始了從印度走私仿製藥(“印度格列寧”)的生意。他的初衷不過是從中賺取鉅額的差價,但也因此而救了不少人命。在國內售賣未經得許可的藥會面臨巨大的風險,正版藥廠與警方的追查、競爭對手的誣告,太多“毀掉一生”的轉折點在等著程勇。當他為了自保而放棄代理權之時,眾人命運開始漸漸轉變。

直面社會的國產片,多一部是一部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病,窮病。”

作為新人導演的文牧野,在首部獨立處女長片中,就選擇這麼一個擁有巨大話題度與爭議性的社會題材,無異於行走在獨木橋上。如何拿捏權衡生與死之間的情、理、法三者之間的角力?如何在限制之中創作出儘可能保有突破的態度?這些即便對於老導演而言都是巨大的難題,他卻能面面兼顧,實在不是一件易事。最難得的,莫過於他在對法理與人情的“中間灰色地帶”背後故事的挖掘與立場的選擇上,處理地非常堅決與勇敢——選擇站在弱者的一方,質疑社會的公平與公正,為病患與“違法者們”發聲吶喊。

在幾場重要的戲份上,比如大鬧假藥販賣會場、兩位配角戲劇化的去世方式等情節點,電影一度被引向了較為刻意的境遇之中,但卻絲毫沒有令人生厭,與之相反,令人產生的是感動之情。這樣的煽情模式能夠奏效,與導演對小人物的洞察與塑造、演員們精彩的群戲是分不開的。不誇張地說,這部電影的成功,並不取決於題材的稀缺(畢竟我們見識過太多好題材被拍毀),更取決於影片對這些小人物生活狀態和情感轉變的精準摹寫。

作為電影的核心人物,主人公程勇的形象在電影的前後半部中大相徑庭。這絕對是徐崢近年來在大銀幕上完成度最高的一次表演,舉手投足間一個市儈幽默、重情重義的活生生的小人物被塑造出來。身為大腹便便、前途茫然的中年男子,面對慢粒白血病的病人們,他從單純想賺錢的利己主義者,到不顧一切來救命的“藥神”,大起大落的人生態度與情感改變,將影片的核心之一展現出來——何為小人物的“英雄主義”?徐崢以令人信服的表演給出了鮮明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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飾演呂受益的王傳君的表演,則是我個人認為的全片最佳。在散夥的雨夜,面對程勇的“滾”,前後從不敢置信的尷尬的笑,到激動地嘴角一抽,再到巨大的失落,不多的表情變化中卻擁有著多個層次的心理轉變。另外一幕令人感到驚豔的,則是他在自殺前,看著家人時的平靜,眼神中又充斥著複雜的情感,一言不發的沉默中就暗示了他要選擇自殺,不給程勇和家人造成後續的負擔。

而飾演思慧的女演員譚卓,雖然低調,卻能夠不斷地予人驚喜。她在出演過的《春風沉醉的夜晚》、《Hello!樹先生》和《暴裂無聲》、《西小河的夏天》中,都以不多的戲份獻出了精準的表演,在《我不是藥神》中同樣如此。即便只是配角,但譚卓依舊將一個性感而又樸素的母親演繹地恰到好處,幾場在夜店、會場裡具有細膩感的爆發戲也都叫人印象深刻。

機緣巧合之下,在六月就看了兩遍《藥神》,每次觀看到結局,都難免會心生感慨。在這個現實中並不會出現的長街送行的場景中,無數患者前來目送並相繼摘掉口罩,而去世的呂受益和黃毛也出現在人群中,大家都開心地笑著。以笑寫悲,以群體性的紀念來傳達更堅定的理念來昇華人物,無法令人不心生動容。

影片最後的字幕,讓觀眾最終了解到這十多年的對抗慢粒白血病的長跑,是一個無數人努力的過程。國家將正版藥列入了醫保,藥品的價格下調到正常水平,並在今年正式取消進口藥品的關稅,存活率也在十五年間上升了超過50%。

電影的出現,不僅是一次敢於直面他人不敢發聲題材的冒險,更是一場對我們時代發展洪流下底層小人物的理解與關懷。而它的過審,更意味著如今審查制度的“人性化”,審查的環境亦在逐步放寬與進步,未來有希望出現更多的《我不是藥神》,讓更多的觀眾瞭解我們社會不同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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