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利小史（《知識產權簡史》緣起篇）

作者：讀裁者黃遠輝，專注人文歷史，質量標準，知識產權

閱讀書單：《燒掉戰艦》《專利往事》《專利凶猛》《專利三十六計》《華冰聊專利》《知識產權全球營銷獲利聖經》《智富密碼——知識產權運贏及貨幣化》

《燒掉艦船》一書的作者馬歇爾·菲爾普斯是微軟公司負責知識產權政策和戰略的副總裁，負責制定該公司全球知識產權戰略和政策。在IBM公司工作28年之後，菲爾普斯加入了微軟公司，他在IBM公司的職位是知識產權與許可副總裁，並建立了世界領先的年收入達20億美元的授權項目。在書中，馬歇爾·菲爾普斯著重介紹了微軟為尋找新的發展方向而做出的艱苦卓絕的努力。菲爾普斯2006年成為首批入選知識產權名人堂的成員。

《專利凶猛》一書以講故事的形式，生動描繪了一副企業專利戰略全景，形象勾畫出企業建立專利管理體系的藍本，涉及專利侵權訴訟的應對、企業海外參展的知識產權風險防範等諸多與企業專利工作密切相關的內容，印象中是中國首部以專利為主角的虛構類小說，內容還是非常精彩的。

周延鵬，中國臺灣著名知識產權專家，曾任富士康法務。他領導下的富士康法律軍團被評價為"一手執戰斧，一手執法律"，是郭臺銘與美國、日本及歐洲國家對手競爭時的"超級武器"。《知識產權全球營銷獲利聖經》，援引境內外重大案例，建構出獲取知識產權價值的商業模式，解析高科技公司與產業之知識產權戰略佈局，解讀專利營銷管理步驟與流程，分析了全球各大專利營銷平臺。《智富密碼：知識產權運贏及貨幣化》，藉由各類新興產業的創新、創業、投資併購及知識產權交易與訴訟活動，系統介紹了各產業發展所需要且可操作的產業技術專利調研、專利風險管控、知識產權佈局、知識產權申請與組合、商業祕密管理及知識產權的運營與貨幣化等接地氣的實用方法。

《專利三十六計》《華冰聊專利》《專利往事》等著作，也是關於專利方面的優秀著作，有利於我們深刻理解專利的前世今生和普世價值。

《國語》有云"榮公好專利"；西周大夫芮良夫謂："匹夫專利，猶謂之盜，王而行之，其歸鮮矣。"中國古代曾對於茶鹽酒、金銀鐵、貨幣鑄造等實施專營專利的制度，即所謂禁榷制度，將某些重要商品的經營權由國家壟斷，實行專營專賣的制度，禁止私人經營。可見，中國最早的專利一說，即天然帶有國家壟斷的性質。

1236年，英王亨利三世曾授予波爾多一個市民製作色布 15年的壟斷權，西方早期的專利權其實也是壟斷權。14世紀初，英國的工業相比歐洲大陸其他國家有點落後，為振興本土工業，英國大力引進其他國家的技術，英國允許並鼓勵外國技術人員入境經營，並授予其獨佔權，排除他人從事相同的營業行為，但要求入境外國技術人員必須將他的技藝傳授給當地學徒，這就是英國早期的Letters Patent。1331 年，英王愛德華三世授予佛蘭德的工藝師約翰·肯普在縫紉與染織技術方面"獨專其利"的特許。

1474年，威尼斯制訂了世界上最早的專利法，規定在威尼斯實施有關技術，且將該技術教給當地相同領域工藝師，這些工藝師對外承擔保密義務，則可獲授專利。這部法律中的一些規定，至今仍是世界各國專利法的基本規定，如"在10年期限內，未經發明人的同意與許可，禁止他人再製造與該發明相同及相類似的裝置"、"若他人冒然仿製，應賠償專利權人金幣百枚，仿製品將立即銷燬"等等。威尼斯建立專利制度後，曾經吸引周邊許多國家的工匠進入威尼斯，對威尼斯工商業的繁榮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英國國王欽定或者地方政府頒發的特許狀（Charters）、專賣權（Franchise）、許可（License）和律令（Regulation）的泛濫，引起了工商業各界人士的不滿，英國國會遂於1623年通過了壟斷法案（The Statute of Monopolies），該法被稱為現代專利法之祖。該法案規定了專利權的主體、客體、取得條件、有效期等一系列條款，是近代專利法的淵源，比如專利權只能授予真正的最早的發明者；專利權人享有於國內獨佔使用、製造其發明的權利；專利權的行使須符合公益性，不違反公序良俗及法律規定，不得將專利權用於抬高物價、阻礙正常交易等違法行為；專利權有效期最多為14年等。專利制度實現了發明人與公共利益之間的有效平衡，是技術進步的有效催化劑。在專利制度的推動下，英國的紡紗機技術（比如珍妮紡紗機）實現了快速發展，棉紡織業越來越發達，第一次工業革命在英國爆發。

如果說專利制度催生了第一次工業革命，那麼第二次工業革命應該說是催熟了專利制度，我在《知識產權簡史》人物篇提到的好幾個人物，比如愛迪生、特斯拉、卡爾·本茨、貝爾、諾貝爾等人都是第二次工業革命的旗手，是站在第二次工業革命浪潮之巔的弄潮兒，他們的發明創造直接改變了世界的發展格局。第二次工業革命的重鎮是美國，美國的第一部專利法沿用了英國 1623年《壟斷法案》。1787年，美國製定的《聯邦憲法》，第一條第八款寫著："為推動科學和實用技藝的進步，對作家和發明家各自的著作和發明，在一定期限內保障其享有排他的專有權"。美國是世界上第一個把專利權寫入憲法的國家，專利權和國家主權一樣重要。1790年，美國頒佈了第一部專利法。1802年，美國國家專利商標局成立，美國國家專利商標局那扇厚重的大門上印著林肯總統的名言："專利制度就是將利益的燃料添加到天才之火上。"

中國近現代的專利制度，泛善可陳。太平天國時期，中國人已經有了現代專利保護意識。洪仁玕在《資政新篇》中首次提出了在我國建立近代專利制度的主張："興車馬之利，以利便輕捷為妙，倘若能造如外邦火輪車，一日夜能行七、八千里者，自專其利，限滿準他人仿效"；"興舟楫之利，以堅固輕便捷巧為妙，或用火用氣用力用風，任乎智者自創，首創至巧者賞以自專其利，限滿準他人仿效"；"興器皿技藝，有能造精奇利便者，準其自售，他人仿造，罪而罰之"。對創造發明還給予一定的保護期限："器小者嘗五年，大者嘗十年，益民多者年數加多"。顯然，這是洪仁玕希望效法西方資本主義國家，鼓勵創新的保護性措施之一，他的這種思想已很接近現代意義的專利保護。

洪仁玕所規劃的專利制度將社會公共利益作為專利授權的出發點，根據發明創造的進步性狀況及對社會的貢獻大小，授予不同期限的專利權，建立所謂大專利、小專利的區分保護制度；對於專利侵權，明確規定要"罪而罰之"；甚至對於如何處理子專利的問題也有所涉及，規定"準前造者收為已有，或招為徒焉。"太平天國由於軍事上的失敗，《資政新篇》在國內受到了禁燬，其專利思想的傳播及影響非常有限。容閎評價洪仁玕時談到："幹王居外久，見聞稍廣，故較各王略悉外情，即較洪秀全之識見，亦略高一籌。凡歐洲各大強國所以富強之故，亦能知其祕鑰所在，故對於所提議之七事，極知其關係重要。"

維新運動其間，伴隨著一系列的維新詔令，光緒帝於 1898 年"戊戌變法"期間頒佈《振興工藝給獎章程》，章程明確提出："如有自出新法，製造船、械、槍、炮等器，能駕出各國舊時所用之上"；"或出新法,興大工程為國計民生所依賴,均可考慮破格優獎，並授權集資設立公司開辦專利 50 年"；"如有能製造新器切於人生日用之需，其法為西人舊時所無者，獎給工部郎中實職，授專利30年"；"或西人舊有各器，而其製造之法尚未流中土，如有人能仿造其式，成就可用者，請給工部主事職銜，許其專利十年。"儘管有專家認為此章程授予的實質上是專營權，與現行專利權的含義是不同的。

《振興工藝給獎章程》第一次以法規的形式將西方專利制度引進我國，第一次從國家法律制度的層面建立專利制度來鼓勵技術進步及工藝發明創造，從法律上保障發明權，是我國曆史上第一個有關專利的法規。這部章程雖然由於戊戌變法的失敗基本上沒有得到貫徹實行，但無論從性質上還是目的上來看都逐漸接近了西方專利制度，為民國時期於 1911 年底由工商部頒佈的《獎勵工藝暫行章程》等相關專利法規提供了參考。

最後，還是要提一下李約瑟難題，李約瑟博士（英國現代生物化學家、科學技術史專家）在其編著的15卷《中國科學技術史》中正式提出此問題，其主題是："儘管中國古代對人類科技發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貢獻，但為什麼科學和工業革命沒有在近代的中國發生？"1976年，美國經濟學家肯尼思·博爾丁稱之為李約瑟難題。費正清認為，在19世紀，統治精英的政治壟斷是中國落後的主要原因。林毅夫先生認為，中國沒有能成功地從前現代時期的科學躍升到現代科學，這與中國科舉制度的課程和激勵結構有關，中國官本位的激勵結構使知識分子根本就沒有積極性進行技術創新。不管怎麼樣，21世紀的中國正在崛起，專利制度在不斷完善，21世紀中國經濟社會的發展，科學技術的進步，一定離不開激勵相容的專利制度，這個是可以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