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中原人闖關東,加上朝廷壓榨,列強入侵,關東大地的百姓生活更為艱難,於是走投無路的人起局建綹,佔山報號,成為東北土匪。
一、土匪的入夥
建立自己的隊伍,叫 "起局”,起局要有資本,通常指槍支和馬匹。這些資本就叫“局底”,如果沒有資本,有的就用布蓋著鐵管子,當成火炮去恐嚇地主,逼他們交槍,還有的用紅布包一截樹枝, 到村公所裡去奪槍。
座山雕張樂山是怎麼起局的呢?他在一個大戶人家做護院,大戶給他配了槍,還領了十幾個人守炮臺。張樂山就和不遠處的土匪通氣,用大戶的性命和財產當做局底送給土匪。這樣張樂山就人了綹子,用這些資本成為了二當家,等大當家一死,他就成了座山雕。
如果想要人夥土匪,也要按照一定的規矩走。 入夥,黑話叫“掛柱”。分保人保舉和自己投靠兩種。
保人指的是和綹子裡熟悉的人,除去保人,還要有字據,交由字匠(先生)保管。字據上表明來意,願意同生共死,絕不後悔之類。
自己來投奔的人,會經過嚴格的盤問。大多數自己來掛柱的人,都會在綹子裡找個掛勾的(介紹人)。而入夥,都要先試試入夥者的膽量,這叫“過堂”。方法有兩種,一種是頭頂器皿於百步之外,由大當家舉槍遠射,槍響器皿碎,而入夥者腿不軟尿不撒即算合格。如果人夥者膽小尿了褲子,就稱其“扒子”,如能挺住,就叫“頂硬”。一種是陪炮手出外“打食”(即搶劫),不給發噴子(槍)、青子(刀),讓其去踩盤子、望水(打探情況),如能圓滿完成任務即算合格。炮手就會對大當家的說:“這人置過了(考驗過了),還算頂硬。”
於是進行拜香。拜香即焚香對天盟誓,也叫“開香堂”。
一般有大小香堂兩種。大香堂,多設在深山古廟,全堂兄弟到齊,斬新小凰凰(雞),禮儀隆重。小香堂,只需兩三個大爺到場,就可以了。
香堂之中供五祖與關帝,並設三牲祭禮。入夥者還需自己栽香,香一般為十九根,一根敬大當家,餘者敬十八羅漢。香分五東,前三後四,左五右六,中一。入夥者跪而明誓。
二、砸窯與綁票
土匪的主要活動有:砸窯、綁票、貓冬、典鞭等,
1.砸窯
砸窯就是攻打富戶。
窯有軟硬之分:軟窯院牆矮,無炮臺;硬窯牆高院大,四周有炮臺,還有護院。硬窯也叫“紅窯”。 紅窯是養了傭兵的大地主,在自家煙囪上,綁了一面紅旗。以此威嚇土匪,自己有武裝力量。
砸窯之前,先派人去踩盤子(瞅人家看地勢),然後由軍師選個吉日,在後半夜動手。如果是砸硬窯,要派插千的去收買窯裡的人,稱為“內盤”。有了內線,再裡外配合。長嶺“老二哥”土匪攻打馬家窯時,收買了他家的大老婆。因為當家的寵小老婆,大老婆受氣,就被收買了。
砸窯時,大老婆更是抱著一一門洋炮,把當家的放倒了。土炮一響,土匪必須猛打猛衝,退卻者當場插了他(槍斃),立功者披紅授獎。
砸進窯後,花天酒地搶東西玩女人,玩一陣,再撒退。
2.綁票
抓來對方的人,迫使對方花錢來贖,叫“綁票”。綁來的人質叫“秧子”。“拷秧子”就是千方百計折磨人質,好使他們給家人寫信來贖。
綁票之後,五至十日,大當家便派人向被綁者家裡去送海葉子(即信件)票價多少,由參謀軍師等人根據票的家境所定。
1919年,土服大龍要從妓館裡贖一個妓女,是妓館的搖錢樹, 老鴇不同意。大龍就決定綁票。等老鴇領著兒子去涯廟會的時候,大龍的人就在她兒子頭上抹了蒙汗藥,趁老鴨不注意就把孩了綁走了。後來花舌子(聯絡官)給老輸送了信,老鴇無奈之下,只能放了搖錢樹。這妓女就是後來為非作歹的女匪張淑貞,報號駝龍。
3.貓冬
到冬天的時候,土匪們也就到了貓冬的時候,各自散去,貓上一冬天,來年定個時間又集合。就跟現在春節放年假差不多。有家的土匪回家,沒家的就自個找去處。
貓冬對土匪來說,是享受的季節。有專門組織賭局的,叫“押會”。也有找相好的,相好的女人叫“靠人的”,丈夫要麼在外做生意,常年不回。要麼是跳大神的、唱小戲的、耍錢弄鬼的,老婆和土匪勾搭,也不在意。也有找海臺子(暗娟)。
土匪們也去車店,車店通常位於車馬必經的交通口。這類地方人多繁雜,好藏身,也好脫身,還能順帶扎扎眼(探聽財路)。開店的也不管你是幹啥的,一-律收留。要是土匪對店家的姑娘起了歹心,店家有時候勸得住,有時候勸不住。也有的店家順水推舟,圖土匪的錢財。遇上這樣的店,就稱為“住花店”“獵花冬” 。要是到了開春,土匪和店家女難捨難分,就有店家和土匪一塊投奔綹子的。
4.典鞭
典鞭,就是展示鞭,就是在各山頭的土匪們聚在一起,共同處理某件事。能夠典得起鞭的人,得是局子大,綹子壯,人緣好的大當家,這樣才會有人響應。
三、土匪的規矩與忌諱
土匪不惹懂江湖禮節的人。行走在外,若懂得規矩黑話,土匪便不為難你。行業不同,見了土匪其表達方式也不同。
行鏢在外,遇土匪,鏢師先停鏢車,後卷鏢旗,在馬上朝外,口喊:“達蒙老祖威武!”土匪一聽,便尊敬鏢師,不有意為難。因達蒙老祖是土匪的祖師。
趕車漢行走在外見了土匪,先停車,後解下前邊馬的馬肚帶,搭在馬背上。然後摘下頭上帽子,扣在轅馬背上。接著手提鞭於從左轅上去,再從右轅下來,施禮,問安。
土匪互相見面,亦有一定的規矩。某土匪甲拜見大當家乙,二人不相識,行過慣用的黑話手勢之後——
甲說:
“西北懸天一塊雲,
烏鴉落在鳳凰群。
不知哪是君來哪是臣?”
乙道:
“西北懸天一塊雲,
不知黑雲是白雲。”
甲抱拳向左肩一舉,答:
“黑雲過後是白雲,
黑雲白雲都是雲。”
乙伸直右手掌的中指小指,掌心向身,表示我是大當家,有話就說。甲伸直左手中指,無名指和小指指向身一方,表示我是那裡的代表,有要事相商。於是,乙熱情接待甲,見面禮畢。
土匪行禮最忌雙手抱拳胸前作揖,因其與戴手銬相似。土匪行常禮是雙手抱拳舉過左肩,向後一伸,或右手填左腕,放在左胯上彎腰施禮。
土匪行劫時有幾種人不搶:
(1)喜車、喪車不搶。紅白喜事乃人生兩件大事,搶之不吉利。
(2)郵差不搶。一為顧及名譽,二來郵差沒有多少錢。
(3)要錢、賭徒的錢不搶。賭徒叫“要清錢的”,土匪叫“要混錢的”。有歌謠唱道:“千山萬水一枝花,清錢混錢是一家。你發財來我借光,你吃肉來我喝湯。”土匪視賭徒為一家人,故不搶。
(4)擺渡的不搶。因為土匪常用擺渡人。
(5)行醫的不搶。行劫免不了掛彩,離不開醫生。
(6)開棺材鋪的不搶,不吉利。
(7)挑八股繩的不搶。分兩種:一種是硬八股繩,比如銅鍋的、用竹皮當繩挑工具;一種是軟八股繩,如貨郎之類。此類人做小本生意,搶之油水不大,有時還可通過他們打探消息。
(8)僧人、尼姑、道人不搶,土匪迷信,以為搶之會得罪上天。
(9)不搶光棍寡婦之類孤獨窮困人。
(10)不搶車店旅店。冬來無處躺身時,土匪常到店內住宿吃喝。
(11)單身的夜行人不搶
土匪信天命,除入夥時敬十八羅漢外,在夜間行劫時迷了路,定方向時也帶著很濃的迷信色彩。
如:若在暗夜迷路,不知該向何方撤時,須由軍師裁決。軍師脫下帽子,定下何處是“開門”,然後舉帽在手,禱告道:“十八羅漢各位仙爺,給俺指指明路,隊伍拉出去了,供奉您各位仙爺。”說著一拋帽子,落地時開門在哪方,便向哪方撤。
再如:迷路時由軍師在東西南北四方堆四堆土,土堆各插一炷香,點燃後哪位香燃得快,便朝哪方撤。
又如:由軍師擺一種紙牌,將其中一張定為開門,將牌擺在東西南北及各夾角八方,在哪方找到開門,便朝哪方撤。
又如:軍師拿一手中,四角疊起,手託手巾口唸道:“ナ八羅漢各位神靈,給我們指指明路。”隨後一拋,哪角開便朝哪方撤。
如此等等
——選自雪漠《黑話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