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鳳至與張學良,來自父輩緣分

張學良 于鳳至 張作霖 吳俊升 朱雲喬 2017-04-01

煙火升起川流不息的生氣,古老的黑土淳樸而遼闊,盡頭是嵐霧繚繚的神祕白山。一支筆,一書紙,描摹不出這片土地的沉默寬厚,描繪不出這片山水的隱忍哀傷。不過是穿透時光的蒼茫,點染一張金色的鱗片,管中窺豹,觸碰那裡蘊藉的深厚目光。

跟隨這深厚目光,涉過重疊的河流,追逐一場憂傷而盛大的夢境。夢的源頭,是一艘尋常模樣的船:遊人,商客,船伕,共同跌宕在平凡的潮起潮落裡,從開始駛往結尾。在這些人中,有於家的先祖。

那還是咸豐年間,皇帝給原籍山東的於家先祖下了一道“招墾令”,命他們前往遼東負責農業開發事宜。自此,於家一脈離開故土,在陌生的土地上繁衍生息。他們從煙臺登船,自遼寧營口棄船上岸,沿內河直至吉林省梨樹縣,於是,他們的故事和人生,模糊的面目,漸漸清晰。

于鳳至與張學良,來自父輩緣分

東北,當真是實打實的好土地:肥沃,客氣,不管撒下去怎樣的種子,到收穫的季節,總會還你豐厚回饋。於家人血脈裡,流淌著山東人的樸實勤勞,他們格外殷勤地伺候著這些黑土,汗與血滲入綠芽深處的脈絡,閃出一縷無影的光——東北的黑土,也格外厚待他們。

他們漸漸闊了起來。鄉人們路上遇見了,也都恭恭敬敬地喊一聲:於老爺。如果不是道光年間的那場洪災,或許於家人會一直在這個地方生活下去。洪災之後,於家放棄了河西莊園,改而搬遷到河東岸的懷德縣南崴子鄉大泉眼村。後來,又搬至鄭家屯。到了於文鬥這一代,已經是於家在東北延續的第三代。

山東口音已經淡薄得尋不到蹤跡,他們口裡說的是鼻音濃厚的東北話,抽的也是東北的大煙葉子,融合在於家人身上,不算是漫長的過程,自然而然,就成為了這片土地所孕育的一份子。第三代的頂樑柱人物於文鬥,自幼聰慧,將祖輩們積累的家業,發展出更為浩大的聲勢。他在大泉眼村新起宅院,一口氣建了六十多間宅子,用來聚居越來越多的於氏族人和下人奴僕。

于鳳至與張學良,來自父輩緣分

這座三進四合院裡,設置了糧倉、浴池、還有學堂。這裡面住著的,大多數是女眷。女主內,男主外。男人們常年不在大宅裡,外頭還有許多事業,等著他們去闖。早在同治年間,於家就創辦了“豐聚當”錢莊,生意做得很大:糧棧、油坊、酒坊、皮毛行、布莊、茶莊、鐵木社、雜貨鋪、食鹽、木材、土地等都有所涉及。後來,於文鬥將“豐聚當”改成“豐聚長”,生意更加興旺。

於文鬥其人,很有商業頭腦,錢財在他手中被調遣得恰如其分,別人是被錢玩弄,而他得心應手,玩弄金錢於股掌。他給當地三個滿清貴族出身的大戶放了大額錢財,最後,三個破落貴族無法還錢,只好把祖上傳下來的科爾沁大片土地抵給於文鬥。於家的土地,已不計其數。當時就有人說,騎著一匹馬,從天亮慢慢走到天黑,開始是於家的地盤,下馬一問,還是於家的土地。

可見是家大業大,富甲一方,而且是貨真價實的大地主。

除了土地之外,於家還有鄭家屯的豐聚長商號、營口的慶泰祥錢莊、奉天富裕祥總錢莊、錦州富裕祥錢莊分號等。如此一來,或許於家沒有淵源深厚的清貴傳承,但財力雄厚,顯然是東北的新貴家族了。

但就算是如此春風得意,於文鬥心裡也有缺憾——於家不曾出過為官者。祖上是有過一任大員,還頗受皇恩。然而那是古早的事情了,何況東北這一支於家人,都未曾考進了一位舉人,一位進士。自古官商關係不言而喻,這不得不是於文斗的心頭巨石,為此,他設學堂,請先生,培養族中子弟,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族中能夠走出一位足以廕庇族人的後人。

只是,這並非一朝一夕,一蹴而就。

中國人深信: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因此,於文鬥廣結朋友,達官草寇,書生浪客,行商俠士,都是他的朋友。在這些朋友中,他和張作霖最為相投。不僅因為性情,也因為他們之間有段過命的交情。

張作霖其人,後世眾說紛紜,有人說他賣國,也有人說他愛國,有人說他迂腐,有人說他通明……無法否認的是,張作霖是個聰明人,時勢造英雄,亂世裡也算是頭一份的人物,固然有造化為之,卻也算是頂尖的聰明。

於文鬥與張作霖相逢於亂世,惺惺相惜,都是存了心來相結交。你看他是家財萬貫大地主,他看你是手握軍權有前途。1908年,張作霖奉命到鄭家屯剿匪,將司令部設在鄭家屯的豐聚長糧棧,正是於家產業。兩人自此相識。相談甚歡之下,張作霖覺得於文鬥這個人豪氣仗義,於文鬥覺得張作霖亦是鐵錚錚一條漢子。倒頗有幾分相見恨晚的意思。

于鳳至與張學良,來自父輩緣分

後來,張作霖前去剿匪,將土匪趕出村落,因為行軍疲憊而就地休息,沒想到土匪殺了個回馬槍,落入了陷阱,張作霖連忙派人向上司求救,卻毫無迴音,差點把命送斷。就在兩軍對峙,相持不下時,忽然遠處來了一隊輕騎,走近一看,卻是張作霖老相識吳俊升的人馬。原來是於文鬥見他遲遲不歸,懇請吳俊升出兵相救,吳俊升也肯緊急調動人馬,張作霖這才撿回了命。也因此,三人義結金蘭,張作霖心裡對於文鬥也更加器重。

或許,緣分就在那時,不經意不作理地悄然結下。二十四橋,明月清雪,西風吹落帽簷下細碎絨毛,結拜的陳年老香凜冽飄遠去,歃血為盟的豪爽濺上各自心頭,彼此都不自知,上一輩的相識,相知,相重,也埋下了下一輩若有若無的因緣。

很多時候,兜兜轉轉,都逃不開一個“緣”字。于鳳至與張學良的“緣”,自父輩始,自那個月滿江湖夜始,從那些年紛紛揚揚的舊塵事裡蜿蜒出細細紅線,越過雪山,透過硝煙,掠過三月春,擦過楊花水,承接過滾燙誓約。

也算是,緣定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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