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聽∣靈山江畔一棵老樟樹的獨白

樟樹 太平天國 天堂 藝術 微龍遊 2017-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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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創作來源於生活,5月4日,龍遊縣文聯、縣作協、縣攝影家協會組織10餘人,赴鄉鎮基層開展“浙水千秋•水之夢”主題採風活動,現場感受我縣剿滅劣V類水的工作成果,擷取主題創作的第一手素材。龍遊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給記錄者以美感,給創作者以靈感,碰撞出了思想火花。從今天起“微龍遊”將陸續推出採風成果,請一起期待,在本土作家和攝影師的筆下、鏡頭下,會為我們展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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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以來的第一場雨下得有些猛,靈山江的水漲了許多,有些混濁,不斷地拍打著我的腳背。一陣風吹來,枯葉便紛紛離開了我的軀體,飄落到江面上。

天黑黑,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唯有波浪中還閃動著粼粼的燈光,我的身子就倒映在水裡,一彎一曲地蠕動,像是喝醉酒似的。這樣的雨夜,來散步的行人並不多,他們步履匆匆,甚至都不瞧我一眼,孩子們也不來這兒戲沙了,我有些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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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倚立在靈山江畔的一棵老樟樹。實在是太老了,老得樹皮乾裂,包不住失水的筋骨;老得頭頂乾枯,遠看像是龍的一對觸角。流逝的歲月不停地雕刻著我的軀幹,我甚至有些討厭身上的千瘡百孔,可聽一路人說過,這些傷痕沉澱著二百多年的繁華與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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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一點也不虛。那些曾經爬到我枝頭上掏鳥蛋的孩童,慢慢地也都滿頭白髮了;後來又步履蹣跚地帶著孫輩們來看我,最後不知所蹤,這樣的面孔換了一波又一波,如今只剩下那座龍洲塔與我長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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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還是小樹苗的時候,龍洲塔就已經巍巍地聳立在那兒,他的年齡與我老祖宗相仿,已經有450歲了。有時,我會託鳥兒帶些種子送給他,他就把種子撒在頂上,春去秋來,塔頂竟然長滿了小樹苗。清晨醒來,我第一眼能看到他們,滿心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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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老祖宗還與我講過一些名人的故事。湯顯祖寫的《罷令歸過太末》:"清獻坊西一棹移,溪山樵語暮煙遲。始知白晝高眠客,不是青城散樂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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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直接寫到我老祖宗,但老祖宗是見過湯顯祖泛舟靈山江的,他還不斷地向小舟揮手,發出"颯颯颯"的聲響,我想湯先生肯定也看到了,只是因為罷官後心情不佳,不便停泊,匆匆而別罷了。可惜當時沒有手機拍攝這麼方便,不然,我也可以拿著這些照片向小夥伴們顯擺顯擺。“春來片片流紅葉,誰與題詩放下灘。”唉,往事就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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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已也有些閱歷。當年,兩座石橋,一跨靈山江,一居城郭,一輪明月掛樹梢,碧波盪漾映成雙。“永安門外踏晴沙,結伴攜壺落日斜,泊鯉灘聲分上下,雙虹夾鏡冷生華。”龍遊十景“雙橋明月”若是沒有我的陪襯,還會有這種情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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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人這般描述這兒的景,“江天霽色展清晨,杖過橋東滿目春。雨洗萬山清繞廓,波回兩岸綠平津。”我就特別喜歡這樣的天,這樣的水和這樣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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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我的家族發展地很繁盛。夏夜,新橋頭村村民在勞動之餘,總會搬個板凳坐到我身下,男人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孩子們則在月光下盡情的追逐與戲鬧,空氣中到處瀰漫著我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樟香。

但好日子不是總在那兒。老祖宗死在咸豐十一年,是被太平軍攻龍遊城時砍伐掉做成梯子。太平軍屠城後,血染靈山江,當時我還年幼,雖倖免於難,但江水的血腥味讓我幾乎窒息,從此,我對汙染過的水就特別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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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1958年,又來了次"大辦鋼鐵",這可苦了我的父輩和兄弟姐妹們,只能任人宰割,被砍掉充當鍊鋼的柴火。我與另一位發小因為靠近靈山江邊,成了幸運兒。

雖然逃過了這一劫,但往後的日子過得並不舒坦,他們又在上游開採了黃鐵礦,挖了許多醃竹絲的坑,在城南辦起了化工廠,工業廢水、生活汙水,什麼東西都往江裡排,白色垃圾飄滿水面,靈山江的水不再清澈,魚兒不再歡遊,汙水堵塞了我的氣管,我簡直不能呼吸,樹葉發出蕭蕭颯颯的響聲,我像人類一樣在悲哀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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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再也回不到過去了。我也不知道上游石墎村橋頭表兄和潼溪祝家舅舅過得怎樣,我己經好久沒有收到他們的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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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絕望之際,生活又出現了轉機。十多年前的某一天,來了一幫人,站在我和龍洲塔前指指點點,後來才知道這是要對龍洲塔進行保護性修復,當然我也沾了些光。他們在靈山江上築起一道橡皮壩,在我周圍建了一個小型的沙灘,這也成就了新龍遊城最美的龍洲公園。人們聚在我的樹蔭下,說天道地,健身戲耍,談情說愛,我再也不孤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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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發現江水漸漸少了那種刺鼻的異味,頓時感覺舒暢了許多。再後來,聽說黃鐵礦停採了,醃竹絲關停了,化工廠停產了,生活汙水要淨化處理後才能排放,沿江的每一小段都有專人看管,甚至農村垃圾也進行分類儲存、投放和搬運。

靈山江的水慢慢地變得清澈見底,石斑魚又在河道里歡快地遊。微風吹拂,江水就泛起層層漣漪,像一片片浮動著的銀鱗,像巧手的漁家少女編織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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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端午節左右,人們會在靈山江上舉辦大型的龍舟比賽,隨著一聲哨響,"龍"如箭離弦,爭先恐後,你追我趕,濺起些許銀亮的水花。岸上許多觀眾蜂擁而至,加油吶喊聲此起彼伏,熙熙攘攘好不熱鬧。江水緩緩流淌著,到處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我也變得精神多了,今年還長出了許多新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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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我還收到上游飄來的幾片樟樹葉,這是表哥和舅舅寄給我的信。表哥告訴我,石墎村現在山清水秀,就像一個世外桃源。而舅舅在信中描述的畫面,我已經在廣播裡的《祝家村,一處夢裡的天堂》中聽過了。環境改變了,他們有資格向遊人炫耀自己的鼎盛時代,他們的日子過得像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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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趁今晚風大雨急,我也得給富春江、錢塘江的表妹們寫封信,免得她們掛念擔心。嗯,相見不如懷念,這樣也蠻好!

可是,我心裡還是有些不安,人們總會重複一些低級的錯誤。我覺得治水只是表,治心才是本,心淨了水自然清。

圖文/慧一文 王曉竑 微龍遊資料庫

製作/林 晨

編輯/章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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