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幽魂》
AChineseGhostStory
導演：程小東
主演：張國榮王祖賢午馬
首映：1987年7月18日
電影真是一門妙趣無窮的藝術和無微不至的享受，經典的作品如《倩女幽魂》，每次欣賞都會有嶄新的驚喜，不僅值得一看再看，而且值得三看四看五看六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今天就讓我們搬出這部十八年前的老片，重新細看！
場景一：蘭若寺
荒涼的寺廟，小書生挑燈夜讀，微風吹起之處，女鬼現身……
講述起來極其恐怖的一個畫面，在《倩女幽魂》中，卻處理得如仙境一般美妙空靈：音樂細碎幽遠，一個溫柔的女聲百轉千回地吟唱，黑暗中輕紗舞動，長髮白衣的美女飄然而至……很多電影裡為了烘托女主角的形象，不會讓她這麼快就登場，但是《倩女幽魂》以短短几個鏡頭就造足氣氛，四擊頭一亮相，已經豔動八方。
小倩王祖賢當年芳齡剛剛二十，演過幾部無聲無息的電影，只做花瓶一個。據美術指導奚仲文回憶：《倩女幽魂》劇組一早選定男主角為張國榮，對女主角卻猶疑難決，甄選了許多日本女星以及港星如羅美薇等，倒是從來沒考慮過王祖賢，因為小賢籃球隊員出身，身高體壯，一米七三的高度，踮起腳尖足以超過張國榮，哪裡像個弱質纖纖的女鬼？然而小賢有心有眼力，聞得女主角遲遲未定，主動上門毛遂自薦，一個造型下來，令全組眼前一亮，立時板上釘釘。這個選擇影響了王祖賢的一生，使她一舉成為一線演技派女星和女鬼專業戶，當然你也可以說她不該輕易被定型，但是一部電影讓一個演員從此成為扮演此類角色的不二人選，誰說這不是驚人的成就呢？
場景二：荒野小路
這部電影的劇情真是利落，片頭字幕一出，幾個簡短的音符一過，堅定的男聲隨即響起：“人生路，美夢似路長……”同時一個遠景交代，男主角也出場了。咳咳，讓我先說說這首主題歌《倩女幽魂》，我對這首歌始終都懷有特別的感情，因為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張國榮的歌聲原來不是我想象中的柔細，第一次知道這個相貌清俊的小生居然有一把陽剛氣息十足的醇厚嗓音，我始終都記得搶過同學的隨身聽按在耳朵上時，聽到第一句歌聲傳來時的震撼……“人間路，快樂少年郎，路里崎嶇，崎嶇不見陽光。泥塵裡，快樂有幾多方向，一絲絲夢幻般風雨，路隨人茫茫……”其實這首歌我更喜歡兩年後的張國榮在告別樂壇演唱會上演唱的版本，一句“夢裡依稀，依稀有淚光”唱得百轉千回，充滿古風；不過在那個版本中，他將這首歌演繹出了許多滄桑的意味，但在電影中不是，這首歌在電影中與寧採臣一同向你走來，他的聲音和他的步伐都朝氣蓬勃，充滿了少年壯志不言愁的天真自信。
如果換個人過寧採臣的日子，恐怕早就鬱悶至死了。這小子打一出場就晦氣連連，禍事不斷。他吃饅頭，饅頭硌牙；砸饅頭，砸壞了石頭；踢饅頭，踢破了鞋；迷了路，指南針像陀螺一樣亂轉；大野地裡，暴雨淋頭，成為他一路親水遭遇的開始；眼見他辛苦地拔出傘來撐開，我們都以為可以舒口氣了，誰知一個特寫，滿傘都是破洞！難為這小子憨頭憨腦恍若不覺，繼續跋他的山涉他的水，就算在山坡上走得連滾帶爬，也毫無怨氣，只掛著一個憨厚的傻笑。
場景三：荒野草亭
當寧採臣小弟弟終於找到草亭避雨，略做安頓，音樂卻轉為扣人心絃的快節奏——有人來也！一場血腥的廝殺在小書生的目瞪口呆中上演。每當影片映到此處，影院裡例必是全場爆笑，尤其當你看到夏侯大爺手起刀落，一股鮮血噴上小書生的臉，他猝不及防地一縮肩，一瞬間全然不知所措，帶著滿臉血汙，無辜地望向那殺人的劍客，一雙眼裡全是嚇到極至的茫然……
我個人覺得這一場是這部電影中演得最為精彩的細節之一，因為實在太逼真了，完全不像是演出來的，而且效果恰到好處，更顯小書生的可愛與斯文；我個人也一直覺得《倩女幽魂》是張國榮早期演得最好的電影之一，緊跟其後被提名影帝的《英雄本色II》和《胭脂扣》也都有很突出的演技，但是《倩女幽魂》勝在讓你根本留意不到他的演技，他的憨直，單純，怎麼看都是出自天然，沒有一絲一毫的造作，危機臨頭的慌亂，強作鎮定的勇敢，美女面前的手足無措，義無反顧的一片痴情都是如此令人信服，不似許多演員扮演這種質樸青年時都有裝傻的痕跡在。倘若這個人根本就是涉世未深，演成這樣或許可以說是本色表演；但是這個時候已經在演藝圈浮沉將近十年的張國榮，是聲勢無兩的偶像巨星，見慣風雨世故的江湖中人，怎麼會演出這樣天真的氣質，真是令人難以索解。
場景四：郭北縣
《倩女幽魂》的導演是程小東，但這往往被認為是徐克的作品，據說是由於當時電影界監製對影片的影響較大，當時的程小東更是對徐克極其敬佩，不經徐克改定的劇本就不肯拍，拍的時候完全按照劇本來，一個字都不肯改。徐克籌拍《倩女幽魂》則是出自對李翰祥的敬佩，他這個版本的《倩女幽魂》並不是從《聊齋志異》中的《聶小倩》化來，而是改編自李翰祥在60年代初的同名版本，整個故事架構、劇情發展幾乎一模一樣。
既然是徐克與程小東的合作，我們順理成章地在這部電影裡看到了精彩絕倫的動作場面，也看到了妖魔當道的末世風情。寧採臣千辛萬苦找到的郭北縣，本是人間，卻比鬼域更加危機四伏，滿城都是沒頭蒼蠅一樣亂撞的捕快，將可憐的小寧像老鷹捉小雞一樣提起來按在門板上，捏歪了臉對照通緝令辨認；到客棧去找老闆討債，卻連人帶行李被丟出門外……到這裡我們才知道這個小書生原來是個討債的，真是詭異，哪個缺心眼兒的老闆會找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書生去討債呢？
這是一個混亂的城鎮，城裡的人們趨炎附勢，欺凌弱小，見錢眼開，翻臉無情……有趣的是這一切並不是以一個悲憫的或是譴責的角度來表現，而是保持了寧採臣所到之處輕喜劇的風格，遇到的冥具店老闆、客棧老闆、小夥計……一個個市井小民全都活靈活現，言行舉止充滿妙趣。例如當圍觀的群眾們聽到寧採臣要去蘭若寺，頓時全體靜音，像看鬼一樣地圍觀他；寧一轉頭，周圍立即交頭接耳；寧轉回頭來，又立即靜音盯住他，如此反覆再三……雖然誇張，但是效果爆笑，而演出如此的滑稽橋段，全場數十人竟然始終保持嚴肅沒一人笑場，這些群眾演員也真算來得！
場景五：蘭若寺
寧採臣的倒黴事還沒完。深夜的樹林中群狼來襲，他的燈籠竟然就在最關鍵的時刻熄了；好不容易跑進小廟，又跳出兩個毫不相干的人來比武，一招一式，全在他眼皮底下比劃。這段比武拍得極其壯觀，盡顯程小東的動作戲功力，讓兩個人打出了兩軍混戰一般的氣勢，劍風幾乎透過銀幕撲面而來。這樣充滿陽剛之氣的畫面中，卻夾著一個逃也沒處逃的小書生，甚至無辜地被兩支劍指住兩邊臉……只好不經大腦地講出一套歪理來說服二人：
……對啊，他說得對啊，你也真是的，他已經打不過你了，你還這麼說他，他不是好沒面子的嘛，你也是的，人家鬍鬚佬已經避開你了，你還跟著人家做什麼？不如大家放下手中之劍，用自己的誠意來感動對方就好啦，你要知道啊，宇宙是無限的，真愛才是永恆的，要相親相愛，千萬不要自相殘殺，因為愛才是最有力的武器啊……
這段說教可以與《大話西遊》中唐僧的花花草草說並列為囉嗦派兩大經典，難怪夏侯也受不住撤劍而去：“你比他更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