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夜 噩 夢

張丹妮 小耕216 2019-06-09

克拉斯市是個沙漠中的城市,終年極少下雨,暴雨更是幾年十幾年難得一見。

這天夜裡,卻下了一場暴雨。瓢潑大雨中還夾雜著電閃雷鳴,電閃的強光穿進每一家門窗,把屋裡照得雪亮;雷鳴的巨聲震得樓房在天地間顫抖……

就在暴雨過後的第二天早晨,市刑偵大隊接到一個電話。電話裡一個女人用顫抖的聲音說:她的丈夫秦克軍突然在家中被殺。

陳立隊長帶著幾個助手趕到案發現場時,報案人於茜正趴在她丈夫的身上痛哭不止。

秦克軍躺在床上,人卻早已身首異處。看他躺在床上的姿勢,很安然。可推知,他是在熟睡中糊里糊塗地被人殺死的,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秦克軍和於茜是一對剛結婚半年的新婚夫婦。

據於茜回憶:以前都是她下廚做飯的。昨天下午,秦克軍回來得特別早,一時高興,要做幾個拿手好菜要於茜嚐嚐。做好菜後,兩人共進晚餐。吃過晚飯,他們聊了一陣就上床睡覺了。於茜這一覺睡得特別甜美,即使那場暴雨也未使她醒來過。直到第二天早上,自己睜眼一看,就發現了這一幕……

經過對現場的勘查,發現房內地板上除了於茜和秦克軍的腳印外,並無第三人的足跡。門窗也並無被破開過的痕跡。他們在廚房裡發現了凶器—— 一把菜刀。帶回去一檢驗,除了上面的血跡與秦克軍的血型完全相符外,刀柄上滿是秦克軍的指紋。

陳立從事偵破工作已有二十多年,憑他豐富的偵破經驗,機敏靈活的思維,已不知破獲了多少起大案懸案,在警界頗有聲譽。而這個案子卻第一次使他一籌莫展。這個案子讓人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既無指紋也無腳印,就連作案人在作案時進沒進過那間屋都不知道,甚至對作案人的體貌特徵,作案動機都一無所知……這也太離奇了,幾乎沒有破解之法。

偵破工作進行到了第六天,依舊毫無進展。這天,陳立正坐在辦公室裡鎖眉沉思。當他把一個菸蒂在菸灰缸裡滅掉的時候,低了一下頭,不經意看了一眼攤在桌子上的那張報紙。看到了一則消息。那是一張今天的市報,說:國家話劇團將於今晚在我市演出話劇《暴雨夜的凶殺案》。陳立再次把眼睛盯在上面看了好幾遍,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沒跟助手打一聲招呼,徑自去了資料室。

陳立在堆積如山的資料中翻閱著,翻了很長時間,從裡面找出一張報紙。那張報紙已經發黃變色了,有的地方字跡已有些模糊。他翻看著,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一個地方……

深夜裡,克拉斯市的上空繁星點點,然而在於茜家的上空卻奇怪地打了一道閃電,把於茜的臥室照得雪亮。緊接著又打了一聲炸雷,震得樓房似乎都晃了一下。電閃雷鳴過後,樓房便一下子被罩在了一片雨霧當中,雨越下越緊,偶爾還有幾道閃電穿窗而入,照在於茜躺著的床上。而此時的上空卻仍然有無數的星星在閃爍。這實在有些不可思議,但更不可思議的還在後面。

一直安靜地躺在床上的於茜,這時突然忽地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一向看起來溫順的她卻披散著頭髮,瞪著兩隻大眼睛,目放凶光。她看了一眼丈夫躺過的那個位置,就輕飄飄地下了床。她沒穿鞋,只穿著一雙襪子。她走路的時候像幽靈,腳尖點地,飄飄忽忽地向廚房走去。一會兒,她從廚房裡走出,手裡握著一把菜刀,刀柄上還纏著一塊手帕。再往臉上看,凶神惡煞一般,就如換了一個人。她向床邊走去,對著丈夫睡過的那個枕頭猛砍幾刀,“哐、哐、哐”幾下,枕頭砍爛了。她卻收起刀,又放進廚房裡,回來後一頭倒在床上又繼續睡了過去……

忠實的錄相機把整個過程全部記錄了下來。

第二天,於茜坐在陳立的辦公室裡。陳立先把那張發黃的舊報紙給她,指給她要看的地方。上面登著一條消息:市民於一新被害在家中的床上,身首異處。經查,是一個叫張丹妮的女子所為。張丹妮被判處死刑。

於茜很快便看完了,把報紙放在桌子上,用質詢的目光看著陳立。陳立問她:“你對那件事還有印象嗎?”

於茜說:“那個被害人是我父親,我怎麼能忘記呢?他是被他的情婦害死的。”

陳立卻持否定態度:“不,我認為不是這樣的。凶手另有其人,張丹妮是被冤枉的。”

於茜說:“那你認為凶手是誰?”

陳立一字一頓地說:“凶、手、就、是、你!”

於茜用驚愕的目光看著陳立,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陳立在於茜面前放了昨夜在她臥室裡的那段錄相。

於茜看後,抱住自己的頭,瘋狂地吼叫:“不,不,天啊,那怎麼會是我?”

陳立平靜地說:“那確實不是你,更確切地說,那不是生活中的你,而是夢中的你,你得了夢遊症。並且這種病症很奇怪,只有在下暴雨的時候才發作。”

陳立開始回憶二十年前的那樁案子:“當時,我只是個小警員,你也只有十三四歲。報案電話是你打的。接到報案後,我跟老隊長趕赴現場。在那裡我們發現了一個陌生的腳印和指紋,經查,是張丹妮的。張丹妮只承認是你父親的情婦,卻否認殺人。但她又沒有證據證明人不是她殺的。警方根據凶手留在菜刀上的指紋,判了她死刑。她臨死前還喊著冤枉。由於你當時太小,所有的偵破人員包括我都沒有想到凶手就是你!”

於茜兩眼呆呆地盯著天花板,腦子裡陷入痛苦的回憶中:“其實,於一新並不是我的親生父親。我是個流浪兒,在我四處流浪的時候,是他收養了我,開始他對我很好,我也把他當作了父親。直到有一天夜裡,那個夜裡下著暴雨,駭人的雷聲把我從夢中驚醒,我聽到在我床邊有一個男人急促的喘息聲,他就是於一新……從此後,他就經常糾纏我,蹂躪我。我恨透了那個老東西,多次想殺死他,但就是沒那個勇氣,下不了手。以後他有了情婦,就不來糾纏我了。哪想到,又在一個暴雨的夜晚,他卻死了……”

陳立說:“那是你的夢境幫你鼓足了勇氣,殺死了那個強姦你的人。遺憾的是,二十年後,你又用你的夢遊症殺死了你惟一的親人秦克軍。”

於茜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不,不,不,絕不會是這樣,如果我得了夢遊症,為什麼二十年了沒有發作,單單現在才發作?”

陳立慢條斯理地說:“那是因為你的夢遊症很特殊,當遇到暴雨的時候才發作。而我們這裡又極少下雨,所以根本看不出你有那種夢遊症。當你第一次被於一新強暴的那個晚上,正是一個暴雨之夜;幾年後的那場暴雨你發作了,便殺死了於一新;而二十年後的這場暴雨,你又殺死了秦克軍……”

此時的於茜痛苦萬分,她悲愴地喊了一聲:“克軍!”就昏倒在地。

陳立看著昏死過去的於茜,合上了報紙,嘆了口氣。他知道,一個人在無意識中殺人是不會判刑的,但她親手殺死了自己最愛的人,這對她來說,比讓她死去還痛苦,要讓她痛苦一生。

也就在這一天,克拉斯的市報上又刊登了一條消息:國家話劇團沒能如時演出,原因是他們導演了一場真正凶殺案時的暴雨夜,並幫助警方破了案,得到了觀眾的諒解。演出《暴雨夜的凶殺案》的那一夜,氣氛空前高漲,天氣也格外的晴朗。

原來,陳立得知國家劇團來此演出後,就突發奇想,邀請劇團在於茜屋前下了一場人工的“暴雨”,並派助手在於茜的窗外監視,拿著錄相機把重要的鏡頭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