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嗎,在國外,國劇京劇被譯為“北京歌劇”,而越劇居然被譯成“中國歌劇”!

京劇那就不說了,最火的時候全國縣級市都建有京劇團,“文革”著名的八大樣板戲都靠京劇來表達,給外國元首展示中國文化一直都主推京劇,央視春晚更是霸道地把“大紅燈籠、餃子、京劇”當做過年三大元素,而戲曲界最高學府中國戲曲學院的學科設置,讓人覺得叫“中國京劇學院”更對。

而越劇,一個誕生於近代、起源於海島、連唱詞都聽不懂的、戲路很窄只適合兒女情長的地方戲,現在成了中國第二大劇種!中國第一個專業的戲劇博物館,是1990年代在浙江嵊州開幕的越劇博物館。

京劇譯為“北京歌劇”,而越劇則成“中國歌劇”

浙江嵊州藝校

初冬的上海,空氣清冽涼爽,纖塵不染的馬路上滾動著法國梧桐碩大的落葉。著名戲劇出品人、上海越劇院院長樑弘鈞舒服地坐在波特曼酒店的沙發上,為筆者逐一解密越劇唱響海內外的箇中緣由。

唯一經受市場檢驗的劇種

越劇真是一個很神奇的存在。

雖然受方言的限制,北方人唱越劇沒有優勢,昔日北京的國有越劇團在上世紀八十年代隨經濟大潮掀起而逐漸消弭,但民間發起的業餘越劇社從來就沒斷過,且星火燎原,粉絲眾多。

事實上,聽不懂唱詞從來就不是障礙,粵語歌曲、西洋歌劇也聽不懂,但從來不妨礙人們喜歡、模仿、傳唱。而越劇的擁躉從來也沒侷限在長三角,從東北京津到雲貴巴蜀,都有人如痴如醉地迷戀越劇。闊別15年後再度來哈爾濱獻藝的上海越劇院,受到當地戲迷打著橫幅狂熱的歡迎和追

京劇譯為“北京歌劇”,而越劇則成“中國歌劇”

王文娟徐玉蘭版《紅樓夢》

他們對越劇的熱愛,反而讓越劇人自己心生困惑和錯愕。當樑院長問起,作為北方人怎麼對越劇感興趣時,大多數人的回答肯定如出一轍。是的,與欣賞京劇需要一個品茶般的慢熱過程不同,越劇的耳緣特別好,第一耳朵聽到就會像過電一樣,被其柔美婉轉細膩深情的唱腔焊住。完全不需要漸入佳境,越劇那絲絲入扣、一唱三疊的淺唱低吟,與很多地方戲的高門大嗓、霹靂嘶吼的欣賞體驗大為不同。

很多人,從來就沒喜歡過自己的家鄉戲。儘管這些北方、西南的地方戲歷史悠久,甚至可遠溯秦漢,一個個戲班子在千年滄桑蕭索的發育進程中,在一場場廟會和一個個土戲樓裡,以忠孝節義的戲文陪伴著缺少心靈滋養的鄉黨們,度過那些文藝貧瘠的歲月,千秋功勳不容泯滅。

但是,一旦進入高密度的市民社會,這些戲曲必然失去其生存土壤,只能殘留在農村舞臺。其濃墨重彩的誇張妝容、一驚一乍的表演方式、大紅大綠的服飾行頭、粗糙簡略漏洞百出的劇情、千篇一律臉譜化的角色、忠奸分明毫無懸念的人設、程式化如體操般的舞美動作、旋律單調重複的音樂唱腔……,如果不經過改良,都是當代的中青年觀眾無法接受的。

京劇譯為“北京歌劇”,而越劇則成“中國歌劇”

袁雪芬範瑞娟版《梁祝》

這與戲曲發育時的經濟狀況、文化水平和地理氣候都有關係。越是四季分明的北方,漫長寂寞的冬季,遼闊蒼涼的曠野,光禿禿灰濛濛的自然景象,人們越是需要色彩鮮豔的服飾、濃油重彩的扮相、高門大嗓的音量來刺激情緒、振奮精神。演員必須剪剪風般地滿臺轉,亮相時通身凜然一抖、眉毛一挑、眼睛一瞪,換來掌聲雷動。所以,必須配以大紅大綠來搶眼,鑼鼓喧天來提氣。好不容易盼來的戲班子,像江南戲那樣斯斯文文地怎麼行。

與其他劇種青衣旦角那尖細銳利的女高音不同,越劇女伶的聲音甚至是沙啞的低沉的,比如傅全香、範瑞娟、袁雪芬、王文娟,她們的演唱從不喊叫,從不秀高音,卻如泣如訴直抵人心。

現如今,有名可考的各地戲曲多達360多種,能被現代觀眾接受並流行的,除政府力挺的京劇外,都是黃梅戲、崑曲、評彈、滬劇、越劇這些文雅的江南戲。

而生命力最為頑強,勇於接受市場檢驗,開啟一個個演出季不斷到全國各地巡演的,唯有越劇!

京劇譯為“北京歌劇”,而越劇則成“中國歌劇”

上海越劇院探索性越劇

海派越劇成形整百年

越劇並不古老,只有百年曆史。

但能想象得出嗎,誕生之初的越劇竟然是清一色的男子演員,且各個是業餘選手,且各個是文化不高的農民。這也不奇怪,從西洋歌劇到中國京劇,都經歷過從封建社會到現代文明的過度,在起源之初都是純男子藝人。

京劇譯為“北京歌劇”,而越劇則成“中國歌劇”

他們在勞作之餘就在田間地頭、海邊船尾演出。在19世紀末葉,這些半農半藝的浙江小夥兒,還不知道自己有多偉大,他們開創的藝術將在接下來的一個世紀裡惠澤無數華人。

一切因緣際會都有其歷史弔詭之處。就像黃梅戲的發源地是湖北黃梅,而發祥地卻在安徽安慶一樣。越劇起源於浙江嵊州,卻在上海這個文化大碼頭髮揚光大。

隨著上海開埠,新世紀和新世界的城市文明撲面而來,越劇也隨著江浙移民一起湧入上海。連名分還不具足,就是個紹興越調戲班子,曾兩闖上海灘在十六鋪碼頭演出,但都因過於簡陋而沒能立足,只好悻悻地鎩羽而歸。

真正在上海打下江山站穩腳跟時,已經是1919年了!

這時的上海已經是高樓大廈電燈電話了,有軌電車滿街跑,摩登女郎成白領麗人,再清一色的男子演出誰要看?受市場催生,戲班老闆回鄉招募女孩子,女子越劇才應運而生。上海文人在報紙上撰文,幫他們確立了劇種的名字,以示與其他紹興戲的區別,叫越劇

京劇譯為“北京歌劇”,而越劇則成“中國歌劇”

袁雪芬徐玉蘭呂瑞英版《西廂記》

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是文藝孤島,全國各地的文化人恨不能齊聚租界,越劇名伶也薈聚上海,戲班多達36個。有競技才有發展,有打磨才有出新,現代越劇就此成形,並向成熟方向加速度發展。在不斷的改良中,不斷汲取其他藝術的營養,遠有西方話劇,近有海派京劇,都為新興的越劇提供優質的一手範本。

可以說,上海越劇的起點高就高在,興起之初,就有西方“文明戲”的植入,有嚴苛挑剔的城市觀眾,有作家記者的文藝評論,有一群天賦異稟的職業演員,有穩定高雅的專業大戲院,有區別於農村草臺班子的現代演出機制,當然還有上海特有的城市文明所賦予的安全和經濟保障。

京劇譯為“北京歌劇”,而越劇則成“中國歌劇”

傅春香陸錦花版《情探》

這一時期的越劇,獲得井噴式發展,劇目多達400多種,當然經過大浪淘沙,沉澱下來的經典劇目都是長演不衰的藝術精品。還形成了袁雪芬、尹桂芳、筱丹桂、範瑞娟、傅全香、徐玉蘭、戚雅仙等風格流派。

流派眾多,異彩紛呈,培育了堅不可摧的觀眾基礎,上海觀眾的粘滯度遠超近親浙江。五十年代,尹桂芳率芳華越劇團支援福建,離開上海的消息不脛而走,大批觀眾痛苦不捨相約攔截。沒有辦法,尹桂芳劇團只好悄然更改行程,打算偷偷潛走。結果臨行當日,眾多戲迷仍趕到火車站相送,依依惜別不忍放手,更有一些戲迷衝到火車頭前臥軌相阻,讓人頓時淚崩!

一方水土一方人,海派越劇的土壤啊,這就是上海人的越劇情結!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