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死後黎元洪是如何當上總統的

袁世凱死前其床前共有四位要人,分別是段祺瑞、王士珍、張鎮芳、徐世昌,另外還有“太子”袁克定也在病榻旁。徐世昌看袁不行了,乃輕聲地說,“總統有什麼交代?”袁眨著慘白的眼光,上氣不接下氣,口中只說出了“約法”兩個字,可是《約法》有新有舊的,袁所指的是新是舊呢?接受遺命的都有點茫然。舊《約法》規定總統不能行使職權時,由副總統繼任總統,可是這個舊《約法》已被袁廢止了。新《約法》是袁自己制定的,關於繼任總統問題,規定由現任總統提名三人,寫在一張名單上,藏之金匱石屋,俟總統死後取出來,在三位候選人中決選一人繼任總統,這意思是避免大家競爭。金匱石屋的鑰匙有三把,由總統、總理、參議院長各執其一,三把鑰匙中需要有兩把配合起來才能把“石屋”打開。當袁說出“約法”兩字而大家都感到茫茫困惑的時候,袁克定搶著補充一句話:“金匱石屋”。大家把臉轉了過來看袁,袁則似點頭非點頭,口裡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袁死後大家打開石屋一看,總統繼承人的名單上寫著三個名字,順序排列是:黎元洪、徐世昌、段祺瑞。

金匱石屋名單揭曉後,段祺瑞、王士珍、張鎮芳、徐世昌四位顧命大臣就開始討論繼承人問題,大家一致請徐世昌表示意見。

徐世昌是著名的水晶狐狸,他說:“現在南方獨立,收拾時局是一件極其艱難的工作,依我的愚見,根據《約法》,應推副總統繼任。”他和袁臨終前口氣一樣,沒有劃分《約法》的新舊,然而這不是他神志不清,而是他高明之處。金匱石屋的第一名是黎元洪,根據新《約法》,黎元洪是第一名;如果依照舊《約法》,副總統升補總統還是黎元洪,所以《約法》不論新舊,黎元洪都有資格繼承總統,這是法理方面。至於形勢上,袁死前一團槽的局面,袁死後如何善其後呢?擁護黎元洪來過渡,護國軍方面會同意的,也避免使北洋派居於爐火之上,黎元洪有聲望卻沒有實力,又是北洋派的政治俘虜,利用他為北洋派服務,對北洋派來說,是個最好的打算。

徐雖是北洋系的重臣,可是在北京,北洋實權都是抓在段祺瑞手中,徐又怕段有總統自為之意,怕自己的主張堵塞了段想做總統的出路,因此徐望了段一眼,補充說:“這只是我個人的意見,究竟怎麼辦,還是取決於總理吧!”大家不約而同地望著段,等他開口,然而他卻沉默不則聲,屋子裡一片寂靜,只聽見後院的哭泣聲。這樣捱了一刻鐘,才聽到段極其簡單地說了一句話:“很好,我和相國的意見一致。”這話說完,局面才算定了。

段的心情很複雜,憑心而論,他最瞧不起黎。在遜清末年,他的官爵比黎高得多了,在北洋系中他也是袁以下數一數二的人物,如今袁死後卻要他舉北洋系擁護黎為總統,內心實在太想不通,然而形勢比人還強,當前形勢,又非擁黎不可,所以他表情非常凝重。

段祺瑞和張國淦的車子馳抵東廠衚衕黎寓的門口,張搶先進入內院向黎報告:“總理來了。”接著又倉皇又喘著氣說:“總統過去了。”

黎已知袁逝世,這時聽說段來了,便趕著跑了出來,兩人在黎客廳中的一幕,非常戲劇性,客廳內擺著長方形的楠木桌子,黎走入客廳像個木偶似地坐在主位上,段、張分坐兩邊,段向黎三鞠躬,黎也欠身答禮,段不開口,黎也不出聲,張更不敢講話了。這幕啞巴戲做了40分鐘,段站起身來向黎半鞠躬告退,黎茫然站起身來送客。段臨走時向張交代說:“副總統方面的事,請你招呼!”張這才搶著問:“國務院方面的事呢?”段答:“有我,”一面說一面跨上了汽車,車子就開動了。

6日下午袁的遺令公佈的同時,國務院發表了一則公報:

“袁大總統於本日上午十時四十分以尿毒病薨逝,停柩居仁堂,業經遺令遵依《約法》第廿九條宣告以副總統代行中華民國之職權。”

6月6日這一天在北京城內是緊張而混亂的。這天午夜,黎的湖北同鄉陸軍次長蔣作賓來了一個電話給黎:“外邊情形很不好。”黎聽到沒了主意,不知外邊出了什麼岔子。老實說北洋軍人究竟會怎樣變,誰也難預料,這時最重要的問題是繼承人問題,黎想來想去非常不安,他把張國淦找來,要他打一個電話問段一下。張撥通了段的電話,那邊接電話的是段的副官,他說:“總理沒有工夫聽電話。”黎站在電話機旁很焦躁,催張說:“你說有要緊的事。”張如此說了,副官跑去報告段,等了一忽兒,那邊回答說:“如果是要緊事,總理說請你當面來談談。”黎趕快對張說:“去,去,你快點去告訴他,我不要做總統。”張驅車到了國務院,徑奔總理辦公室,這時雖已午夜,國務院卻燈火輝煌,尤其是總理辦公室擠滿了人,都是些帶雞毛帚、穿軍服的高級武人。段忙得喘不過氣來,一眼看見了張,就撇開包圍他的人,把張拉到另外一間小屋子裡。張說:“副總統要我過來問問這邊情形。”段面色堅定而傲慢地說:“我姓段的主張姓黎的幹,我說了就不改變,不管有什麼天大事情,我姓段的可以一力承擔,與姓黎的不相干。”張想多知道一點情況,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只見段捏著拳頭在桌子上一擊,狠狠地說:“他要管,就讓他管。”他是誰呢?張為之茫然。段說完這句話,又匆匆忙忙地回到那個擠得水洩不通的總理辦公室去了。

張國淦由國務院趕回東廠衚衕黎寓,黎正急得像熱鍋螞蟻一樣,張把段很堅決的支持黎做總統的話講了出來,卻沒有講後半段。黎仍覺得這局面不佳,他對張說:“乾若,這情形不妙,我們姑且在沙發上躺一夜吧!”這時,黎身邊只有一個副官唐冰如。

第二天一早,黎又促張到國務院,這才知道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原來那些帽子上有雞毛帚子和身穿軍服的北洋系高級軍官一齊包圍了段,他們要舉徐世昌或段祺瑞為總統,他們堅決反對北洋系以外的人,尤其是南方人為總統。幸而段的態度很堅定,才把一天風雲吹散。

段見到張後,就把已經擬好的通電給張看,張看見電稿上這樣寫著:“黎公優柔寡斷,群小包圍。東海(指徐世昌)頗孚人望,但《約法》規定大總統出缺時,應由副總統繼任。”段這個電報當然是安撫北洋系的,然而張國淦對段說:“這何苦來呢!做人情就索性做到底,總統都奉送了,何必讓受人情的人不痛快呢。”段想了一會,乃提起筆刪去這一段難聽的話。

張國淦在袁、段一方面看來,是聯黎的一條線索,而在黎看起來,卻又是聯袁或段的一條線索,他屢有求去之意,雙方都苦苦留他。他曾經批評馮國璋“不左不右”,而他周旋於黎與北洋派領袖之間,卻有是左右做人難。

6月7日,黎在東廠衚衕私宅舉行就職典禮。黎就職當天頒下三令:

第一令雲:“元洪於本月七日就大總統任,自維德薄,良用兢兢。惟有遵守法律,鞏固共和,造成法治之國。官吏士庶,尚其共體茲意,協力同心,匡所不逮,有厚望焉!”

第二令雲:“現在時局顛危,本大總統驟膺重任,凡百政務,端資佐理,所有京外文武官吏,應仍舊供職,共濟時艱,勿得稍存諉卸。此令!”

第三令雲:“民國肇興,由於辛亥之役,前大總統贊成共和,奠定大局,苦心擘劃,昕夕勤勞,天不假年,遘疾長逝。追懷首績,薄海同悲。本大總統患難周旋,尤深痛愴。所有喪葬典禮,應由國務院轉飭辦理人員參酌中外典章,詳加擬議,務極優隆,用副國家崇德報功之至意!”

黎元洪雖然做了總統,可是他沒有實際力量,既非北洋系,又不是真正的國民黨,在北洋諸帥看來,黎不值得受他們擁戴;在國民黨人看來,黎在二次革命後背叛國民黨,投靠袁以自保,不是真正革命黨人。可是也有他的優良條件,他與人無爭,出名的好好先生,做人方面他佔了這個便宜,同時他又是現任副總統,繼任總統近水樓臺,水到渠成。

黎就職後,又恢復辛亥年被選為鄂軍大都督一樣,對任何問題都沒有決定權力,只在公文上簽字蓋章,成為段與北洋系一個政治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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