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世間有永恆的愛，愛到深處無怨尤。
她，成績優異，是從南方轉過來的優秀生。不多說話也不愛笑，不參與任何娛樂項目，心如止水，只想著學習。他，有錢人家的少爺，敢說敢做，倔強任性。他喜歡看她凝神思考的樣子，柔順的秀髮在寫字的時候從耳後滑下，遮住腮頰，露出的瘦削下頦像一塊溫潤無暇的美玉。
她唰唰地答題，一會兒就將本子寫滿了。為了能與她多些時候在一起，他只好耐下性子和她一起學習。他喜歡靜靜地坐在她身邊，把題本子一頁一頁撕下來，折成一隻只大雁。她偶爾抬起頭，拿起一隻大雁，感嘆：“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他不解地凝望著她，她幽幽地說：“這是金朝文學家元好問為大雁殉情而死的故事所創作的愛情悲歌，名叫《摸魚兒·雁丘詞》。大雁冬天南下，春天北歸，幾回寒暑中雙宿雙飛，相依為命，一往情深。既有歡樂的團聚，又有離別的辛酸，但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把它們分開。可是飛萬里越千山，晨風暮雪後，卻失去一生的至愛，落得形隻影單，即使苟且活下去又有什麼意義？情，可超脫生死，永久不滅。生命寶貴，情更無價。像大雁這樣的痴情兒女，在人間又能有多少？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只在心裡默默唸著：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學生時代的日子過得總是匆匆，很快高考結束，他落了榜，但家境優裕的他自然是不必擔心的。而她卻出乎意料地也沒有考上，因為考前一個月，她的母親去世了，她與母親相依為命，失去了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這個晴天霹靂的打擊使她痛不欲生。她強打精神考完最後一科就病倒了，是他把她送進醫院，擔負起全部昂貴的費用。
出院的時候，他問她想不想回到學校復讀，並告知學費方面有他，不必擔心。可是她毅然決定工作，她拒絕了他所推薦的工作，拒絕了他為她準備的房子，拒絕了一切在生活上他所給予的幫助，因為她不想再繼續欠他。
她努力地找工作，因為學歷不高，找到的工作不僅工資低還很辛苦，他很是心疼。但是她不怕吃苦，用著一股執著的拼勁努力的工作，很快便得到了同事和上司的認可。她發憤圖強，還自修大學課程，並拿到了文憑，幾年後的她一躍成了公司裡的經理。
他等了那麼多年，大雁一對對疊好掛滿了屋子，只為等有一天她能夠感動。然而她不能，儘管煩惱時，是他開導她；憂傷時，是他逗她笑；受人誹謗萬念俱灰時，是他拔刀相助；自學而買不起書時，是他跑遍書店幫她買……但他做的一切不僅不能使她愛上他，反而讓她活在了深深的欠疚裡。
他照舊時常來看望她，可是當看到她越來越憂鬱的神情時，他的心黯淡了。
那是一年夏末，他約她一起吃飯，他忽然笑著說：“我要結婚了。”她聽得這句話時，心裡怔忡一下，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緊接著說：“你，能不能借我一點錢？我，現在，手頭有點緊。”她馬上爽快地答應了。然後他給她講如何與對方一見鍾情，講對方的種種可愛之處。他把她當成一個朋友，一個知己，聊得很自然，也很開心，儼然忘卻在這整整十年裡自己對她的一往情深了。這樣真好，她替他高興，由衷地祝福他，並對他說這錢不要還了。他說：“行”。
她最後一次見到他時，他正和未婚妻在一起。那是一個活潑美麗的女孩，挽著他的胳膊，顯出格外的親密。他給她介紹：“這是茜茜，我們要去英國了。”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她心裡踏實了，他能重新過上新的生活，她便可以釋然了。在後來的日子裡，她戀愛、結婚，過著平靜安穩的生活。
幾年過去了，有一天，她在街上忽然看見了茜茜，她想，可是他們回來了？便奔過去打招呼。問到他時，對方說：“哦，那年我是出國去留學，堂哥是去英國旅遊，可不知道為什麼他一去就不回來了。我堂哥那人呀，固執得很，認定的事就不肯回頭……”
原來他沒有結婚，原來他是因為看到自己的愛給她帶來的不是快樂而是苦惱，便不忍心了。他把自己連同那份愛隱藏起來，這也是他能為她所做的最後一件事。在遙遠的，晦暗迷濛的霧都裡，他默默地折著大雁，一對又一對，不後悔。
多年後的一天，她突然病了，病得很嚴重，她是患了和母親一樣病——血癌。他從同學那裡得知這個消息後，立刻飛了回來。看著病床上瘦削、蒼白的她，他流下了眼淚。他又承擔起醫院裡全部昂貴的費用。
可是這一次，他沒能等到她出院。
他以為自己的離開就能換來她的心安，換來她的幸福，可沒想到她卻這樣走了，永遠的消失在他的世界。他整日整日地喝酒，借酒澆愁。
在一次過馬路時，恍惚中紅燈亮起，忽然有一道白光閃過他的眼睛，在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了她的身影，他飛奔了過去。可那道白光，它是迎面馳來的汽車閃出的遠光燈……
他聽到她幽幽的聲音：“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躺著血泊中的他，嘴角露出笑容，從他的瞳孔中，看到了她的身影。他最後一字一句地回答：“生命寶貴，情更無價。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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