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馬車在高頭大馬的拖拽下，直奔倫敦而去。兩個人在馬車的車廂裡對面而坐，馬車車輪剛一轉動，女局長就笑咪咪地把錢遞給洪雁，對他說：“這是預支的工資10英鎊，有一部分是零錢，平常隨身要帶點零錢。”
上個班要帶零錢，聽著都新鮮，洪雁心裡面嘀咕道。
女局長又告訴他道：“準備一些先令放在口袋裡面，萬一走丟了，找不到郵局，用這些零錢打個出租馬車。”
“出租馬車？”洪雁還真沒注意到這個年代的英國居然就有出租。
女局長微微皺了下眉，囑咐道：“洪雁，你真要是迷路了，還要把手中的信件保護好，這些信件比郵遞員的性命還重要，可千萬不能丟了！”
從巴斯到倫敦要走很長的路，沿途經過的城市與鄉村同同陝南無法比，甚至這裡的城市更髒亂差，生活在這裡的勞動人民瞧著都有些飢寒交迫的樣子，洪雁心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工業革命的“初級階段”吧！
不久，他們看到遠處倫敦的上空顏色灰暗，完全沒有藍天白雲的蹤跡，倫敦城籠罩在無邊無際的霧霾當中，隱隱約約還能看到無數正在噴吐著煙霧的煙囪。
洪雁收起了感慨，就和女局長拉了許多四不沾邊的話。他皺了一下眉問：“倫敦不愧為霧都呀！”
回答他的是女局長艾莉諾的無奈長嘆：“倫敦作為工業革命發源地和工業中心進入工業急速發展期，大量化石燃料，尤其是煤炭的消耗量不斷增加，使得倫敦大氣汙染愈演愈烈，工業排汙量非常大，每天有1000噸的濃煙從煙囪中飄出來，排放2000噸二氧化碳、140噸鹽酸和14噸氟化物。”
“政府難道不想治理嗎？”
艾莉諾秀眉微蹙，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女王陛下已經注意到環境保護問題了，倫敦的汙水排放系統在建設之中。當然霧霾治理需要大筆資金，相信治理霧霾也只是個時間問題。”
她突然覺得自己說多了，旋即轉移話題，“你們中國是個農業國，清朝應該汙染不嚴重吧？”
“這個……”洪雁尷尬的笑了笑，說道：“清朝汙染不汙染我不清楚，不過，現在中國西部沙塵暴倒是很嚴重的，將來中國會不會有像倫敦一樣的霧霾現在真的還很難說！”
馬車一路逶迤前行，很快進入倫敦市區。
洪雁觀察著1843年的倫敦，發現街道上面有許多穿著破爛衣服的孩子在遊蕩，旋即想到狄更斯筆下的《霧都孤兒》，想到了孤兒奧利弗·退斯特、富有善良的布朗羅。
就在洪雁思考的時候，女局長一指路邊的一處建築說：“洪先生，這是唐寧街10號，首相官邸。正好有幾封寄給首相大人的信件，隨我進去看看吧。”
她已經把幾封信遞拿在手中了。
聽著都新鮮……英國郵遞員能自由出入首相官邸嗎？洪雁心裡面嘀咕道。
“不相信？一看你就是剛到倫敦的外國人。在我們大不列顛，首相官邸是郵遞員可以自由出入的！”女局長笑了笑。
威斯敏斯特區白廳旁的唐寧街，一所喬治風格建築物。多年來，由於長年失修，首相官邸裝飾非常陳舊，顯不出任何大不列顛輝煌鼎盛的氣派。
“艾莉諾女士，歡迎你們。”英國首相羅伯特·皮爾伯爵看見女局長進來笑得十分歡暢。
雖然他不清楚隨著局長進來的東方人的面孔是何方神聖，但是他臉上掩飾不住的笑容顯然已經說明了他的歡迎態度。
“首相閣下,這是來自中國的洪先生，也是我們皇家郵政的郵遞員。”女局長向首相介紹說。
首相的面部露出不解的表情：“怎麼,清朝政府也開辦郵政了？”
“郵政業務？”洪雁怔了一下，在他的記憶當中，清朝開辦郵政業務似乎要等到四十幾年後的1886年才開辦。
女局長打量了下洪雁，又說：“你不是研究郵票的嗎？沒有郵政誰來發行郵票？郵票剛剛發行三年有什麼值得研究的？”
郵票還不值得研究？洪雁解釋道：“比如，郵票的雛形是什麼時候？”
女局長不假思索地說：“這個我知道，父親以前告訴過我。郵票的雛形最早出現於17世紀中葉。1653年，法國國王路易十四把在巴黎地區開辦郵政的物權賜給維拉葉。維拉葉在巴黎設立了‘小郵局’，還在街道設立了郵政信箱，每天收取、投遞信件。維拉葉採用一種名為郵資付訖證的標籤，出售給用戶。這種郵資付訖證的標籤，可說是郵票的前身。”
洪雁問：“英國發明郵票時有沒有從這種‘標籤’上得到某種啟發？”
女局長回答：“我想應該是有的。發行標籤作為預付憑證的建議，其他國家是有人先提出過的。在1836年來自盧布爾雅那的奧地利人勞倫斯·科師爾向奧地利政府提出建議，引入郵票簡化郵政服務。”
洪雁又問：“還有，在中國就有很多人研究黑便士郵票倒究是哪天發行的？”
羅伯特·皮爾伯爵道：“這個我都知道，1839年通過了由維多利亞女王簽發的《統一便士郵資法案》，規定1840年1月1日起生效。由於圖稿設計的延誤，郵票未能按預定日期的5月1日發行，改為1840年5月6日正式開始使用。因而這一天就成為郵票使用的預定‘生日’。”
女局長搖搖頭，“好像不對，現在已知5月6日並不是使用郵票的第一天。”
洪雁說：“應該是5月6日起全國同時發行，不知哪個郵局提前出售了一些，後來發現3枚貼有黑便士郵票的信封，上面蓋有英國南部城市巴斯1840年5月2日的郵戳，使郵票出生日提前4天。然而，5月2日蓋銷的郵票是否就是當日出售，已經引起了郵界的關注。”
羅伯特·皮爾伯爵一臉的莫名驚詫，“是嗎？還有人關注這件事情！”
洪雁還在發揮，“大英博物館博士約翰·愛德華·格雷曾於1840年5月1日購置了若干枚方連的黑便士加以收藏，因此，他是世界第一位集郵者。”
首相和女局長都流露出驚訝的表情，“什麼是四方連？”
洪雁想，等這一陣子忙過了，自己還是抓緊時間多踅摸一些類似的集郵故事，編輯成書籍，然後再想辦法把這些書搞去中國發行。
從首相官邸出來後，女局長忽然對洪雁道：“對了，看你對郵票這麼有興趣，想起了一件事情，我的父親對郵票有很深的研究，我想你
“令尊是？”洪雁不解。
“羅蘭·希爾……”艾莉諾的語調稀鬆平常，沒有絲毫的賣弄。
“是發明郵票的羅蘭·希爾先生嗎？”洪雁興趣盎然。
“對呀，一會兒我們就可以順路看看他。”艾莉諾平淡地答道。
洪雁沒想到小紀安排的穿越級別這麼高，才到英國多久啊，就能認識羅蘭·希爾！
洪雁當然高興能和羅蘭·希爾見上一面，談不談郵票無所謂，能照幾張合影帶回中國顯擺就行。
洪雁和女局長東拉西扯聊了一會兒，很快就來到財政部的樓前。
走廊裡裝飾著許多油畫，畫了一些坦胸露背的胖女人，不過在洪雁的眼裡遠沒有《簪花仕女圖》郵票中唐代的仕女們漂亮。當洪雁從敞開的房門裡看到端坐在辦公桌前的中年男子時，頓時就呆若木雞。
這位男子身材高大，年近50，穿著一身黑色西服，一對藍色的眼睛散發出睿智的光彩，長長的絡腮鬍子看著可真是眼熟啊！此時的羅蘭·希爾事情並不繁多，主要就一件事情，瞭解英國實施郵政改革後，郵政業發展的如何？
“希爾先生，見到您真是太高興了，見到您真是太榮幸了。”慌得洪雁趕緊拉住羅蘭·希爾的手，目光一遍遍的從那張留著標誌性的絡腮鬍子上掃過，心想這裡面裝的可都是智慧。
真的是羅蘭·希爾，長相和後世郵票畫像上的差不多，如果這位爺知道他發明的郵票在後來全世界郵政得到發揚光大，還不知道會高興成什麼樣呢！
羅蘭·希爾以發明郵票聞名遐邇，其實他從小就對許多領域的改革和發明產生了興趣。
“我的上帝，感到榮幸的應該是我，你可是我見到的第一位東方人。”羅蘭·希爾謙虛地笑了笑。
“希爾先生，我是中國人。”握著羅蘭·希爾的手，洪雁覺得自己這回牛大發了！竟然和羅蘭·希爾面對面的握手交談。
這位可是郵票的祖師爺啊！論起輩份比咱中國設計第一枚郵票的赫德、費拉爾都要大！如果沒有羅蘭·希爾弄出個郵票來，就沒有現代郵政業！
“清朝？你是清朝人？我的上帝！你是從清朝來到歐洲的？怎麼過來的？”羅蘭·希爾瞪著眼睛好像是在看外星人一樣，“咦！我的上帝，路程不近吧？”
洪雁很快發現，祖師爺有句口頭禪：“我的上帝！”
洪雁加重下語氣道：“是這，我是中國人，不是清朝人！我的主要工作是研究郵票！”
羅蘭·希爾呆呆瞅著他，不明白他的話是什麼意思：“洪先生，我想知道，你是如何研究郵票的？”
羅蘭·希爾的問題果然犀利，洪雁臉上又顯出無奈的表情，他斟酌著用詞說道：“是這，郵票的第一屬性是郵資憑證，第二屬性是商品！正因為有了這個屬性，人們開始收藏郵票。”
“什麼，郵票還有第二屬性？”郵票之父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理論，“這個理論很新穎，我當初發明郵票的時候怎麼沒有想過？”
這個問題，洪雁明白，中國的集郵活動主要是依靠郵票的第二屬性發展壯大的。
“洪先生，郵票的商品屬性是什麼意思？”羅蘭·希爾一聽洪雁說起郵票的第二屬性覺得很稀奇，就一個接著一個的提出問題。“我的上帝，有人收藏我發明的黑便士郵票嗎？”
看到郵票祖師爺是一位愛打聽事情的“好奇先生”，洪雁很是興奮。
洪雁驕傲地介紹：“中國至少有上千萬集郵者！黑便士郵票當然有人收藏，而且價格不菲！”他掐手一算，如果能把英國黑便士郵票都拿到中國變成財富的話，也值幾個億人民幣！
“我的上帝，洪先生，你說在中國現在有上千萬人收藏郵票？比我們大不列顛的人口還多！”郵票發明大師皺著眉頭看著洪雁，“貴國發行的郵票為什麼不貼在信函上，都散落在民間被收藏起來，這是什麼原因？”
洪雁一聽，腦門頓時冒出了冷汗，因為中國的許多專家學者也提出過類似的問題。不過，他轉念一想，相信自己那點中國特色的集郵知識還是可以應付羅蘭·希爾的！
“在中國，只有普通郵票貼在信函上使用，大部分紀特郵票都被收藏用了！”洪雁如實說。
聽得糊塗，羅蘭·希爾和艾莉諾互相瞅了一眼，他們都不清楚，怎麼還分普通郵票和紀特郵票？
“是這樣。我的上帝，郵票最基本的屬性是郵資憑證，這也是我三年前發明郵票的初衷。”羅蘭·希爾十分認真地說，
洪雁笑了笑道：“希爾先生，您可能有所不知，中華民族是一個喜歡投資的民族，因此，郵票在中國也有投資功能。”
郵票投資，這在西方是一個相當生僻的詞兒，就是股市投資、房地產投資的概念當時也沒有，大不列顛的圈地運動不知算不算投資？
羅蘭·希爾張大了嘴巴，“洪先生，東方人一項崇拜財富，通過收藏郵票創造財富也沒有問題，不過當初我發明郵票時，絕對沒有想過郵票通過收藏可以創造財富。”
郵票之父是絕代偉人，自然是視金錢如糞土。
艾莉諾也附和道：“是啊，洪先生，家父發明郵票時絕對沒想到有這麼多人集郵！”
洪雁一笑，“那是自然！”
不過，羅蘭·希爾思考了片刻，又說到道：“當然了，你說的投資是貴國的獨特現象，但是我還是要強調，郵票要突出它的郵資憑證功能，郵票一定要使用，不使用的郵票有什麼收藏價值！”
洪雁微笑著道：“羅蘭·希爾先生，我願和你打個賭，150年後，郵票的郵資功能會慢慢淡化，它的商品屬性可能會越發突出，我不敢說郵票的發祥地英國如何，至少將來中國可能會這樣。”
郵票投資這個事情就是信不信的問題，其實真金白銀又有什麼實際的價值？金銀能做的東西用鋼鐵一樣能做，鋼鐵能做的，金銀未必能做。可是老百姓就信金銀不信鋼鐵。所以想要給郵票另找一個保證，就必須選一個老百姓相信的東西。而這樣東西在洪雁看來，也只有投資了。
郵票之父默默搖頭，道：“洪先生，也許你的判斷有你的道理，我還是堅持郵票的郵資憑證屬性。但對於郵票投資我有三點忠告。”
洪雁微微躬身，“願聽其詳。”
羅蘭·希爾：“首先就是對郵票發行權力的約束，郵政作為郵票的發行者是不能參與投資的，但可以考慮為投資搭建平臺，為投資者創造好的環境。”
洪雁點頭稱是。
“其次就是對郵票投資者利益的保護，簡而言之，保護了郵票投資者的利益也是保護了郵政自己的利益，這一點是怎麼強調都不為過的。”
洪雁繼續點頭，“那第三點呢？”
“第三，自然就是尊重市場規律，這種尊重絕不是表面上的形式，而是要深入到骨子裡。”
郵票之父的話鋒並非犀利無比，卻直擊郵票投資最根本要害。洪雁頻頻點贊，腦洞大開，大徹大悟，仰視著祖師爺說：“觀點犀利，觀點犀利！”
郵票投資的事情，郵票之父沒經歷過，談的只是感覺，但入木三分。郵票之父一看時間不早了，也想盡快結束自己不十分熟悉的話題，“洪先生，這次談話我瞭解了一些我本不知道的事情！”於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談話可以結束了。
洪雁琢磨，要不請羅蘭·希爾寫一本如何發明黑便士郵票的自傳？這個自傳如果他能寫出來，可以在中國大賣，更多的人會了解黑便士郵票，也不算白白穿越一回了！
“是這，希爾先生，您有沒有考慮寫一本你如何發明黑便士郵票的自傳，我保證在中國可以熱銷！”
郵票之父一聽樂了，“黑便士郵票剛剛發行三年，還沒有必要寫自傳，等我退休了，有了閒暇的時間一定寫。到時候一定請你翻譯成中文介紹給中國人。”
羅蘭·希爾答應寫自傳，洪雁哪有不歡迎的道理？他學著郵票之父的口吻說：“我的上帝，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洪先生，那咱們就一言為定，到時候一定寫。”羅蘭·希爾鄭重地同洪雁握了一下手，洪雁能感覺到，祖師爺的大手十分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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