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藏:油菜花開的時候

油菜 故事 故事會 2018-12-08
典藏:油菜花開的時候典藏:油菜花開的時候

聽說油菜花開的時候,狗容易發瘋,也不知這說法是真是假。反正小鐵家的黑虎這回是闖下大禍了。

黑虎是小鐵家的寶貝狗,當初生下來的時候,竹筒似的小腦袋看上去簡直就像個老鼠頭。村裡人都說它長不大,可小鐵捨不得扔,天天像捧著寶貝似的伺候它,還把自己平時最喜歡吃的肉丸子都省下來餵它。一個月以後,黑虎果然飆長起來,那虎頭虎腦的樣子,一身油黑髮亮的捲毛,誰見了都喜歡。

可就是這麼一條討人喜歡的狗,偏偏就出了事!

這天中午,小鐵一家正在院子裡吃飯,突然黑虎在院門外狂吼起來,幾乎是同時,一個聲音嚷嚷著:“唉呀呀,疼死我啦!”

一家人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愣住了。小鐵爸跳起來,一步奔出院外,一看,原來是村東頭的王奶奶,弓著腰,兩隻手捂著右腿小腿肚直叫喚,黑虎齜牙咧嘴地蹲在一邊。小鐵爸知道事情不好,二話沒說,騎上車就送王奶奶去防疫站,完事後又買了補品讓王奶奶帶回家。

王奶奶是到村西頭串門去的,結果門沒串成,反倒受了一場驚嚇,還落下了腿傷。小鐵爸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回家後就氣呼呼地提著菜刀,關起院門,四處追黑虎,嚷嚷著要殺了它。黑虎瞪著驚恐的眼睛,嘶叫著,四處逃竄著,小鐵看它那可憐樣,眼淚“嘩嘩”地就流了下來。

突然,黑虎一步竄到小鐵腳邊,用爪子抓著小鐵的褲管,怎麼也不放。小鐵忍不住一把抱起黑虎,緊緊摟在懷裡,哭著對他爸說:“爸,黑虎不懂事,是我沒看好它,求你放了它吧,以後它再也不會咬人了!”

小鐵爸哪裡是真想殺黑虎,好不容易養大的狗,他也很喜歡,可黑虎怎麼偏偏就咬了王奶奶呢?

原來小鐵爸剛考上中學那一年,和他相依為命的小鐵的爺爺就因操勞過度撒手離去,小鐵爸整整哭了一夜,第二天就準備扔下學業出去打工,自己掙錢養活自己。就在這個時候,沒有一兒半女的王爺爺和王奶奶收留了他,把他當自己孩子待,一直供養他到中學畢業。小鐵爸沒結婚前,和王爺爺、王奶奶就像一家人,吃在一個鍋裡,睡在一條炕上,現在,你讓小鐵爸說什麼好?

小鐵爸看一眼眼淚汪汪的小鐵,看一眼小鐵懷裡那隻驚恐萬狀的黑虎,“吧嗒”一聲把手裡的菜刀扔在了地上。他一口一口使勁抽著悶煙,最後給小鐵下了條件:“你給我聽著,這陣子把黑虎給我拴起來,省得它再闖禍。”

小鐵拼命點頭。

可是傍晚時分,小鐵正在家裡看電視,忽然黑虎又在院子裡狂吼起來,小鐵一個箭步衝出去,一看,是王爺爺來了。

王爺爺瞪眼朝小鐵吼道:“你家養狗是幹嗎的?是養來咬人的嗎?你爸呢?這畜牲咬我家老太婆不算,現在居然還來咬我?”

小鐵爸趕緊從屋裡跑出來,狠狠瞪了黑虎一眼,氣得臉都歪了。他蹲下身子,輕輕撫著王爺爺右腿上被黑虎咬的傷口,著急地說:“乾爹,拖不得,我……我送你去防疫站打疫苗。”

誰知王爺爺脖子一犟,說:“我自個兒能走,不麻煩你啦!你有時間,還是趕緊把狗給看好吧!”

“那……”小鐵爸趕緊回屋拿了二百塊錢,硬塞到王爺爺手裡,一直送他出了院門。回來後想了想,又跑去村裡新開張的小賣部,特地買了兩瓶上好的酒,讓小鐵給王爺爺送去。

小鐵爸和小鐵媽結婚後,小鐵媽老嫌王爺爺邋遢,嫌王奶奶囉唆,硬是逼著小鐵爸把原先的老房子翻蓋成新房,從王家搬了出來,還不許小鐵爸跟王家來往,小鐵爸拗不過小鐵媽,可心裡又覺得愧疚,有時候就自個兒悄悄溜回王家去看看,還帶著小鐵去過兩回。不過時間長了,他對王家的情愫也漸漸淡了,如今老人上門來,居然連狗都不認,把他們雙雙給咬了,他自己還怎麼好意思上門去呢?他覺得實在無顏面對兩個老人,只好讓兒子小鐵去跑一趟。

王家孤零零地窩在村東頭的山腳下,在繚繞著煙霧的傍晚,幽靜得有些可怕,小鐵提著酒,在院門口恭恭敬敬地叫了聲:“王爺爺!王奶奶!”可是沒人應。

看著敞開的院門,小鐵猶豫著:是把酒拿進去呢,還是就放在院子裡,或者再等等?他怕老人年紀大了耳背,於是就怯怯地走進院子,想去屋裡看看,誰料右腿剛跨進屋去,突然一個黑影從門後撲過來,小鐵撒腿就跑,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右腿被咬了一口,針戳般的刺痛。

來福?是來福!

來福是王爺爺家養了六年的老狗,是個天生的啞子,平時遠遠地看到人就跑,怎麼今天變得這麼凶狠了?看到它脖子上隱隱泛光的鐵環,小鐵猛地想到:不是都說油菜花開的時候,狗容易發瘋嗎?看著面目猙獰的來福,小鐵害怕得渾身發抖,幸好來福被一根粗粗的鐵鏈鎖著,掙脫不得,小鐵這才一拐一拐地逃到院子裡,他嚇得腿都軟了,喘著粗氣,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這時候,天都快黑了,小鐵多麼希望王爺爺和王奶奶快回來呀,誰知這一對老人沒等來,爸爸卻出乎意料地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原來小鐵前腳走,小鐵爸越想越覺得自己這些年實在對不起老人,所以後腳也趕來了,不看看老人,他心裡放不下。

小鐵爸見小鐵坐在院子裡,奇怪地問:“你怎麼坐在這裡?你王爺爺、王奶奶不在?”他正問著話兒呢,一眼發現兒子神色不對,再一看,“怎麼,被狗咬了?”他著急地蹲下身來。

這時候,從外面傳來一陣說話聲,漸近漸清:“老頭子,我看還是買點老鼠藥來把來福給毒了吧,這樣拴著挺嚇人的,要是再把咱們咬著了,總不能又去賴小鐵他爸吧?”不用說,這是王奶奶的聲音,可這話卻把小鐵爸聽傻了。

“不能毒啊,老婆子,你想想,今天要不是來福咬著咱倆,小鐵他爸哪還會想到給我們買補品?”王爺爺天生的嗓門響,“這不能算賴!唉,誰讓我們被來福咬了,又掏不出錢去看醫生,念著過去養過他,也只能用這個辦法了。只不過,倒是冤枉了他家那條狗……”

小鐵爸一聽老人說到這裡,二話不說,突然背起小鐵就從院子後門悄悄走了出去。一路上,他心裡就像打翻了的五味瓶,什麼滋味都有。

去防疫站給小鐵打了疫苗之後,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小鐵爸猛地轉頭看了一眼小鐵,問道:“兒子,如果黑虎被爸打死了,你會……怪爸嗎?”

“什麼?”小鐵大叫一聲,從爸爸背上跳下來,衝進院子一看,黑虎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那條帶血的鐵鏈死死地套著它……

文/藍 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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