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很少人知道謝景蘭(Lalan)。但在法國,她以抽象繪畫而聞名。她的作品曾為法國文化部作為國家藏品的永久收藏而購入。除了畫家的身份,她還是作曲家、舞蹈家、詩人和學者。


謝景蘭:令兩位藝術天才沉迷的女人究竟有多迷人


她的第一任丈夫是世界畫壇最為傑出的抽象主義大師趙無極,第二任丈夫是法國天才音樂家、雕塑家範甸南(Marcel van Thienen)。兩位藝術天才都為她所傾倒,愛她刻骨,也都滋養著她過人的才情。

比起其他架上繪畫的女性藝術家,謝景蘭在她的時代,可算是最具先鋒精神與現代意識的一位。雖然她的光輝一直為趙無極所掩映,如不是這些年國內開始有她的展覽,作品由最有信譽的拍賣行推出,我們大概甚少曉得她。但通過她的生命軌跡,她在藝術領域的極致追求,每一段都要抵達自我設定的精彩,我們也能感受到她與眾不同的魅力。

百年前的中國,凡在藝術上有所成的女性多出生於富貴之家或是書香世家的後代。謝景蘭也生於世家大族,從小就顯現出過人的才華。外祖父為當地著名學者,家境富裕,性格開朗。謝父擅長音律,成為薰陶蘭蘭步入音樂殿堂的重要因素。14歲時,謝景蘭順利考入國立杭州藝術專科學校音樂系。

正是在這一年,與謝景蘭同歲的少年趙無極,也被銀行家的父親送來杭州藝專學習繪畫,成為林風眠和吳大羽的學生。在此,趙無極獲得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藝術啟蒙,也得到他一生中最美的愛情。

由於四表姐的關係,1935年,謝景蘭與趙無極相識。“我15歲結識蘭蘭,她那時14歲。她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女孩子。我們不住在同一個城裡,我想見她,我們就偷偷地會面。”趙無極曾回憶說。

他們相識在人生最美好、最純真的豆蔻年華。趙無極早年的那幅油畫《蘭蘭》,背景是暖暖的紅,那是初戀的顏色。1 5歲的謝景蘭系紅色髮帶,臉如新月,眸似秋水,青春要從畫裡滿溢出來。

1948年春,趙無極和謝景蘭雙雙赴法留學。二戰後的巴黎,歐洲新抽象派繪畫盛行,與美國抽象表現主義繪畫群雄並起。初到法國,他們很快與當地新抽象藝術代表人物GeorgesMathieu與Soulages成為了相交甚密的朋友。這種無意識的、無規則的、自由的創作之風不僅讓趙無極開始轉向抽象繪畫,同時也讓蘭蘭在哲學思考和繪畫概念上都獲得了啟發。1950年,蘭蘭因受瑪莎·葛蘭姆(MathaGraham)現代舞的吸引,到美國文化中心學習現代舞。此時,中國近現代繪畫大師常玉也在法國,蘭蘭與常玉在家世背景上很相近,非常投緣,從此兩人一直保持親密的朋友關係。

1954年趙無極的繪畫轉入抽象,那些類似甲骨文的抽象符號,浮動於虛無空間與變幻色彩之中,充滿東方神祕的象徵意味。趙無極很快在法國藝術界大展宏圖,然而,謝景蘭卻不願意做他身後的女人,兩人之間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謝景蘭:令兩位藝術天才沉迷的女人究竟有多迷人


趙無極,謝景蘭夫婦帶著兒子趙嘉陵回到故鄉杭州

1952年,在一次與法國文藝界人士的聚會上,蘭蘭初識了與她一樣熱愛音樂的法國音樂家馬賽(MarcelvanThienen)。他們的獨子趙嘉陵後來回憶說:“馬賽是非常有才華的年輕音樂家。6歲時,就在比利時宮廷演出。他是我父母親的朋友,與我母親有許多共同語言。”素有音樂神童之稱的馬賽,瘋狂地愛上了這位中國美人。最難得的是,三個成年人在這場強烈的情感風暴中都表現出了非凡的剋制力與很高的修養。

1956年謝景蘭回中國探親,冷卻這段令她悲欣交集的愛情。半年後,她將兒子到香港與丈夫團聚,準備同返巴黎。這時,傳來馬賽自殺殉情未遂的消息。深埋在她心底的感情終於噴薄而出。她毅然搬出了綠磨坊工作室,和馬賽安頓在巴黎北鄰St.Quen鎮的一間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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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蘭蘭與 Marcel(馬賽)

從此,謝景蘭再也不是趙無極的“蘭蘭”。趙無極曾努力挽救婚姻,“我們共同生活了16年,平平穩穩,但那是真正的和諧嗎?恐怕不是,因為她終究選擇了別人。現在回想起來,我的傷口依然隱隱作痛。”這段時期,趙無極精神沮喪,只畫了3幅畫。其中《淹沒了的都市》表現與“蘭蘭”婚姻關係的結束。 後來的趙無極,還是會自責,不該把太多的精力放在繪畫上,疏忽了對景蘭的感情,疏忽了與她在精神上的互動。

馬賽深刻的愛著著這位東方姑娘,更可貴的是,他還尊重她的個體獨立,鼓勵她發掘自己的藝術潛能。這或許就是中法文化價值觀的差異。

婚後,馬賽便把小提琴鎖起來改行做雕塑。而謝景蘭更名拉蘭(Lalan),開始創作抽象畫。在拉蘭的後半生,能遇到這樣一位懂得欣賞和讓她在思想上不停成長的男人,比方君璧、關紫蘭以及潘玉良,要幸運和幸福太多。

謝景蘭的繪畫經歷了三個時期,從最初的抽象轉向具象,又從具象迴歸抽象。從中我們可以感受到藝術家結合了音樂與舞蹈的繪畫風格。

1960年,謝景蘭在巴黎首次舉辦個展。從這些早期抽象作品,不難發現趙無極的影子。不過不同的是,蘭蘭的線條用色更加濃烈,線條浮動激烈,將她跌宕起伏的情感完全怫然於畫面。之後,書法式線條成為她繪畫中不可或缺的審美符號,並逐漸發展成風格化的線條。

1965年,謝景蘭停筆一年,潛心研究中國古代山水畫。她從老莊道家哲學中尋找靈感, 並融合南宋大家馬遠、夏圭的山水意韻。畫風靜謐祥和,透出一種清靜無為的禪定思想。

上世紀80年代,謝景蘭不斷回中國壯遊,畫風再一次發生變化,具體的形象消失了,又返回了抽象。畫作變得輕柔且富節奏韻律,色彩跳躍,張力十足,對線條的把握和運用達到了心手合一的境界。。

在她的作品中,造型和技巧並不是最重要的,觀者可以強烈地感受到她對個人精神自由表達的訴求。在謝景蘭看來,音樂為舞蹈而作,舞蹈的韻律與抽象畫相融互補,都是自我思想感情的表達。三折屏風《突然的藍》就是以這種“綜合藝術”為背景創作的,後被法國文化部收藏。1973年,謝景蘭因此獲得法國文化部頒發的特別獎金。

晚年,謝景蘭與馬賽遷居法國南部小鎮。1995年,一場車禍奪去了謝景蘭的生命。馬賽極為悲傷,他將全部精力投入到整理妻子的畫作上。3年後,鬱鬱寡歡的馬賽因肝癌去世。 謝景蘭近一半畫作與馬賽的大部分雕塑,已被法國文化部永久收藏,並將陳列在法國南部勒拉翁圖市正在為他們建造的紀念館裡。


謝景蘭:令兩位藝術天才沉迷的女人究竟有多迷人


《歡鳥舞》(水粉紙本 64.5cm×50cm 1987年)是謝景蘭晚年的作品,於2011年10月在香港蘇富比以14萬港元成交。一張小小的紙本作品,仍然洋溢著謝景蘭年輕時的熱力。

謝景蘭:令兩位藝術天才沉迷的女人究竟有多迷人


《從藍綠中產生的形象》(布上油畫 195cm×260cm;195cm×130cm1972年[雙聯畫]) 於2012年10月在香港蘇富比以230萬港元成交。

謝景蘭:令兩位藝術天才沉迷的女人究竟有多迷人


謝景蘭在她法國南部的工作室

客觀來說,終其一生,謝景蘭的抽象藝術並未達最精煉的境界,甚至“象”還未完全從形中“抽”出來。但她的藝術來路很正,起點很高,氣象萬千。讓她的畫面也始終充溢著雌雄同體的氣質,擁有著難以言喻的魅力。

藝術產生的最初,無論是事實還是與此相關的故事與傳說中,大抵與神的旨意高度吻合。而創造藝術的人,是世界上較為稀罕的人群。他們既要有充分的美感,又要有思想的天賦。神賜的天賦加上後天的努力,讓謝景蘭走過一條以趙無極為起點,以自我為終點的道路。

若要給她最貼切的介紹,還是引用四十年前荒誕派戲劇家EugèneIonesco的評述:“能具備原創聲音、能獨闢蹊徑的人,非常罕見;繪畫非具象畫而有所創新,如Lalan那樣含蓄有力,明顯自樹一幟的風格,就更加難得。當我們一位無論哪個領域,不可能再有新意時,卻突然來了新穎的東西,出現意想不到的人物,她就是一位畫家,Lal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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