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如晨/文

銀泰新零售的樣本意義

你知道盒馬。這一阿里集團“平臺起高樓”、獨立打造的新零售業態,已成行業標杆。“盒區房”成了概念。阿里系其他新零售縱隊以及更多同行實踐,也多以它為模版。

不過,若選個零售業態數字樣本,我打算拋開它。它模式很重,大部分實體零售很難複製。後者屬“舊房改造”。雙方思維、所能整合的資源有很多差異。

這裡給出的樣本是百貨案例——銀泰商業。它也是阿里新零售縱隊之一。2015年,逍遙子將它比作阿里“航空母艦”中的主力戰鬥艦。2017年,他說銀泰是阿里海陸空一體化力量中的陸軍夥伴。

但過去一段,銀泰聲量遠不如盒馬。它的樣本意義在哪裡呢?

想說,它更能代表中國最大多數零售業態的演進方向,更具落地實操與包容性。而且有太多外界看不到的軟文化部分,尤其理念創新、組織變革、文化機制、領導力等。

你可能覺得誇飾。

形式上,銀泰跟其他案例確實沒太大差異。幾年來,它的改造,也是打通會員、數據、技術、供應鏈,線上線下實現一體化、全域化運營。行業裡這表達幾乎成了背書,許多案例同質化了。

但形式雷同,實效差異很大。少數案例已失敗,大部分效果不明。銀泰呢?

前幾天,夸克君跟阿里集團副總裁、銀泰商業CEO陳曉東有過短暫溝通。他提到幾個數據:銀泰杭州武林店,也是當年起步的基地,看去面積跟其他商場沒區別,坪效卻相當驚人:僅僅化妝品區,一年可賣10個億流水,21個單櫃品牌,全國賣到第一。而且,這不是杭州或華東銀泰表現,而是全國對比。

銀泰新零售的樣本意義

中國連鎖協會公佈的2018年的百貨零售業增長榜單,銀泰在20強中銷售增長第一名。而2018年以來,諸多百貨下滑,2019年上半年更不樂觀。而中國前幾大百貨都在探索新零售,差異背後,定有其他原因。

表面看,銀泰有阿里以下戰略資源:

1、 淘系平臺數據、用戶、品類、日益社交化、信息流化的營銷工具;

2、 阿里雲技術支撐體系;

3、 菜鳥的開放、智慧物流網絡;

4、 支付寶的支付、供應鏈或消費金融、賬戶體系、閉環服務;

5、 釘釘等生態單元支撐、資本力、品牌背書等。

陳曉東沒忽視這些。他說,新零售後,銀泰在顧客、內容(商品)兩個方面做了數字化,過去“人找貨”的“物以類聚”,變成“貨找人”的“人以群分”。

他用三個例子解釋了效率變化。比如商場臨櫃銷售藉助淘寶直播等變身網紅導購,人數達5萬,收入越來越高。接下來會發展出1000名年薪百萬頂級導購;其次,商場周邊有許多快遞,基於菜鳥體系為銀泰送貨,電子面單發揮了作用。此外,5到10公里,兩小時送貨;60天退換貨。這都基於銀泰“喵街”入口運作;支付環節,店內支付多樣化,尤其佈局14000個雲POS,購物不用排隊,隨買隨走。

上述坪效就是變化結果,放在過去難以想像。銀泰已是一個插了翅膀的小怪獸。

“二零一九,沿河看柳。”陳曉東當天開場時說。春柳,起初稀疏染青,然後簇簇鵝黃,最後連綿成蔭,一股不可抑制的清新。他有足夠自信。

但我想說,上述不過屬於應用範疇。更多體現為技術與商業要素融合,化學反應。許多案例甚至同質。若只比拼這些,我不信會有多少領先籌碼。這屬於“技”。

那麼,銀泰樣本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呢?更多在於開頭強調的軟實力的方面,即變革意識、理念創新、組織與文化機制、領導力等。說白了,就是人與組織的價值,主要有以下幾重:

一、超前的變革意識;

二、回到零售本質;

三、戰略力、組織力、領導力;

四、商業模式的創新,格局與視野。

若沒這幾層,不要說有今日成效,銀泰可能早已泯然眾矣。

補幾段歷史,就能看出不同。

變革意識:先開槍,後瞄準

銀泰成立於1998年(次年阿里成立),2007年,香港上市(阿里B2B業務同年掛牌香港)。20年來,創始人沈國軍的商業理念、資本運作、創新經營頗富口碑。20年後,銀泰不止百貨,已是一個“實體+金融”雙輪驅動的多元生態版圖。

2017年,銀泰退市。陳曉東說,主要目的是踐行新零售,將精力和時間集中在創新業務上。

但不要以為銀泰數字化變革始於2017年。事實上,早在10年前IPO時,招股書裡就有互聯網業務規劃。那年,本來身在乙方為銀泰IPO提供服務的陳曉東,受邀加入,擔任副總裁兼CFO、COO。他與沈是一對CP搭檔。

沈與馬雲都是浙江人,2005年飛機上一見如故。沈本就一直關注互聯網對實業的改造,而馬加速了他的變革。沈提到,2008年,兩人相約去南極旅行,馬雲對電商及未來商模的見解,促使他萌生轉型念頭。

2009年烏鎮會議,沈宣佈,銀泰未來不再開百貨業務,率先向互聯網實體零售業轉型,他一度被扣上零售業“叛徒”帽子。同年,財務及運營極為出色的陳曉東,被提拔集團CEO,主持成立銀泰網,公司改名“銀泰商業有限公司”。

阿里未與銀泰建立資本關係前,合作就密集。2013年,銀泰與天貓深度合作。當時,陳曉東說,“任何一個企業終將被打翻,區別在於是被別人打翻在地,還是自我打翻”,展示了強烈的變革意識。2013年,雙方成立菜鳥網絡,銀泰佔股32%,沈國軍出任CEO。考慮到當年銀泰體量,以及今日菜鳥發展動向,足見沈與陳的眼光。

2014年3月,阿里投資銀泰,合作主要三方面,全面打通會員、支付,實現商品體系對接,在此基礎上,構建一套打通線上線下商業的基礎設施,實現線上線下商品交易、會員營銷及會員服務無縫聯通。同時,這套體系將對全社會開放,為線下商業集團、零售品牌及零售商服務。

這與陳曉東一直以來的變革方向吻合。當初銀泰網一度成行業老大,但他也曾感嘆,PC互聯網更多是物理增量,不是真正的重構,銀泰亟待數據與技術力量注入。

2015年,雙方資本關係強化,全面融合。2016年,阿里隨後控股銀泰,後者私有化。新零售“陸軍”探索沒了資本市場顧慮。

很多人只視為這一案例為阿里強力收購,忽視了銀泰10多年來獨立的變革與演進。它們的理念有驚人的契合。

多年前,陳經常說的一句話是:“先開槍,後瞄準。”體會一下其中的探索精神。他在業界有較高口碑,多年來,曾多次獲得“年度最佳CEO”稱號。他對技術與商業的融合、數字化變革極為推崇。為了探索新零售,他一度將行軍床放在辦公室,經常有一幫工程師出沒。

回到零售本質:尋找商品力

但我更認同銀泰回到零售本質理念。陳表示,過去的零售,幾乎全是商業地產商,不碰貨,做租賃,看重的一是位置,二是位置,三是位置。當數字化變革來臨時,根本無法適應挑戰。

“馬老師曾經說過,今後移動互聯網會顯著的壓平線下商業地產的價值,讓這個東西變成平的。”他特信服這點。

銀泰CTO鄢學鵾(花名:三七)說,新零售雖有“新”字,但本質沒有變,三要素即商品、價格、服務,三者不是相等關係,而是商品> 價格 >服務。只是,過去多年,商場裡東西已不是消費者喜歡,價格、服務就成了比拼重心,本末倒置。

“迴歸零售本質,商場應該做的,就是商品競爭力。”他說。

他廓清了我多年來的認知盲區。我一直以為服務是百貨差異化競爭力核心,未看到高度同質化一面。

還有一個細節足以證明。當初,銀泰百貨為了順應消費,增強概念,將名字改成“銀泰城”,不久前,它又改回“銀泰百貨”。陳說,回到零售業本質,這行業依然有豐富的生命力。

組織變革:一定是CEO管,中臺要躺下來

說到新零售與組織變革,陳曉東更有話要說。

過去一段,我們看到,許多零售企業甚至大流通概念企業,受阿里集團影響,紛紛成立“新零售事業部”,尤其是它的客戶。這一關鍵的趨勢變化,阿里ONE商業大會上曾得以展示。

不過,陳認為這是極不合理的邏輯。

“你說我本來願意橫著躺的,所以過渡期我先站著,這個邏輯就不對。就是你整個公司都變成新零售的公司,你是說我一個零售商加了一個互聯網部門,而且我是互聯網公司恰巧在做百貨生意,這是兩種思考模式。我們現在努力把自己變成互聯網公司恰巧在做百貨生意。”他對夸克君說。

在他那裡,“新零售”不是一種“新業務”、“新單元”,而是一種必須協調、集中公司上下所有力量進行的升級。它涉及整個組織與文化的變革,“必須讓前端的能夠聽到炮火的,被靈動過的作戰單元,去召喚後臺炮火,這是現代化戰爭的必然的模式,而不是每個前端的部門,拖著兩挺小鋼炮就出去打仗了”。

陳曉東反思說,過去,銀泰有一個電商部門,垂直設立在所有門店,同一維度。很多品牌商、零售也都用這架構。

“其實正確的架構是,三七領導的團隊橫著躺下來,讓這些門店長在他上面,他要皮實,要經踩。而不是另一個門店。原來我們稱之為0號店,其實是錯誤的,他是基礎。”他說。

“像箇中臺概念嗎?”問他。

他說:“可以叫中臺概念,如果財務部去做業務了,你想想會產生什麼狀態?三七技術團隊和他領導的線上團隊,將會成為所有門店基礎,如同財務部,如同人力資源部一樣。因此,銀泰希望正在探索新零售或數字化的同行、夥伴,不要以為數字化或新零售,招一個主管新零售的副總就可以解決問題,一定是CEO管!所有技術團隊和線下通道團隊,絕不能豎起來,跟所有門店一個層面,這是不能適應今後發展的,一定要橫著躺下來。”

這也是夸克君2003年從事信息化、數字化報道以來的真實一幕。當年,中國標榜“兩化融合”,ERP等管理軟件流行。一句“不上ERP是等死,上ERP是找死”,既有理念博弈,也有實踐的矛盾。但失敗的案例,不是技術要素,而是組織力的問題。

新零售時代的要求更高。它不僅是“人貨場‘的重構,更是公司內部各種要素的敏捷、積木化改造,以適應日益波動的行業趨勢。它要求一個組織必須具有頂層設計力。

三七說,數字變革就是一場組織升級,“東哥(陳曉東)講了很多人的變化,新職業和新收入,這是組織能力的改變”。三七本人也是銀泰組織變革的符號。他原在天貓,銀泰融入阿里後,他加入其中擔任集團CTO,這也是中國第一家設立集團CTO崗位的百貨企業。

銀泰一位朋友說,這一段時間,陳曉東關注的集團重心,就是人與組織,還有與之相關的商業模式升級。

商業模式:新商場操作系統

說到商業模式升級,銀泰的理念跟阿里幾乎同步。

你知道,阿里去年9月投資者日上提出“阿里是一種商業操作系統”,這一表述,展示了巨頭的生態活力、結構設計能力以及偌大視野。它也是迄今為止關於一個組織最富商業美感的定義。

但我要告訴你,比阿里集團早一年,也就是2017年9月,阿里雲棲大會上,陳曉東、三七就已給出幾乎一樣的Slogan:“銀泰是一種新商場操作系統。”它建立在銀泰基於商場的數字化基礎設施、阿里集團基礎設施基礎上。

銀泰新零售的樣本意義

雙方這一概念肯定有過深入溝通,它本就是共同理念。而且,2014年阿里投資銀泰時,就強調雙方將構建一套打通線上線下商業的基礎設施,並對全社會開放,為線下商業集團、零售品牌及零售商服務。

但銀泰能率先定義、表達出來,我認為不是簡單的辭令。這個時代,一個詞彙描繪出商業模式或戰略目標,本身就是核心競爭力與思想力。引領變革的企業,通常也是思想領導者。而我之前看到,美國有項統計,70%的企業都願跟“思想者”企業建立戰略合作。巴菲特也有過類似表達,這甚至是他投資關注的核心要素之一。因為,他認為,這類企業通常有著出色的治理結構。

2018年以來,陳曉東進一步強調,銀泰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家以大數據為驅動的消費解決方案提供商。

這是更為清晰的風向了。它廓清了銀泰百貨概念定位,從傳統的B2C(甚至還稱不上)走向S2B2C的服務。

“新商場操作系統”與“以大數據為驅動的消費解決方案提供商”結合,標誌銀泰2B的規模化輸出。它不是零售業務本身的增量擴張,而是一種整個商業模式的輸出。

我們已看到,“新商場操作系統”已在西安開元、廈門國貿美歲兩大百貨上線,並建立了資本合作關係。目前,一個商業百貨集團複製銀泰新零售的能力,時間大約為3個月。陳曉東說,接下來只要1個月。

銀泰百貨的生命力,不僅僅在於藉助數字化力量重構了自身,獲得了重生,而更在於這種融合形態已變成一種新的基礎設施力量。這也是一種可以複製、可規模化的力量。

在談及銀泰數字化變革發生的變化時,三七強調了三個方面,即:銀泰變成了服務數字化會員的互聯網商場、基於數據驅動的“貨找人”商場、一個具有規模化部署新零售能力的商場。

顯然,第三點對應的就是“新商場操作系統”的價值。

個人認為,銀泰的樣本價值,除了技術組合與應用層面,更多就是上述理念創新、組織變革、結構設計、商業模式升級的成效。後者才是關鍵的力量。

最後,夸克君仍想補充兩個方面:

1、銀泰樣本之於阿里集團的價值。

想說,阿里“商業操作系統”更多是一種帶有通用特質的基礎設施描述。但阿里自身並不能覆蓋所有業態。它必須仰賴傳統生態部分。銀泰案例,某種程度上,比盒馬更具典型意義,也更符合大多數傳統零售業態的演進路徑。新商場操作系統的輸出,既反映了百貨生態的生命力,更反映了阿里整個生態的活力。

如果阿里只是滿足於銀泰們的改造與生存,而沒有這種開放的樣本意義,銀泰的邊界與天花板也非常明顯,隨著平臺演進,它還會與阿里其他業態發生博弈。我們已看到,銀泰數字化解決方案越來越豐富,喵街已經成為一個精簡版的“小淘寶”。在陳曉東眼中,銀泰恰巧只是它上面的一個大的業態而已。未來,會有更多品類落戶。

銀泰的樣本,同時展示了阿里生態的內在活力,多元性與矛盾性。

當然我們不是否認盒馬,它其實代表著阿里集團最高的基礎設施沉澱,逍遙子說,只能成功不能失敗。顯然,它揹負了重要的責任。

2、銀泰樣本之於行業的價值。

銀泰案例中,我們看到,它今日的成效,雖有阿里集團的生態支撐,但更有它10多年來獨立的變革意志、探索實踐。這說明,實體零售業的未來,並非仰賴阿里們來“拯救”。如果自身沒有創新精神,任何業態都不可能延續下去。

我喜歡陳曉東的這句:“任何一個企業終將被打翻,區別在於是被別人打翻在地,還是自我打翻。”

中國零售業有著全球其他國家或地區不具備的業態多樣性與豐富度。這是無與倫比的巨大試驗場。眼前的數字化變革,無論成效差異多大,它都會沉澱出中國企業的競爭力,會誕生比前一互聯網企業更壯觀的數字經濟巨頭、基礎設施服務,並輸向海外。

“河邊看柳,這個時候已經是回暖了,已經是氣溫在上升。底層的邏輯已經在上升了,萬物生髮的季節。但是你說,他一會兒才有一個芽,明天還有另外一個芽,這是荷塘效應,荷塘用了47天,才能長出差不多20%、30%的荷葉出來。但是鋪滿了整個荷塘是最後兩天。這個底層搭建好了以後,它的驅動躍過了那個基點,以後的加速度會上升的。”陳曉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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