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老炮……

▲ 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26歲的張楚穿著格子襯衫和牛仔褲,在一束燈光下唱著《孤獨的人都是可恥的》,孤獨而寂寞。臺下的萬名觀眾,被這位身材瘦弱的歌者所折服,如痴如醉……

這是25年前香港紅磡體育場的一幕。那晚紅磡匯聚了魔巖三傑和唐朝樂隊,連空氣裡都瀰漫著瘋狂。

同一年,27歲的鄭鈞攜著專輯《赤裸裸》橫空出世;許巍抱著吉他開始初綻光芒。

西安一舉奠定了其搖滾重鎮的地位……

多年後,坐在粉巷君(ID:nbdfxcj)對面的王建房,聊起三位老大哥,依舊讚不絕口。

經歷過流行搖滾樂的啟蒙,八九十年代走穴演出的鼎盛,再到紮根西安,深耕本土文化表達——王建房的身上,掛滿了人、音樂與城的故事。

但千萬別對他說,“你是個純粹的搖滾人。”音樂多樣性的嘗試與變通,讓他對於單一標籤的劃定,有著天然抗拒。

“堅持自己的方向,然後再做點花子出來。”操著一口關中方言,王建房頓了頓,“就是搞點事情出來,做音樂才能越來越有意思。”

一如年少熱忱。

01

“你是本地人?”初見王建房,竟生出幾分見網友的意思。

得到粉巷君肯定的答覆,他將身子往椅子裡靠了靠,“你是陝西人就好辦!”

雖然外界對於這位音樂人有著諸多美譽,他卻絲毫沒有這些負擔,一口地道的陝西話,與尋常關中漢子無異。

之前有個記者採訪他,就因為他說方言,還出過一些“狀況”——對方聽不懂,找了別人後來整理錄音。這讓王建房覺著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彆扭,後來遇著採訪,先習慣性地問對方能否聽懂陝西話。

確定溝通無礙,王建房的話匣子很快打開……

1987年,費翔在春節聯歡晚會上,唱響了《冬天裡的一把火》,撩撥了無數少男少女,17歲的王建房開了眼。

“還當什麼老師,我要到舞臺上表演!”——此前,由於當時體育、音樂成績拔尖,任課老師鼓勵他好好學習上師範,學成後回北田中學教書……

費翔的那把火,讓少年“輕狂”。

可惜,上藝校的過程卻並不如意,連考兩次都沒過。

西安老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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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說我身長腿短,協調性不好,還說我音高不夠,音域太窄。”王建房一邊細數自己的“問題”,一邊拉長了尾音。

作為街道上的“小名人”,往日的優勢特長,竟在藝校遇了冷。這讓年輕的王建房覺得顏面掃地,甚至跟招考老師吵了起來……

架吵完了,打道回家。但骨子裡的生冷倔強也被激發,這藝校還非上不可了!

等到第三回,帶著託關係的小紙條去報名,校長一看,咋又是這個娃?最後好歹是進去了。

“覺得尷尬”。聊起這個經歷,王建房一笑而過,但入學後的他也學得更用心,三個月後當上了班長。

前些年,當年藝校的老校長跟別人提,西安有個唱歌的王建房,就是他們培養的。王建房聽到後“並不領情”:“我太清楚怎麼回事了。”

年輕氣盛憋著的勁兒,即便到了今天,也不曾減少。用他的話說,性格如此,就是愛較真。

一般情況下,較真的人都不太可愛。

他也不怎麼在乎,平日間抬槓懟人,生活裡磕磕絆絆,日子也能過下去。

事實上,無論是“西安三傑”,還是王建房,身上都有著一股倔勁。這讓他們有著鮮明的辨識度,但也在某一階段給自己帶來了一些困擾。

02

王建房這杆旗,多年來堅持插在“搖滾重鎮”的城頭上。

但堅守者難免孤寂,所以直到翻唱歌曲《在人間》火了起來,網友們才感嘆,王建房這是熬出來了。

也是人紅是非多,有態度的作品突然成了“神曲”,有人罵他抄襲,有人用他的演唱惡搞……王建房覺得自己沒被尊重,講道理也說不清楚,很快,就跟一些人懟了起來。

不過,網上“罵仗”哪裡有勝負。

還有,他也不喜歡別人給他貼上“方言歌手”的標籤。儘管在很多人印象裡,他始終在用方言唱歌,就連一些熟悉他的朋友也不例外。

“過去一些朋友聽習慣了,就以為我的歌全是方言。”王建房有些無奈,“其實你認真再去聽,就能發現那些變化。”

在他看來,方言作為一種表達方式,在與聽眾的共情中往往一拍即合,在表達本民族的情感中,就得有地方代表性的元素出現。

這種探索能追溯到1995年,面對發展瓶頸,他一直在琢磨一條新路,或者說,能不能改變一種音樂形式。方言之外,陝西的秦腔、眉胡、碗碗腔……這些陝西元素開始融入到他的音樂當中。

西安老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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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很有特點,但用起來一定要在原始基礎上做一些修改變化。”如此一來,既能成為音樂作品的一部分,在表達力度上也更有力量。

就像他在《北田》裡唱,“北田北田,把我的恓惶能哭完”。“恓惶”兩個字一出來,情緒瞬間就飽滿了起來。

談及當下西安音樂的發展,無論是對西安搖滾印記的堅守,還是如今更為多元流行的因素增加,王建房都樂見其成。骨子裡,他喜歡更加熱鬧的音樂氛圍。

沒有什麼是永恆的,音樂亦是如此,一些老音樂人開始“隱退”。流行永遠在變,堅守還是追隨,王建房也在思考這些問題。

不斷學習改變摸索尋找,是他多年來給自己總結的經驗——地方元素固然是好,但跟音樂的融合,絕不該是兩張皮的生拉硬套。

長久以來他的一個習慣就是,始終在學習和琢磨,怎麼才能深入挖掘,把陝西的文化元素充分理解。

同樣的,堅守之外,王建房在一些方面也在嘗試“變通”,譬如對品質的精細打磨。

在後期製作上,他堅持專業人幹專業事,甚至不惜花重金請傑克遜的母帶師幫自己製版;對於樂隊打造,他也對標國內一線水準,組成了一支包含音響、燈光、造型在內的15人團隊,在陝西堪稱高配……

有了如今的“江湖地位”,王建房對喜歡的事可以有更多嘗試。不過,這對於很多年輕音樂人來說,能夠如此“隨心所欲”地搞創作,仍有些奢望。

03

再過一年,王建房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紀。

當初藝校裡的同班同學,除了他,已經沒人再搞音樂。聊到這個,王建房眉頭微蹙,似乎想回憶起那些一起闖蕩的兄弟,默默抽了口煙。

“不能因為別人覺得怎麼好就怎麼做,那樣活的不是自己。”除了忠於自我的一以貫之,隨著年齡的增長,王建房發現自己愈發可以靜下心來,在音樂中明晰自己走的路。

換一種表述的話,前二十幾年,他一直在追著音樂趕路,直到近些年突然回頭,才發覺自己是真的熱愛。

那股年輕時就憋著的勁兒,也漸歸平和。

乍一看,王建房確實少了當年的銳意。其實,他只是將更多的精力,都傾注在他覺得有意義的事情上。

專輯怎麼在風格上突破嘗試,演唱會怎樣做得創新又不失個性。除此之外,他還跟朋友們一起琢磨,怎樣搞一個專屬陝西人的音樂節,既能提升當地音樂人的凝聚力,也是為西安音樂重新正名……

在不少從業者看來,如今的王建房已是功成名就。

但在做音樂的途中,他也曾有過一次放棄的念頭。

西安老炮……

▲ 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20歲初入社會,走穴演出的時候,被騙是家常便飯。其中有一次在銅川演出,歌舞團的人連夜跑路,不僅拿走了他的包,還把他抵押給旅店老闆。

沒辦法只能走回家,從前一天下午走到第二天凌晨,十幾個小時沒吃沒喝,鞋子都破了就光著腳,走回家時又瘦又髒……

他覺得苦不想幹了,母親看著難過,卻還勸導他,喜歡就別放棄。

“就像老牛拉車,現在就是個斜坡,你想放棄的話快得很,就溜下去了。你要想堅持再咬咬牙,可能就上來了。”

這位硬核音樂人,內心始終有著溫柔的一面。

今年清明當天,王建房發表了一首新歌《天堂有雨》。他在朋友圈發了一個動態,“祭奠這個世上我最親的人。”

事實上,這首送給母親的歌多年前就已寫好,卻一度無法錄製,他始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在我成長過程中,母親對我的影響太大了……”前幾年,只要一提“母親”兩個字,他就難受得連話都沒法說……

其實,王建房始終執拗,也始終熱血。

(封面圖來源: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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