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樂 | 那些怪咖級的音樂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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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迷上了加拿大鋼琴家阿姆蘭(Marc-André Hamelin)。他的中文譯名往往錯成了(用英文發音的)“哈姆林”,但這分明是個法文的名字。加拿大曾經出過古怪的鋼琴大師古爾德(Glenn Gould),坐在小矮椅上垂著頭一邊哼鳴一邊彈奏巴赫的情景令人難忘。順便一提,古爾德的巴赫真的難以超越。阿姆蘭呢,有點像是個冷麵殺手,表情漠然,但下手無比毒辣。拿他的貝多芬《“熱情”奏鳴曲》和裡赫特的來比較一下就可以明白。裡赫特代表了俄羅斯鋼琴學派的極致:從第十四小節開始——其實只標了一個f——手指就像是拳頭一樣往下砸,恨不得把老貝的耳朵震得更聾。阿姆蘭彈得同樣有力,但更加著眼於整體強度、速度的控制和變化,故絕無經院式的古板乏味。

令人稱奇的是阿姆蘭最愛做的小動作,就是在快速激情彈奏過程中手指休息的一兩秒間歇中悠閒地扶一下鼻樑上的眼鏡框。阿姆蘭當然是個技術派,往往在表情不動聲色間鋪展出力度超群的效果。我覺得阿姆蘭要傳遞的信息很明確:你們看我幾乎把自己消融在音樂中了是吧,呵呵,但別忘了,我只是在表演。我有能力表演得跟真的一樣。但我也完全可以從表演裡脫身。這幾乎是一種後設的舉動,一舉消解了通常的浪漫主義幻覺。換句話說,我控制鍵盤簡直跟玩兒似的。你看,我還有工夫——當然也是功夫!——抓一下鼻子上的癢。阿姆蘭不像許多鋼琴家那樣做出沉醉於音樂的表情,而是常常像個冷靜的手工藝人,這邊戳一下,那邊按幾把,但音樂效果卻非同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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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姆蘭

鋼琴演奏中間臨時空出來幾秒鐘的那隻手到底能幹什麼?無獨有偶,我極度推崇的普列特涅夫年輕時也曾有邊演奏邊捋額頭金髮的影像記錄。而另一位俄羅斯鋼琴怪才阿凡納西耶夫則慣於做一些翻手為雲的手勢,彷彿試圖在空中抓住或托起那些優美的樂句。阿法納西耶夫迷戀東方哲學,或許他在臨空畫出一幅太極圖也說不定。

在演奏姿勢方面,無人能及的俄羅斯鋼琴大神索科洛夫一眼望去卻像個從無緋聞而恪盡職守的鄉村牧師。當然有時也像是巫師,因為他時而巫師般地口脣歙動,雖然不像古爾德那樣真的發出聲響。索科洛夫披著老年李斯特風格的蒼蒼白髮,垂頭弓腰,但手指間好像潛伏著一群微型豹子,展示出驚人的高速彈跳力,可以從原本“乏味”的巴洛克樂曲(特別是拉莫)裡擊打出生機與趣味雙雙盎然的交響樂效果。我把索科洛夫的觸鍵方式稱為“愛撫般的痛擊”,或者說,唯有如此這般的痛擊才能激發出鋼琴如此這般非同凡響的嗓音。

重口味的俄羅斯學派到了沃羅多斯卻令人頓有橘生淮北之感。沃羅多斯長得比郎朗還要肥頭大耳,彈奏風格粗暴無禮,常常搖頭晃腦,或仰天不嘯,力量有餘而細膩不足,令人捉急。相比之下,同樣來自俄羅斯的年輕的特里福諾夫也是激情派的鋼琴家,常常閉眼陶醉於旋律中,比起郎朗臉上的痛苦指數更加爆表。或有時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連一頭棕發也隨之奔騰;但全身的律動遊刃有餘,隨音樂快慢強弱而呼吸起伏,絕非刻意煽情者能比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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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羅多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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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里福諾夫

鋼琴家之外,最出名的怪咖演奏家要數小提琴家奈吉爾·肯尼迪了。他每次上臺都身披一套嬉皮風格的服裝,頂著一頭朋克髮型,一副要去唱搖滾樂的模樣,不料卻奏起幾個世紀前古意盎然的維瓦爾第或巴赫。肯尼迪在臺上也一點都不省心,開場的段子,蓄意誇張的底層英語口音,甚至搖搖晃晃蹦蹦跳跳的姿態,都是他吸引觀眾的種種招數。不過,比起形象的跨界來,他在音樂本身的跨界要溫和得多,儘管我們也可以聽到他的伴奏中常常加入了傳統樂器之外的聲音。

論個性,能和演奏家們媲美的歌唱家也歷歷可數。帕瓦羅蒂每次音樂會上都手捻一塊白手帕揮舞就是一個著名的例子。據說帕瓦羅蒂上臺前還必須找到一枚釘子以求好運,以至於劇場人員常常好心地特意把釘子放在他很容易就能瞥見的角落。更為傳奇的男高音科萊利則有各種廣為人知的傳說,比如他每次和女高音對手二重唱都試圖在音量上壓倒對方。為了平息對高音的緊張,科萊利每次上臺前都要狂啖一頓生牛肉塔塔大餐,配上海量的檸檬和蒜末。火爆的科萊利有一次在那不勒斯演出威爾第歌劇《遊吟詩人》中途跳下舞臺,衝到三樓包廂砸開門,戲服上的劍還佩戴在身上就撲向對他不敬嗆聲的觀眾,但被領座員奮力攔住。科萊利因為憤怒過度而失聲了二十分鐘,但卻奇蹟般地及時恢復了嗓音,恰好趕上《柴堆上火焰熊熊》那段詠歎調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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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萊利飾演《遊吟詩人》中的曼利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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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瓦羅蒂

要說在舞臺上的怪招,波尼索利也算是善於出奇的那一類。這老兄在一次獨唱音樂會上演唱威爾第歌劇《弄臣》的詠歎調《女人善變》,結尾處的高音B還沒收音,就難以抑制激動,突然像猴子般蹦跳起來,而驚喜的觀眾們報以更加熱烈的掌聲。在另一次音樂會上,他演唱普契尼歌劇《波希米亞人》的詠歎調《冰涼的小手》,中間把歌詞裡原來的意大利文“Vivo”(活著)擅自改成了法文的“Je vis”(我活著)。當然歌劇的故事劇情是發生在巴黎,男主角魯道爾夫的確會用法語跟女主角咪咪說話,然而……。

有關女高音的奇聞異事最多的要數外號被叫做“母老虎”的卡拉斯,一方面來自她在舞臺前後的爭強好勝(比如她抓住一切機會一人單獨謝幕),另一方面也來自她對同行苔巴爾迪幾近偏執的貶低。雖然卡拉斯與同時代的其他女高音交好,但偶爾也會流露出醋意。有人問卡拉斯為什麼從來不唱德國藝術歌曲,她的回答是:那種東西就留給伊麗莎白(施瓦茨科普夫)去玩兒吧。

不過,我最喜歡的女高音段子是有關芭特爾的,她在一次電臺採訪前堅持叫來了她的化妝師班底……

(原載於《愛樂》2018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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