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國內高校學伴項目引發爭議。其實,一些國外大學也提供類似服務。就拿筆者曾經就讀的英國國防大學(Defense Academy of the UK)來說,就有學伴服務,稱之為sponsor。這個“sponsor”的主要任務是向留學生提供學業幫助和生活諮詢,規定必須是同性。筆者想說自己的英國學伴麥特(Matt)。
低調的英國軍官
與麥特初次見面是在學校舉辦的迎新酒會上。與典型的英國白人不同,麥特膚色黑黑的,像是常年被晒出來的那種黑,高大健壯,略顯靦腆。初次交談,筆者就感覺不太舒服。因為麥特說他的工作職責相當於“戰士”,這讓筆者有點失落,想著自己畢竟也是中校軍官,學校怎麼安排個士官來當學伴。後來才聽明白,他是要上戰場上和敵人面對面拼命的,所以說是“戰士”,而他本人也是中校軍銜,是真正的leader。
奇怪的是,他總是刻意迴避服役部隊的番號。筆者後來才知道,麥特其實是在大名鼎鼎的英國特種空勤團SAS(Special Air Service)服役,可能是出於保密需要,他才不願過多提及所在部隊情況。
相對於大多數擅長聊天的英國人,麥特算是低調的另類。筆者還是從別人處得知,他是學校最大牌的學員。在阿富汗服役時,他曾在一次戰鬥中帶隊消滅了10多個塔利班武裝人員,因為表現突出而獲得過某種十字勳章(原諒筆者英語不夠好),而這種勳章只有傑出戰士才能獲得。
麥特唯一提到的戰鬥經歷,是在阿富汗的一個夜晚。他帶隊外出偵察,遠遠看到幾個人在路邊埋東西,他們推測可能是設置路邊炸彈,於是上前抓捕,在遭到激烈反抗後射殺了這幾人。事後才發現,原來只是幾個農民利用晚上時間在路邊乾點農活。
結束這個故事時,麥特意味深長地說,“當你扣動扳機時,有可能成為一個英雄,也有可能成為一個惡魔。”這時候筆者才真正明白,為什麼他總是迴避“勳章”“英雄”“戰鬥”之類的話題。
認真的毛澤東研究者
為什麼麥特會選擇當中國軍官的學伴?直到筆者第一次去他的宿舍才找到答案。
麥特的書架上放了20多本關於毛澤東的書籍,少部分是中文書籍的英譯本,大多是外國人寫的英文原著。麥特告訴我,他一直對中國的歷史和文化非常感興趣,尤其推崇毛澤東。他研究毛澤東已有近10年的時間,還發表過一些關於毛澤東的評論文章。
他說,之所以選擇當筆者的Sponsor,就是想多瞭解些中國。通過與他的交談,筆者發現他對毛澤東的認識還是比較客觀的,對毛澤東經歷過的重大歷史事件大都知曉,對毛澤東的軍事和治國才能非常敬佩。在筆者看來,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英國人,能有這樣的見識已經很了不起了,在英國大概能算上半個“毛學”專家了。
來歷不明的中國傢俱
筆者就讀的英國國防大學三軍聯合指揮學院被譽為歐洲最好的高級軍事院校。教學大樓內部佈置得如同一個小博物館,除了掛在牆上的一些大師級油畫作品外,走廊上還擺放著幾件明清傢俱。
喜愛中國文化的麥特對這些傢俱很感興趣。一次當我們說起這些傢俱來歷時,我們爭了起來。筆者的第一反應是認為這些都是近代英軍從北京搶來的,至少不是中國人送給英國人的。可當筆者隨口這麼一說,一向紳士的麥特立刻臉漲得通紅,堅稱這些傢俱是通過貿易來到英國的。他特別較真,非要拉著筆者到校史館去查個水落石出。
於是我們在校史館查了許多資料,還詢問了工作人員,可最終只問明這些傢俱確實來自中國,但怎麼從中國來就不得而知了。我們都有些遺憾,麥特沒能證明這些傢俱來歷清白,而筆者也真信了英國人果然這麼愛較真。
較真的英國紳士
臨畢業時發生的一件事,更是讓筆者見識到他的較真。按照規定,Sponsor的一項主要職責就是幫助留學生修改畢業論文。由於自己的英語基礎比較好,所以筆者對自己論文的質量還是有信心的。不料,筆者從麥特手裡取回論文後發現,自己的“大作”被改得面目全非。再仔細一看,主要是麥特用他的地道英語跟筆者的美式英語“較勁”的結果。
主要就是軍銜的名稱,例如空軍少校,美語是Major,英語表述是Squadron Leader; 空軍上尉,美語是Captain, 英語則表述為Flight Lieutenant,麥特一個不落地都做了修改。再有就是一些常規的單詞,比如他認為,“中心”應該是centre而不是center, “戰區”應該是theatre而不是theater。
論文被改成這樣,筆者當然有些意見,可麥特卻一本正經地說,英國英語才是純正的地道的英語,美國英語並不是真正的英語。當然他也承認美語比英語在世界上更流行,原因嘛,用他的話說就是美國本來是英國的兒子輩,但現在長大了羽翼豐滿了,在全球的影響力就遠非父親輩的大英帝國所能比擬的。最後,他無奈地說,如果說今天英國還能有地方瞧不起美國,也只能是英語正統與否了。
離開英國已經好幾年了,麥特也已晉升為英軍國防部的准將。可能是英國軍方有規定吧,他謝絕了我請他提供照片的要求。能感覺到麥特如今身居高位,要比以前忙碌得多,不知他是否還和以前一樣,喜歡研究毛澤東,喜歡跟人較真。
(作者繫上海市政府外辦公務員,軍轉幹部)
欄目主編:洪俊傑 文字編輯:洪俊傑 題圖來源:視覺中國 圖片編輯:雍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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