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飄啊飄

迎春花 笛子 童話 朋友圈 河南木易凡 河南木易凡 2017-10-31

谷簫是以一副明朗憂傷而又古怪的形象出現在北京Z大我的面前的。她走過來的時候,很靜很輕。我們正興趣盎然地談論著關於感情的話題。她靦腆地笑了一下,就自己坐了下來,在我的旁邊。

大學是一個愛情瘋狂滋生的地方。很快,兩個月下來,宿舍裡的六個人其中四個已不再唱單身情歌。當然,我和谷簫除外。

於是,我孤單的生活中便多了一個谷簫。

從本質上講,谷簫屬於那種有著最古典的文靜的女孩子。但偶爾地,她也會被這個時代的喧囂所感染。我們會在沒有課的下午,瘋狂地蹦迪或溜冰,她往往只是靜靜地坐著,直到午夜,然後我們離開。在路邊炒了盒飯或拿幾串燒烤,坐在人跡稀少的馬路邊大口大口地吃著,一邊吼著在寂寥的夜空中可以傳得很遠很遠的歌。然後,我就會聽到谷簫的哭泣。她臉上洶湧的淚水映著昏暗的燈光,柔靜悽美。

我想問那淚水中浸潤的故事,但我沒有。我怕那個未命名的故事會在這個如水的深夜著涼。

谷簫那痛快歡暢的淚水流在這個文明城市的午夜,然後她甜甜地笑了,看不出有任何勉強的成份。我只是遞了紙巾給她,她自己擦乾了眼淚。我並沒有安慰她,是她自己笑起來的。很自然的笑。

也就是從她微笑的那一刻起,我知道了在遠遠的上海有一個叫聘嵊的男孩。她思念著他,但並不期望他的牽掛。谷簫說她習慣了,潛意識地,她只是為自己的心情找到了一份依託。

聘嵊是谷簫的高中同學,八十年代人出生的人的叛逆與前衛在他們身上並不多見,而他們卻同樣地清高、要強。以致在很純很純的高中校園裡錯過了彼此。儘管他們之間是那麼瞭解,也很親和。高考像一個在童話中往往必然會出現的老巫婆。她的出現,讓青春在校園裡散場。谷簫來到了北京Z大。而聘嵊則去了上海,他沒再讀書。這是後來谷簫往他家裡打電話才知道的。聘嵊去了一家報社,就在上海,一個谷簫魂繞夢牽的城市。一直以來,上海都是谷簫心中城市排行榜的首位。聽說聘嵊去了上海,谷簫幸福地哭了,偷偷的幸福。

谷簫想給聘嵊一個驚喜。零三年聖誕之夜,聘嵊的諾基亞手機響起了美妙的和絃鈴聲,遠在北京的谷簫屏住呼吸等待那富有磁性的聲音。聘嵊不耐煩地關掉了手機,在上海的一間暫時屬於他自己的屋子裡。谷簫想,聘嵊不認識那個號碼,來自北京的谷簫的電話。

這麼想著,谷簫託著下巴,看著美麗的夜空,想著怎麼和聘嵊聯繫。

元旦這天上午,聘嵊收到了一條短消息。聘嵊,祝你元旦快樂。我是谷簫。發完短信,谷簫開始等待聘嵊的回覆。

不好意思,我不認識你。屏幕中上滑的字頻閃頻閃,深深地刺痛著谷簫的雙眼。

谷簫確信持這部手機的人就是聘嵊。感覺告訴她。也許聘嵊過得不如意,所以,言不由衷。

日子在谷簫的思念與猜測中穿行,春節馬上就要來到了。谷簫回到了老家,和聘嵊的家在同一個小城。

除夕前夕,谷簫再次撥通了聘嵊的手機。響一聲她就掛斷了,用家裡的座機。她想,他會回電話的,因為即使聘嵊不認識號碼,也應該知道那區號來自自己長大的小城。

也許等待已顯得太漫長,未來得及失望,電話就歡快地響了起來。那串讓谷簫日夜不忘的號碼正安靜地躺在來電顯示框中。聘嵊的聲音變得很成熟,普通話。谷簫說當時自己很動情,她又罵自己在電話中裝什麼冷靜。的確,可以從神情中看出,谷簫很自怨,說不該和高中一樣。倔強,怎麼就改不掉啊。因為谷簫很怕,她怕聘嵊會真正地離開她的世界,走向更遠的未知。

電話中,谷簫不時地可以聽到聘嵊深深的長嘆。接下來,便是長長的沉默。

聘嵊說以後多聯繫,谷簫知道他是在說以後不要再聯繫了。就像他用很傷感的口氣說我生活得很好其實一點也不如意一樣。

流雲飄啊飄

開學了,元宵節是在學校過的。迷人的煙花開放在美麗的夜空中,向遠方飄去。谷簫問我煙花是不是向聘嵊所在的地方飛去了。我微笑地看著谷簫,然後把目光轉向遠方的天空,沒有說話。

聘嵊坐在上海普陀區的某個報社裡,對著電腦為一篇篇稿件編輯排版。這是谷簫和聘嵊共同崇尚的藝術。編著稿件,聘嵊往往會想起谷簫,同桌的她,曾經和自己大談文學江山的女孩現在怎麼樣了,還愛流淚嗎?很美好很幸福。谷簫告訴我,這是她的想象。谷簫驚異於我沒有太大的反應。我說,應該是現實。

窗前枯了一冬的樹枝開始吐芽,黃豔豔的迎春花熱熱鬧鬧地開在北京Z大的角角落落。細長的枝條嫋娜地垂著,牽動著谷簫敏感的心。乍暖還寒,谷簫說想給聘嵊打個電話。我說打吧。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說怕聘嵊感冒。谷簫沒打聘嵊的電話。她說她怕那種握著話筒不說話的尷尬。

上海的筆友來信了,那位叫如水的女孩在信中很高興地告訴谷簫,上海的天空很藍很藍,有大朵大朵的雲彩在天上飄來飄去,這是上海最美的季節,空氣很曖昧。我正在為高考作準備,爭取考到北京去,和你相聚。

看完信,谷簫甜甜地笑了。她沒有告訴如水,她想去上海,但不是單純地為了和她相聚。真正地,她只是為了在最近的距離,和聘嵊共同呼吸上海的空氣。當然,對於如水的友誼,谷簫也很在乎。

一直沒再有聘嵊的任何消息。谷簫依舊孤單地生活著,在北京Z大我的身旁。因為我也孤單。

我們有時會坐在水邊,誰也不說話,只有涼涼的晚風在耳邊微微作響,長長的秀髮如雲般飛卷在寂寥的夜空中。一聲不響地,我們會從黃昏坐到凌晨,然後谷簫就會起身拉起我,離開。她說,她把我錯當成了聘嵊。她很想我是聘嵊,當她拉著我的手的時候。

陽光明媚的週末,谷簫會很習慣地喊上我,拉著我的手去超市撿一些打折的便宜東西,然後高高興興地付錢。再然後,我們就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在街上亂逛。順便斜著眼打量一下櫥窗裡的東西,發現自己的影子竟照在裡面,就會多瞄幾眼,逗得店老闆直眯眼,以為自己的存貨很受青睞。這時,谷簫往往會一拉我的胳膊,指著某個陽光帥氣又足夠品位的氣派男人,說你看你看,那個男人像不像聘嵊。我就直罵她傻。她怎麼就給忘了,我根本就沒見過聘嵊呢。

那天,谷簫不知怎地竟喝了酒,她出現在我面前,醉得一塌糊塗。和我初次見到的谷簫完全不是一個人,我有點怕。她說,老兄,你說我怎麼就這麼倒黴呢?他的出現就是為了努力地折磨我嗎?長達四年並且還在繼續。我說別哭,那是因為愛,愛是很高尚的東西。谷簫很動情地開始流淚,在我的肩膀上。我感到眼前一片模糊,有溫溼的液體從我臉上淌下,打在谷簫抖動的長髮上。

谷簫說她不會再刻意地去和聘嵊聯繫,順其自然。我不解,你為什麼不去爭取?谷簫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目光很落寞地望著遠方的天空。谷簫說這樣聘嵊在她心中的形象可以一直完美,她也可以把結局想象得很完滿。她不想看到傷口,抑或疼痛。你很羅曼蒂克,我佩服你,一個理性的在風花雪月中獨自飲盡憂愁卻仍要固執地爭取那一丁點兒小資情調的女人。我無奈地罵她。谷簫微笑著搖頭。

夏初的風謝落了一地迎春花乾枯的花瓣,曖昧的暖風由浮躁的空氣悄悄取代。聘嵊對著電腦屏幕想著那個喜歡聽自己吹笛子的女孩現在怎麼樣了。他沒有勇氣去打聽谷簫的電話。他曾經是那麼不辭而別地攜著自己心愛的笛子遠走他鄉,而不是簫,谷簫。有點兒決絕。聘嵊承認,自己虧欠了谷簫一份厚重的情誼,卻找不到償還的方式。聘嵊的眼前晃動著谷簫調皮地衝他眨巴眼睛的情景,很傷情。的確,聘嵊忘不了谷簫,一個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這是谷簫從一位她和聘嵊共同的朋友那裡聽來的。聽完之後,谷簫沒有說話。

一大早,我就發現谷簫的眼睛紅成了小白兔。她說,老兄,我昨晚又見他了,聘嵊,在夢中。我說那是高興事啊,傷什麼心嘛。她的淚水竟一下子又湧了出來,雙肩抖得厲害。宿舍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也只有在我面前,谷簫才放得開。我是唯一知道聘嵊的人。

還未來得及在春天的枝頭痛快地哭泣,夏天就鋪天蓋地地來到了。我很喜歡谷簫的這句話,就像喜歡她明媚中的憂傷抑或憂傷中的明朗一樣。

六月的喧囂與浮躁襲到北京的時候,谷簫正在記日記,為聘嵊。儘管她知道也許他永遠也不可能看到。谷簫說,聘嵊聞不到她思念的清香,哪怕是在面對面站著的時候。很多時候,谷簫只是在安慰自己。用她的話來說,她只是為自己年少的心情找到了一份暫時的依託。對於結果,谷簫說,那是奢求。是的,谷簫曾告訴過我,順其自然。

於是,谷簫和我。我們仍然快樂而憂傷地生活著,在北京Z大。谷簫仍堅持著她不撓的牽掛。

風不斷地調頻,季節不停地轉換,在北方與南方的兩個城市的上空,掛滿了濃重的相思的雲彩。只是這兩個城市太遠了,遠得難以抵達彼此的心。

作者簡介:鄧書靜 河南南陽人,八零後實力派作家。魯迅文學院少年作家班優秀畢業生,後繼續深造於北京大學。十餘年來,以各種妖嬈的筆名活躍在紙媒和網絡,文學創作驕人。為美籍華人寫過傳記,有散文在電臺製作節目。曾創辦國學閱讀作文班五年,並先後從事人物專訪、電視臺文案、中學語文教師等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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