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沂蒙山爺爺

沂蒙山 沂蒙山小調 故事 燦一 2017-05-19

我的沂蒙山爺爺

在我的記憶裡,爺爺一直是鄉下堂屋門前的那顆老槐樹,黑黑的皮膚,臉上滿是溝壑,粗糙的雙手像虯結的樹枝。但奇怪的是,爺爺雖老,卻有一頭烏黑的頭髮,有著像老槐樹的樹幹一般挺直的腰桿,從背後看過去,根本不像六十多歲的人。

我四歲那年,被母親送到沂蒙山垛莊的爺爺家中寄養。爺爺家裡人很多,也很忙。每天天邊剛露出魚肚白,全家便都起來幹活。挑水的挑水,攤煎餅的攤煎餅,連僅大我一歲的堂姐“丫頭”也懷抱著一小碗麩子,在雞群中戲耍。他們從不叫我,有時我起得早,便用被子裹住身體,趴在床沿上偷偷向外張望,這時總會看到爺爺和奶奶一人頂著一根磨拐,吃力地推著那盤大石磨,爺爺一邊推一邊往石磨上方的一個孔裡填豆子,奶奶則不斷地往裡面灌水,那時我還不懂得這原始的加工方法,但我知道,那流出的白白的漿液,會做成我最愛吃的豆腐。

早飯過後,爺爺便背起糞筐,到山下的路上拾糞,然後用鋤頭拍碎,施到田裡。而我則跑到午後的那幾棵棗樹下,默默地數著那還泛著青色的棗。那時我最盼望的,是半月一次的集市。每到那天,爺爺便把我放進竹筐裡,一頭挑著我一頭挑著用來餵豬的飼料豆餅,到集市上賣。

我的沂蒙山爺爺

《沂蒙山小調》誕生地

爺爺家是在半山腰上,離集市很遠,我坐在竹筐裡,一邊欣賞風景,一邊在悠悠地顫動中想著集市上會有什麼玩把戲的人,想著那個搖撥浪鼓的人是否還回來。平時在家裡很少言語的爺爺,也會扯起沙啞的嗓子唱上一曲。爺爺每次都只會唱一首叫《沂蒙山小調》的歌,“人人那個都說哎,沂蒙山好,沂蒙山那個山上哎,好風光……”聽得多了,我就覺得沂蒙山的風景是最美的,沂蒙山的水是最甜的。

沂蒙山的傍晚是最美的。太陽映得周圍的山像披了一件頭蓬,青幽幽的麥穗像喝了陳釀的酒,透著紅暈。近處的溪水,眼前的叢林和遠處牧歸的人,構成一幅溫馨悠遠的油畫。這時,爺爺便和我坐在屋前的大石頭上,看美麗的景色,我抱著爺爺的脖子纏著他講故事,而爺爺最愛講的就是發生在家門口的孟良崮戰役。講到七十四師和張靈普時,爺爺就會站起來,用力的比劃著,儼然一個老將軍。

時光就這樣在竹筐裡盪盪悠悠地流失著。

漸漸地,我越來越離不開爺爺了。有時候爺爺問我是否想家,我總是搖頭,說要和爺爺永遠在一起。但母親終於來接我了,那時我已八歲,知道不能老住在爺爺家,我只是一個勁的哭,爺爺似乎也捨不得我,堅持送我到車站,等到車開出很遠了,我遠遠地看見爺爺站在路邊,向我這邊揮手。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我之間我再也未見過爺爺,但我總覺得爺爺依舊很硬朗。直直的腰桿,略有稀疏但很黑的頭髮,直到年初老家來信說爺爺去世了,我才認識到歲月的殘酷和無情。母親問我是否回去看看,不知怎的,我竟搖頭拒絕,也許是我不願打碎心中爺爺的形象,或者不敢去承受這一現實的緣故吧。

父親和母親回去給爺爺上墳了,我一個人悶在家裡,耳邊響起爺爺唱的那首蒼老、沙啞的《沂蒙山小調》,禁不住淚流滿面。我給母親打電話,母親幽幽地說,老家堂屋門前的那顆老槐樹也死了。

我的沂蒙山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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