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嘯虎VS王興:有生之年,狹路相逢

朱嘯虎VS王興:有生之年,狹路相逢

如果沒有朱嘯虎和王興,中國互聯網創業公司的總體估值可能會掉一半。

這是一位投資人開玩笑跟我說的,有點誇張,但更值得玩味。

中國互聯網從來不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CP組合。從早年的李彥宏+周鴻禕、周鴻禕+馬化騰,到現在的馬雲+劉強東,乃至馬化騰+馬雲的「超級爸爸」對決。戰鬥,不止是周鴻禕的座右銘。

某種程度上,正是這種互聯網天生的零和博弈基因,造就並推動了中國互聯網過去20年的急速發展。

甚至可以這麼說,每一次的超級對決都是為下一次超級對決在做鋪墊。沒有3Q大戰,就沒有過去8年移動互聯網在中國的遍地開花。

但王興與朱嘯虎這對組合很不一樣。首先他倆並不是傳統的「Founder to Founder」模式,而是「創業者VS投資人」模式,不是蘇軍跟美軍單挑,而是蘇軍跟五角大樓直接幹。

其次,這對組合不拘泥於一時一地的較量。周鴻禕與馬化騰的戰場叫安全,馬雲與劉強東的戰場叫電商,都相當於網友約架,挑個日子就在朝陽公園,誰不來算誰輸。

而朱嘯虎與王興的一路較量,跟約無關,而是硬生生地碰上。團購一仗剛乾完,臥槽,居然在外賣這邊碰上了;外賣戰役還沒結束,臥槽,你也染指共享單車;共享單車正打著起勁呢,臥槽,網絡約車又接上頭了……

以前江湖上有種恩怨叫世仇,說的是父輩的仇如果不能報,就有兒子輩報,兒子輩不能報,就有孫子輩報,報個仇跟升級打怪似的,沒完沒了,時間成本高得驚人。

但中國的互聯網創業,不是按照輩分計時,而是以秒記。短短不到8年時間,朱嘯虎與王興在團購、外賣、酒店、單車、專車等領域展開一系列肉搏戰,哪怕是錯過的一些不存在競爭的機會,到最後竟成了對方的勢力範圍。

一個以投資人的身份,一個以創業者的身份,每一條賽道、每一條衚衕都能看到他倆的身影。相愛相殺並如影相隨。

所有的故事都始於2010年團購的興起。根據公開的資料,美團和拉手都成立於當年3月份。王興的第一筆天使投資來自清華校友、航班管家CEO王江,而拉手創始人吳波,是王興和王江的同校、同系師兄——三人都畢業於清華電子工程系。

有意思的是,拉手的第一筆天使投資,來自於當年的泰山天使,而泰山天使的創始合夥人楊鐳,同樣畢業於清華。如果事情就此打住,美團與拉手的故事很有可能像清華大學內部的一場校園創業大賽。

但這個時候,朱嘯虎出場了。2010年6月,拉手宣佈完成A輪500萬美元融資,朱嘯虎代表金沙江進入拉手董事會。朱嘯虎嗅到了獵物的味道。

事實上,朱已經等了2年。對於一個2008年才入行的新晉投資人來說,兩年時間可以成就一段奇蹟,也可能是一段煎熬。但是,對於朱嘯虎以及大多數同時期的投資人而言,後一種可能更大。

因為從2008年到2010年,正是PC互聯網輓歌的開始,以及移動互聯網黎明前的黑暗。很多人並不知道會不會變天,以及變多大。投還是不投?這是個問題。

朱嘯虎不僅選擇了拉手和吳波,而且拉手的後面三輪融資,都是重倉跟進。當年的O2O、互聯網+等概念還沒有像今天這樣成為玄學,但對於朱嘯虎以及金沙江來說,與其說是看到了拉手的機會,不如說是看到了一條賽道,儘管這條賽道當初被稱作團購,但事後來看,對這個制高點的控制太重要了。

正因為賽道重要,所以看人更重要。都是清華高材生,都留過美,都賣過公司……王興與吳波有太多的相似點,而回到2010年那個時間點,王興的標籤更多的是Loser:他依然沒有在旁觀者心目中走出連續失敗的陰影,儘管他自己早就走出來了。

所以,朱嘯虎選擇吳波而不是王興、美團比拉手的A輪拿得晚,是有道理的。而且,吳波曾把之前的公司賣了1500萬美元,而王興賣了200萬美元。雙方的戰利品不在一個等級上。換做誰,都更傾向於吳,而不是王。

美團當時在業內的地位,很長一段時間連前三都不是,拉手、窩窩團、糯米一輪又一輪的廣告轟炸、優惠補貼……中國互聯網歷史上第一次用資本生砸出來一條賽道。硝煙不是瀰漫,而是核擴散。

而朱嘯虎的投後風格是,一旦Deal,力挺到底。聲嘶力竭地挺。很多人都記得共享單車起來之後,朱嘯虎喊過「3個月ofo就能結束戰鬥」之類的震懾性口號,其實這比起當年他在微博上對拉手的聲援,真不算什麼,以至於當時有人把他當成了拉手的創始人。

正如朱嘯虎後來反思的,創業能不能成,關鍵還是創始人本身,跟融了多少錢、投資人是誰沒有必然關係。而美團之所以能在槍林彈雨中活下來並且成為老大,恰恰源於王興之前被詬病的短板:失敗的太多。

其實大多數時候,失敗並不成功之母,哪怕你有很多失敗。王興的不同之處在於,他是真的記住了那些坑。所以當美團選擇了不燒錢、按自己的節奏結束團購這場世紀大戰的時候,只有王興心中才知道,失敗有多重要。這是1500萬美金換不來的。

到2012年夏天,雖然團購這個戰場還比較膠著,但走勢已經很清楚了,因為在此之前的一年,阿里已經先後兩次投資美團,而且其它團購網站也沒有收到BAT的投資(騰訊自娛自樂不算),這是一個重要的風向標:巨頭進來清場了。

恰恰這個時候,一位出身阿里的創業者找到王興,請他給自己新做的APP提些建議,王興看了一番,說了兩個字:垃圾。

沒錯,這個真實的段子的主角是程維,滴滴創始人。一個菜鳥創業者找到一位當紅的創業新貴提建議,這是廣為流傳的版本,而很少有人去探究故事背後的故事:閒的蛋疼的程維難道僅僅想請業內大咖給幾條建議?微信、短信、電話就不能請教了?

有一點可以肯定,程維並沒有從王興那裡得到建議之外的東西。隨後,程維拿到了朱嘯虎的A輪300萬美金投資。此前,程維已經被數十位投資人拒絕。

而幾乎在程維每天都被投資人拒絕的時候,另一位年輕創業者的日子同樣如此。他叫張一鳴,是王興的老鄉、飯否合夥人、好基友。他做的APP叫今日頭條,他被朱嘯虎拒絕了。

「當時就是感覺他太理工男、太文弱了,也就沒投。」朱嘯虎回憶說。而今日頭條的一路高歌猛進,也離不開王興的幫助。這是題外話。

程維和張一鳴就像兩個懷揣武功祕籍的白板少年,在朱嘯虎與王興之間惆悵徘徊。誰在誰的世界出現,都是命中註定。

很快,另一個「少年」出現了。他叫張旭豪,餓了麼創始人,是朱嘯虎上海交大的學弟。2009年朱嘯虎去交大參加一場創業大賽,張旭豪作為參賽選手在臺上講,講完之後下來和朱嘯虎握手,朱塞給張一張名片,並留了一句話:半年後來找我。

半年後,張旭豪真去找朱嘯虎了,而朱早把張和他的項目忘脖子後了。朱嘯虎讓張旭豪抓緊上量,接著是在金沙江過會。上海灘過去十年估值最高的獨角獸,在2011年拿到了金沙江的A輪。

2013年,當美團還在打掃團購戰場的時候,認識到了外賣作為O2O核心連接點的作用。餓了麼進入王興的視野。此後,王興用一年時間,把美團外賣做到了150萬單/天。85年出生的張旭豪也認識到,混戰開始了。

可以說,在美團進入外賣之前,團購是團購,外賣是外賣,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其實在團購之前,外賣就早已存在,當團購披著Groupon的時尚外衣進入中國的時候,誰會看得起外賣?

但互聯網競爭的本質是壟斷,對流量的壟斷。所以當團購流量與外賣流量具有高度重合性的時候,就不分北非戰場和西太平洋戰場了!

朱嘯虎在團購上沒有完成的夙願,在外賣戰場得到了延續。而且這時他還有另一個武器:滴滴。

2015年年底,程維和張旭豪走到了一起,滴滴宣佈戰略投資餓了麼。滴滴當時估值已經過百億美金,餓了麼大幾十億美金,聯手對抗同樣估值過百億的美團。有意思的是,幾家都在今日頭條投過廣告。圈子真小。

遠交近攻。這是王興的選擇。你跟我拼外賣,我跟你拼出行。當ofo不停宣傳自己的親爸爸是滴滴的時候,王興以個人名義成了摩拜的投資人。

最近在一個活動上王興與ofo創始人還就模式問題互相喊話。其實,對於ofo來說,除了滴滴爸爸,朱嘯虎同樣是A輪爸爸,而滴滴投資ofo,就是朱嘯虎與兩個公司共同天使投資人王剛居中協調的結果。

而除了共享單車,王興的另一個反擊就是不久前在一些城市推出的約車服務,據說美團正在申請網約車拍照(周航為什麼想拼了命搶回易到,相信不是他一個人看到了這個領域的機會)。

從團購,到外賣,再到出行服務,朱嘯虎與王一路相伴,誰都可能是誰的引路人,誰也都有可能是誰的絆腳石。最近一年很少有人再提O2O了,覺得泡沫破了之後就結束了。其實,從朱王二人近十年的交集就可以看出,O2O不是結束了,而是剛剛開始。

賽道足夠寬,拼殺正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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