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午夜十二點(一)

藥品 蒼蠅 數學 朋友圈 故事的小黃瓜呱 故事的小黃瓜呱 2017-09-19

餘東的爸爸是醫院裡值夜班的,病了。

餘東想叫我和他一起,替他爸爸值一宿夜的班。

晚上九點鐘,我們來到醫院後邊的值班室。一個穿八大掛的瘦老頭,懷疑地看著餘東問:“你爸怎麼沒來?”餘東說:“他病了,發燒三十九度。“

瘦老頭皺著眉頭嘟囔著:“教孩子幹這事?”他顯然對我們不放心。

餘東忙說:“我們都是中學生了,而且只值一宿。”

手老腿拿起桌上的一大串鑰匙和一個手電筒說:“走吧,我告訴你們怎麼值。”

我們出了房間。

樓道里靜靜地,黑黑的,透過玻璃窗,看見前面的樓裡隱隱亮著燈光。

瘦老頭兒指著亮燈的地方說:“那邊是急診室和病房,不歸我們管。我們負責巡查後面,是夜裡基本上沒人來的地方。”

瘦老頭兒打開了樓道的燈。一排排的日光燈亮起來,向著前方伸延。在我們面前出現一條挺長的樓道。

瘦老頭兒帶著我們沿著光滑的水石磨石地面往前走,經過兩邊一扇扇緊閉的門。

瘦老頭兒告訴我們:“這些都是各種辦公室、研究室。再往前,安防盜門的一排房間是藥品室。”

走著,走著,瘦老頭兒忽然不做聲了。

樓道里的燈似乎也不像前面那麼亮了。兩邊光是牆壁。整個就我們三個,長長的影子映在水磨石地上,更顯得孤零零的。

我們走到了樓道的盡頭。前面出現了兩個岔道,一條向左,一條向右。兩邊的樓道都是黑漆漆的。

瘦老頭兒站住了。我們也站住了。

“咳,”瘦老頭兒咳嗽了一聲,不自然地說:“用不著害怕,沒什麼可怕的。”

他這一說,我倒有點兒緊張起來了。

瘦老頭兒又說:“其實啊,有些東西乍一接觸,害怕得不得了。可是你看著看著也就習慣了。都是不會動的,有什麼可怕的?”

我猜到他說的是什麼了,我感到渾身一陣發冷,望著黑漆漆的樓道,不由自主地問:“您說的是太平間?”

在昏暗中,瘦老頭兒的眼睛盯著我說:“你只猜對了一半。跟我來。“

他轉身向右邊的樓道走,我們忙著跟上去。

不知怎麼搞的,他竟忘記了打開樓道的燈。

我們在黑暗中走著。餘東小心的提醒說:“燈,您忘記了打開樓道的等。”

瘦老頭兒也猛然想起來似的說:“哦,忘了。已經走過了。”

他停在一道門前,按開門旁邊的點燈開關。門上的燈亮了,晃著我們的眼睛。瘦老頭兒擺弄著那一把鑰匙,摸出其中的一把,打開門,沃裡克問到了一股強烈的來蘇水味。

瘦老頭兒一邊往裡面走,一邊回頭對我們說:“我忘了告訴你們了。夜裡要巡查三次,有些房間還要進去看看,比如前面裝藥品的房間,還有這間。。。”說著,他驟然閉住了嘴。

他打開緊挨著門口的電燈開關,屋裡亮起來了。

我發現這個房間有點兒特別。房間牆壁從上到下全都貼著白瓷磚,有些像廁所或浴池。靠裡面牆有一個很大的池子,裡面好像注滿了來蘇水。那股強烈的氣味就是從池子裡飄來的。

屋子中間有一個白瓷磚砌成的手術檯。手術檯另一側的大玻璃櫃子裡放著許多亮晶晶的手術器械。

瘦老頭兒對我們說:“這個房間要看。尤其是這些手術器械,別丟了。當然,要是害怕的話,那池子裡的東西甭看。要真是小偷也絕不敢躲在這池子裡面。”

我忍不住偷偷向池子裡瞥了一眼。人的心理就是這樣,越不讓看的東西,你越想看。

可我只看了一眼,便立刻被嚇得心臟“撲撲”亂跳,忙轉過臉。

餘東的臉煞白煞白的,他一定也看到了什麼。

出了房間,瘦老頭鎖門。

我悄悄地問餘東:“你看見池子裡有什麼了嗎?“

餘東小聲說:“一條腿,一條白色的人腿。”

我說:“不是腿,是隻人手。”

瘦老頭兒似乎聽到了,說:“甭爭了。人的腿和手都有,裡面的東西多著呢。都是供解剖、研究用的。這是解剖室。”

我們都嚇得不吭聲了。

瘦老頭兒嘟嘟囔囔:“唉,我說讓孩子幹這事不行嘛。唉,反正一宿,湊合著吧,在招人替換也來不及了。”

瘦老頭告訴我們:再往前面的兩個房間是標本室,放著各種各樣的實物標本,有許多是放在大玻璃瓶子裡的。

他正要帶我們去看,突然從另一邊的樓道里隱隱約約傳來人聲和腳步聲。

瘦老頭兒側著耳朵聽了一會兒說:“大概又送人來了!”

我好奇地問:“什麼人?”

瘦老頭兒冷冷地說:“私人。那邊是太平間。”說著,轉身急匆匆地往回走。

那邊走廊裡亮起了等。遠遠地看見,兩個白衣護士推著一輛手術床走過來,床上鼓鼓的,蒙著白床單。

兩個護士已經打開了一扇鐵門,正將手術床往房間裡面推。

瘦老頭兒一邊往前快步走,一邊滿內行地說:“是外面送來的,不是本院病房裡的。大約有事什麼急症或暴病死的。”

那兩個護士推著手術床從房間裡面出來時,床上已經是空的了。她們在門口停下來和瘦老頭兒說著什麼。

我們站在這邊,遠遠地看著。

餘東說:“那床上的人不見了。送到裡面去了。”

我說:“我看見了,那裡面可能是太平間。“

餘東說:“也不知道送進去的是男人還是女人。”

我說:“甭管是男是女,反正是死了。”

兩個女護士推著手術床走了。

瘦老頭兒像我們走來,離的老遠,就告訴我們:“我說是外面的吧。是個女孩,被汽車軋死了。年紀和你們差不多大。”

我們倆心裡慌慌的,誰也沒說話。瘦老頭兒憤憤地說:“那司機也缺的,軋死人,還跑了。現在還不知道肇事者是誰!”

我問:“那女孩家裡知道嗎?”

瘦老頭兒說:“大概還不知道,剛撞死的。”

他說著,又責備我們說:“剛才你們怎麼傻乎乎地站在這兒不動?值夜班,哪兒都要看。這會兒有我帶著你們,你們都不看,一會兒我下班了,只剩你們倆,就更不敢了。”

餘東膽怯地說:“太平間也看?”

瘦老頭兒說:“當然要看。”

我說:“裡面可都是死人。”

瘦老頭兒說:“死人倒是沒法動了,可有活 人。上個月還出了一檔子事,還真有人到太平間 去偷屍體。”

“偷屍體? ”我和餘東一起吃驚地問。

“那怎麼著? ”瘦老頭兒振振有詞地說,“偷 人體器官。所以一定特別注意這兒。”

回到值班室,瘦老頭兒一一地囑咐我fl 裡要按鐘點出去巡査三次,不能偷懶。每老

在值班日誌上做記錄。有一般情況,可以按左邊 的鈴,叫值班醫生。每天晚上都有醫生在樓上值 班。要是有緊急情況,就按右邊的紅色警鈴。注

意,電警棍是用來對付壞人的,別亂使..

瘦老頭兒舉著書包走了,臨出門時,又告訴 我們:今天值班的醫生姓盧,是一位技術熟練的

外科主治醫生,有什麼問題,儘可以if樓去找 他。

樓道里的燈暗下來了,是瘦老頭兒關的,只 留下靠近值班室的一盞。

屋子裡就我和餘東了。樓外面黑漆漆的,四 周樓房的窗子也都是黑的,從樓房的空隙中,可 以看見稍遠一點兒的地方有燈光,那是醫院的急 診室吧?

我看了看手錶,是十點一刻,平常這會兒我 都該上床睡覺了。現在我卻在值夜班。反正明天

是禮拜六,可以好好睡一天。 ,

我和餘東從書包裡拿出數學書和作業本。餘

東的數學期中考試不及格,他正想讓我幫他補習 補習。

房間裡靜靜的,可以聽得見牆上掛鐘“嘀嗒

嘀嗒V的響聲。

我企要講,餘東突然緊張地抓住我的胳膊 說:“你聽。”

'樓道里傳來‘增啦嚓啦”的腳步聲。我們從 面向樓道的窗子向外看,只見一個影子在樓梯拐 彎處,一閃便不見了。

我說:“有人上樓了。”

餘東說:“是值班的盧醫生吧?”

我說:“我們去看看。”

我拿著手電筒,餘東拿著電警棍,出了值班

室。

我們剛上樓梯,就看見樓梯拐角處站著一個 人。 ;

那兒的光線比較暗,好像樓梯的燈壞了,看 不清他的臉。只聽見他生氣地問•,“是誰?用電 筒亂晃什麼?” "

我慌忙關上了手電筒。

餘東大聲說:“我們是值夜班的。”

“值夜班,不是應該是餘宏偉嗎?”

餘東忙說:“啊,那是我爸爸,他病了,我 和同學替他值班的。您是盧醫生吧?”

“啊,是我。”他不耐煩地答應著,又急急忙 忙地說,“你們下去吧,有什麼事,我會叫你們 的。”

他轉過身去,又往樓上走了。

我們倆也轉身下樓,到了樓梯口,我停住腳 步,問:“你說他是盧醫生嗎?”

餘東略微一愣說:“咱們也沒見過盧醫生什 麼樣,可是他知道我爸爸的名字。”

我說:“咱們偷偷上去看看,他要是進了辦 公室,而且開了燈,那就是真的。”

我們倆躡手躡腳地上了樓。看見辦公室亮起 了燈,從門上的窗子上隱隱看見,他在屋裡穿白 大褂。

餘東輕輕地舒了口氣,說:“是真的,沒錯。

我們又往樓下走。餘東在前面,到樓梯拐角 處,餘東低聲說:“小心點兒,這兒黑,別踩空 了。”

我正 要回答,突然看見那拐角處還站著一個

人,就站在餘東的身後。

一個渾身白色的影子。

我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

“你怎麼啦?”餘東回過頭來,詫異地看著 我。

他一轉身,影子又移到他身體的另一側。 難道是我眼花了?

我使勁揉揉眼睛,啊,那影子還在。

是一個穿白衣服的女孩的影子,在樓梯黑暗 的拐角處輕輕地晃動著。

這又是我的幻覺?

可那女孩的面孔,我怎麼看得這樣清楚?連 她的眉毛和眼睛都看得十分清晰。她長得很美, 可滿臉是痛苦的表情,白色的襯衫和短褲上,還 沾有血跡,殷紅的血跡。

還有她的下巴和子,也沾滿了血。

我吃驚地張大了嘴。

“你看見什麼了?是不是你眼睛的特異功能 又看見什麼幻象了? ”餘東吃驚地盯著我問。

那女孩的影子消失了。我眼前漂浮著一片灰 藍色的霧。

哦,是幻覺,黑暗的樓梯拐角除了餘東,什 麼也沒有。

可我心裡一點兒也不輕鬆。

雖然到現在我也弄不清,我的眼睛是不是有 某些特異功能,是不是我真有某種心靈感應,可 已經有不少次了,每當我眼前出現這種怪異的幻 覺時,總會隨之發生一些極可怕的事情。我知 道,餘東也知道。

果然,他緊張地盯著我,追問:“你到底又 看見什麼了? ”他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還膽 怯地回頭四下看。

我還是別告訴他為好。

我哼哼唧唧地說:“沒什麼,咱們趕快回值

班室吧。”

在值班室裡,我給餘東講著數學題,腦子裡 卻老是在想:我看見的女孩的影子是誰呢?她為

什麼會出現在醫院裡呢? •

我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會不會是那個被 汽車軋死的女孩?

難道是她的鬼魂?

這麼一想,我頓時感到毛骨悚然,連講話也 結巴起來。

餘東也好像心事重重,表情極不自然。他不 停地看牆上的掛鐘,嘴裡嘟嚷著:“還差四十五 分鐘,就到十二點了,咱們就該巡邏了。”

我說:“為什麼非要等到十二點呢?咱們可 以提前去。”

我心裡明白自己為什麼這樣坐臥不安。我是 想看看那太平間裡的女孩,她要是和我在樓道里 看見的影子不一樣,我就用不著這麼害怕了。

餘東說:“咱們巡邏到太平間時,可以看看 那女孩。”

啊,他也是這樣想。難道他也預感到什麼

了?

我心裡惴惴不安。

我們拿著手電筒和電警棍,在亮亮的樓道里

走著。

頭頂的日光燈發著蒼白的光,給人一種冷清

清的感覺,使腳下的水磨石地也變得黑亮亮的。 我們的影子映在上面,是怪怪的,黑黑的。

長長的樓道里就我和餘東孤零零的兩個人。 我的身上有些發冷。

一陣低低的“嗚嗚”聲從前面飄來。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輕聲呼嘯。我嚇得停住了 腳步。

這是我的耳鳴嗎?

餘東也停住了,嚇得臉色都變了。

“嗚嗚”的聲音還在響著,是從前面走廊的 拐彎處傳來的。那兒的光線也好像很暗,一明一 滅地忽閃著。

在“嗚嗚”的呼嘯聲中,好像還有“嚓嚓” 的腳步響。

“怎麼辦?還去看嗎?”餘東害怕地問。

“應該去吧?有了問題就跑,那還叫值班?” 我猶猶豫豫地說。

“沒關係。我們有電警棍。”餘東哆嗦著說。 我們小心翼翼地往前移動腳步,距離拐彎處 越來越近了。那“嗚嗚”的聲音也越來越響了。 在拐彎處,我們屏住呼吸,壯著膽子,探出

頭去。

\ 啤,是日光燈。拐 光〜明卜暗地忽閃著, 我們都鬆了一口氣。

處的日光燈快壞了,燈 出“嗚嗚”的聲音。

餘東說:“一場虛驚

嚇“自己。

我剛要說:“自 瞥了一眼,我的心立刻

無意中向前面

緊了。

我看見一個影子,一個穿白衫白短褲的女孩 的影子,就在我前面二十米遠的地方。

啊,又是那個女孩,和我在樓梯拐角看見的 那個女孩一模一樣。

她背對著我們,看不見她的臉。只覺得她的 衣服比先前白多了。

她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忽明忽暗的燈光,使她的影子若隱若現,更 顯得鬼氣I森森。

“那是誰? ”餘東抓住我的袖子輕聲叫了起 來。

啊,他也看見女孩了,說明這次我看見的不

是幻覺。 ’

我大聲問“誰?”

白衣女孩的影子顫抖了一下,突然移動起 來,飛快地向前飄著。

我和餘東急忙跟上去。

前面的樓道只孤零零地亮著一兩盞燈。 白衣女孩的影子在清冷的光線中,若隱若 現,一晃,忽然不見了。

我向前面的樓道望著,心裡猛然一哆嗦。

啊,我們怎麼被她帶到這兒來了?

“怎麼辦?”餘東膽怯地問我,他的眼睛卻向 前瞟著。

我知道他在看什麼地方。他看的是太平間。 離我們不遠,前面黑暗的樓道里,從一間房 子的門縫裡透出一線亮光,清冷清冷的,是一種 慘白的顏色5

我看見了那扇鐵門。

那就是太平間。

是醫院裡放死人的地方。

我們正在發愣。

“啊——”空氣中突然響起了一聲尖叫,聽 得我們頭皮發炸,渾身的毛孔都豎立起來。

我和餘東嚇得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樓道里死一般的寂靜。

在死寂中,隱隱響起了幽幽咽咽的哭泣聲。 聲音低低的,在黑暗的走廊裡飄蕩,悽悽慘慘,

使人感到說不出的悲哀。

我們都聽出,哭泣聲是從太平間裡傳出來 的。

太平間的門緊閉著,門縫裡透出一線青白色 的光,射在黑暗的水磨石地面上。

遠遠望去,太平間門口的地面上也像浮起了 一團青白色的霧。

青白色的霧裡好像有一張人的臉。

一張緊閉著雙眼、模糊不清、灰色的臉。 很像是那女孩的臉,滿臉痛苦的表情,下巴 上還帶著血汙。

我低聲對餘東說:“你看,那霧氣裡好像有

—張臉。”

“在哪兒呢?我怎麼看不見?”餘東驚慌地

問。

嗚嗚咽咽的哭泣聲還在若有若無地響著,從 太平間裡飄出來。

我大聲問:“是誰在哭?”

哭泣聲驟然停止了。

餘東也壯著膽子詐唬:“我們看見像了,你 快出來吧!”

沒有人回答。樓道里只有我們自己的回聲。

“咱們去那兒看看嗎?”餘東問。他指的是太 平間。

我鼓起勇氣說:“走!看看去。”

“對。反正世界上不可能有鬼。再說我們還 有電警棍呢。”餘東嘴巴上也使著勁。

他拉著我一齊往前走。整個樓道里都響起了 我們“嚓嚓”的腳步聲。

我們倆並排走到門口, 色的字:太平間。

我看見了門上三個白

我用力推弁了冰涼的鐵門,立刻有一股剌骨 的涼氣迎面襲來。

裡面的房間好大,比我們教室還大。 撞人我們眼簾的是一片刺眼的慘白。 慘白慘白的燈光。

慘白慘白的瓷磚牆壁。

慘白慘白的白床單。

貼著兩邊牆壁,是兩排蒙著白布單的病床。 多數白床單下面都鼓鼓的,顯出一個個仰臥 人形的樣子。

那下面肯定是死人。

因為很容易看見,一些沒有遮掩好的白布單 下露出赤裸的腳丫子。

餘東站在門口問:“我們還進去看嗎?也許

那哭聲不是這兒的。”

看得出來,他有些害怕。

我想了想說:“要不你站在門口,我進去看。 沒什麼可怕的,反正這兒的人也都不會動。”我 給自己壯膽。

“我和你一塊兒去吧。要是真有鬼的話,咱 倆一塊兒對付。”餘東不好意思地說。

我們周圍冰冷冰冷的,一股股寒氣襲來,像 是冬天。

空氣中迷漫著一股強烈的來蘇水味。

房間大而空曠,給人的感覺好像是在雪地墓

穴裡。

我們走近了病床。

兩排病床間的通道本來還比較寬。可我們倆 人並排走在一起,就顯得有點兒窄了。

那一張張橫著的病床緊挨著我,我甚至碰到 了白布單下翹起的硬東西。這很使我緊張。

我知道,那一定是死人的腳。

我的眼光沿著白布單,從腳的部位向上看, 猛然吃了一驚。

那死人的臉竟然露在外面。好像他自己不願 意臉被遮住,故意把它撩開了。

一直撩到脖子下面,露出整個臉來。

我驚愕地發現:不光是他,其他幾張床上蒙 著臉的白布單也都撩開了。

啊,慘白的燈光下,他們的臉怎麼都顯得那 麼可怕。

一張皺紋擠成一團、滿面愁楚的老人的臉。

一張眼睛睜得老大、怒氣衝衝的臉。

還有一個大張著嘴巴,好像在拼命呼吸,臉 頰幾乎都扭曲得變了形……

猛然,我的眼睛一跳。一片殷紅撞入我的視 野。

我看見了一張女孩的臉。

—張下巴上帶著殷紅血跡的女孩的臉。

啊,是她,我驚得目瞪口呆。

這張臉我見過,就在一個多小時以前,在黑

暗的樓梯拐角,我看見她無聲無息地在那兒,離

著餘東很近。

而現在,她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身上蓋 著白布單,臉露在外面。

她的樣子很美,閉著眼睛,像是在安詳地睡 覺。一縷黑髮貼在額頭上,只有下巴上洇著血。 殷紅的血跡在她蒼白的臉頰和白布單間格外刺 眼。 •

“這是那個剛被汽車軋死的女孩? ”餘東顫著 聲音問。

“大概是吧!”我顫慄地說。

餘東充滿憐憫地望著她,說:“看樣子,年 紀和我們差不多。才活了十幾歲就被撞死了,真 夠慘的。”

我沒有說話。我完全陷入了慌亂之中。

我驚駭地想:“她已經死了,可我還在樓梯 上看見她,莫非是她的鬼魂?還有剛才我們在樓 道里看見的那個女孩的影子,聽到的幽幽咽咽的 哭泣聲,也是她嗎?”

“不對頭,事情有點兒不對頭。”我忍不住說 出聲來。

“怎麼不對頭?”餘東神色慌慌地問。

我結巴著說:“就,就是這女孩,她明明已 經死了。”

餘東緊張地看著我說:“對,是死了。”

“可我一個小時以前,還在樓梯上看見她在 你身後呢。”

“在我身後? ”餘東大吃一驚,“你胡說,別 嚇唬人了。她都被乳死好幾個小時了。”

我說:“我講的是真話,還有,剛才看見的 白衣女孩,聽得見她嗚嗚咽咽的哭泣聲。”

“那她也不會在我身後。”餘東臉色灰灰的, 看著面前這個女孩。

他太緊張了,不由自主地向後退著,他的身 體碰到身後的病床,有些站立不穩,要向後倒。

“你一定看錯了。她不會在我身後。”餘東固 執地嘟囔著,他的手使勁往後按,把身後的病床 都按得發出“吱扭吱扭”的響聲。

“小心,你都碰到後面的床——”我說著, 突然,張大了嘴,我望著他身後,緊張得喘不過 氣來。

我恐怖到了極點。

“你怎麼了?怎麼這樣傻乎乎地看著我?”餘 東皺著眉頭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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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背後,”我結結巴巴地說,我的舌頭 幾乎僵硬得說不出話來。在餘東身後的床上,一 個頭上蒙著白布單的死人,正在慢慢地坐起來。

“你別嚇唬我了。”餘東說著,回過頭去。 蒙著白布單的死人搖搖晃晃,正對著他。 死一般的沉寂。太平間裡沒有一點兒聲音。 剎那間,我和餘東都嚇傻了,一動不動,呆 呆地望著那個搖晃著的、蒙著白布單的死人。

足足有好幾秒鐘,我們才猛然清醒過來。

“媽呀! ”餘東嚇得大叫一聲,轉身就跑,我 也急忙跟著跑。慌亂之中,把幾張帶輪子的病床 撞得歪歪扭扭……

我們不知道怎麼跑回的值班室。

餘東一衝進門,就按響了值班醫生的鈴。 我臉上、脖子上全是冷汗,坐在椅子上喘息

著。

樓梯方向傳來腳步聲。不一會兒,屋門開 了,進來一個人,是盧醫生。

’他望著我們,皺著眉頭問:“怎麼啦?出什 麼事啦?”

“盧醫生,太平間裡的死人坐起來了。”我和 餘東慌亂不安地講著剛才發生的事。

盧醫生一聲不響地聽著,眉頭仍然緊鎖,他 好像很不高興。

等我們講完了,他怔怔地愣了一會兒說:

“帶我看看去。”

有盧醫生在,我們的膽子大多了。盧醫生走 得很快,我們得緊邁步,才能勉強跟上他。

他好像根本不把我們剛才講的放在心上,徑 直朝著f平間裡走。

我lb還來不及害怕,他已經推開太平間的 門,走了進去。

盧醫生一邊往裡走一邊生氣地說:“誰那麼 不負責任,連門都沒鎖?”

我和餘東沒敢吭聲。

太平間裡的燈亮亮的,照著雪白的瓷磚牆, 照著那一排排病床。

一切都靜靜的,無聲無息。

“在哪兒,剛才你們看見的在哪兒?”盧醫生 不耐煩地問。

奇怪,真奇怪。病床上所有的死人都被白布 單蓋得嚴嚴的,沒有一個露出臉來。連那個女孩 的臉也都被死死地矇住了。

“咦?怎麼臉都被矇住了?”餘東驚奇地叫。 “本來就是應該矇住的。”盧醫生冷冷地說。 “可我們剛才看見還是掀開的。”我辯解著, 想找出剛才坐立起來的那具死屍。

可從表面上看,所有的床都一模一樣,根本 分不清哪張床是那被汽車軋死的女孩的,哪張床 是剛才坐起來的死人的。

盧醫生哼了一聲,看也不看我們,轉身往外 走了。

顯然他根本不相信我們的話。 >

我們急忙跟上他。他在前面一邊走,一邊不 高興地嘟嚷:“叫兩個小孩子來值班,真是胡

扯。”

走到太平間門口,他把屋裡的多數燈關上 了,只留下兩盞燈照亮。

盧醫生把太平間的鐵門鎖上。然後對我們 說:“門鎖上了,鑰匙在我這兒。你們不用怕r

午夜十二點 吧?”

說完這些,他徑自轉身走了。

走出幾步,他又回過頭來說:“太平間你們 不用看了,但別的地方還要按時巡邏。記住,沒 事不要亂按鈴叫我。尤其是警鈴更不能亂按。”

餘東想追上去,和他一起走。

我悄悄地拉住他說:“算了,你沒看他挺煩 咱們的嗎?” -

我望著盧醫生漸漸走遠的背影。

他拖在後面的影子在地面上伸長著,那模糊 的影子灰藍灰藍的。

恍然間,我的眼皮跳躍了一下,我看到地上 的影子是雙重的。除去盧醫生本人的影子,好像 還有一個女孩的影子。

難道太平間裡的女孩的幽靈跟著他去了嗎?

我想叫盧醫生,又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我還是別瞎說了吧,盧醫生本來就生著氣 呢。

我別自討沒趣。

在值班室裡,我和餘東還在分析剛才的事。 可是我們已經不太害怕了。

我說:“你看盧醫生,進太平間跟咱們進教 室似的,一點兒也不害怕。”

餘東說:“當然,人家是醫生嘛。”

我說:“其實,咱們也用不著害怕,說不定 那死人根本不是自己坐起來的,是你一碰床,把 他按起來的。”

餘東說:“有道理。”

可他又疑疑惑惑地問:“我就是碰他,他也 不應該坐起來呀,因為人一死了,骨關節就變得 僵硬了,不會打彎啊。”

我說:“沒準兒他是剛死不久,屍體還沒僵

硬。,,

話雖然是這麼說,可我們心裡一直是慌亂不 安。因為我們自己都知道,這些解釋根本站不住

腳。還有那女孩的哭泣聲和影子,就更無法解釋 了。

牆上的自鳴鐘響了一下。

我說:“又該巡邏了。”

餘東:“這回,我們不用去查太平間了。”

我說:“我們想去查,也進不去,鑰匙在盧 醫生那兒呢。”

我們一出值班室,便從東往西,查看每個房 間的門。查的方法很簡單,門上鎖是好的,又推 不開門,就說明沒問題。

快到樓道西頭了,又是兩條岔路。

左邊通往太平間,右邊是藥品庫、實驗室、 解剖室和標本室。

我們正要往右拐,突然隱隱約約聽見“咚 咚”的聲音。

餘東一下子站住了,說:“怎麼又有聲了? 你聽什麼聲?”

“好像是敲門的聲音。”

“是敲鐵門吧?”

我們倆都不作聲了。因為只有太平間是鐵 門。

我們都清楚地聽見,那聲音是從太平間方向

傳來的。

餘東瞅著我問:“我們去看看嗎?”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隱隱約約地聽見一個女 孩的喊聲:“快放我出去,我被關在裡面了。”

“是那個被汽車軋死的女孩?”我們幾乎不約 而同地問。

因為我們兩個小時前聽見她在裡面哭,進太 平間看見了她的屍體。

我們出來時,盧醫生親自把太平間的門鎖 上,太平間裡不可能再有活人。

“咱們還去看看她嗎? ”餘東恐懼地問。

我說:“她不可能活著。”

“可她叫得可挺悽慘的。”

我猶猶豫豫:“兩個小時之前,咱們還聽見 她的哭聲呢。可進去什麼也沒發現,還碰見個死 屍坐起來。”

“算了,咱們不理她,走吧。別的咱們也都 不看了。”餘東帶著哭腔說。

我們轉身往回走,可是那“咚咚”的敲擊 聲,直鑽進耳鼓。

“開開門啊! ”那女孩的喊聲淒涼涼的,攪得 我們心裡慌極了。

我終於停住腳步:“去看看。萬一要真的是 活人被關在太平間裡面呢?”

餘東說:“那我把樓道的燈全打開。”

樓道里的燈全亮了。我們倆小心翼翼地往太 平間走,竭力把腳步放得輕輕的。

快接近那扇鐵門了。裡面的敲擊聲和叫喊聲 全停止了。

我向餘東輕輕地“噓” 了一聲。我們都站在 原地不動,側耳細聽。

太平間裡有細碎的腳步聲,好像有人在裡面 急促地走路。

我悄悄地脫掉鞋子。讓餘東等在原處。

我光著腳,無聲無息地到了太平間的門前。

太平間裡面的走路聲還在“嚓嚓”地響著。

一線微弱的亮光從門縫裡透了出來i

我把臉貼在冰冷的鐵門上,眯縫著眼睛向裡 張望。

我看見了慘白燈光下的一張張病床。

啊,床上的白布單都被掀開了。

那些屍體倒還直挺挺地躺在上面,穿著黑

的、灰的、深色衣以。

陡然,我看見一個直立著的白色人形撞入我

的視野。

啊,我看見了那個女孩。

她背對著我,全身素白,“嚓嚓嚓”地在兩 排病床間走著。她走過每一個病床,都把蒙在屍 體上的白布單扯下來,裹在自己身上。

她的身上已經裹了一層又一層白布單,幾乎 全被白布包圍了,只露出一個腦袋。

這情景很容易讓人想起埃及的木乃伊。

“好冷啊,好冷啊。”她淒涼地叫喊著,陡然 轉過身來,直直地望著門口。

我看見了她的臉。

啊,是她!

是那個被汽車軋死的女孩。

我一眼就認出是她,容貌還和剛才一模一 樣,只是下巴上沒有了血跡。

,但臉色青白青白的,嘴脣也烏紫的。

“好冷啊,好冷啊。”她蹦跳著,向門口的方

向走來。

我嚇壞了,腦袋趕快向後一躲。

糟糕,餘東正在我身後,我們倆的腦袋撞到

了~^ 起。

‘‘哎喲!”餘東不由自主地叫了一聲。

從門縫中,我恍惚看見白布單亂晃,那白色

的影子直朝鐵門竄來。

我丟了魂兒似的叫:“是鬼,快跑。”

餘東驚慌失措,竟坐在地上,站不起來。 鐵門裡響起急驟的敲擊聲,一個女孩拼命叫 喊:“別跑,我不是鬼。”

我們倆定在原地不敢吭聲。

鐵門裡面傳出女孩悽婉的哀求聲:“快放我 出去吧,我待在裡面都兩個多小時了,渾身都快 被凍僵了。”

我們嚇得連氣都不敢喘。

女孩的哭泣聲從門裡傳來:“我知道你們還 沒走,你們就在門外。快把門打開吧!我不是 鬼!老被關在這裡,我會被凍死的!”

她低聲地哭著,那聲音是挺慘的。

餘東哆嗦著,在我臉旁邊低聲耳語:“她說, 她不是鬼。要不然,咱們就把門打開。”

我使勁攥著他的手說:“我都看見她的臉了, 就是那個被汽車軋死的女孩。”

“啊! ”餘東嚇得聲兒都變了。

那女孩不哭了,聲音變得憤憤的,似乎在咬 牙切齒:“好!你們不給我開,我也會出去。等

我出去再找你們算賬。”

裡面發出刺耳的“沙啦沙啦”的聲音,就像 爪子在抓鐵門。

給我們的感覺,那太平間的鐵門馬上就要被 抓開了。

我和餘東簡直是連滾帶爬地拼命跑,一直跑 到了樓梯口。

我說:“找盧醫生。”

餘東也氣喘吁吁地說:“對,找他。這回咱 們可不是沒事找事。”

我們倆跌跌撞撞地上了樓。.

也許我們的腳步聲太重了。盧醫生很緊張地 從房間裡出來,看見了我們,他長出了一口氣, 又恢復了先前不耐煩的面孔,問:“怎麼啦?又 出什麼事啦?” •.

餘東說:“太平間真的有人。”

盧醫生譏諷地說:“當然有人,沒有死人還 叫太平間?”

餘東忙說:“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盧醫生嘲笑地看著餘東,“是 不是裡面的殭屍又會動了?”

餘東結結巴巴地說:“我也不知道,反正是 有人在裡面又敲又抓的。”

餘東使勁用手推我“還是你說吧。”

我說:“我看見她在太平間裡轉圈子了。” 盧醫生不耐煩地問:“誰?”

我說:“就是那個被汽車撞死的女孩。”

盧醫生注意地擰起了眉頭:“什麼?什麼被 撞死的女孩?”

顯然,他對醫院接收女孩屍體的事還一點兒 不知道。

把女孩送到太平間時,盧醫生還沒來值班。 我把事情講了一遍。 •

盧醫生不笑了,臉上露出一種古怪的表情, 他連連搖頭,低聲嘟嚷••“不可能,哪有這樣怪 的事情?”

我隨聲附和說:“是夠怪的。以前這兒發生 過鬧鬼的事嗎?”

盧醫生瞅著我說:“我說的不是鬧鬼。會不 會,那個女孩並沒有真的被撞死,她又活過來 了?”

盧醫生說著,突然變得很興奮,說:“走,咱 們快去看看。”

我們三人飛快地來到了太平間。

太平間的門敞開著。

餘東緊張地說:“啊,她把門撞開了。”

盧醫生搖搖頭說:“鐵門結實著呢,根本撞 不開。”他看著門上的暗鎖說,是打開的。可鑰 匙在我這兒,她怎麼打開的呢?”

我們進到太平間裡面。

太平間裡顯得很亂。幾張床都被擠到了一 起,中間空出了一大塊地方。

我告訴盧醫生:“剛才她就是在這兒跳來跳

去的。”

地上散落著許多白布單,都是從死人身上撩 下來的。

我說:“是那個女孩把這些白布單全裹到了 自己身上的,又扔到地上了。”

盧醫生皺著眉頭問:“她現在在哪兒?”

我說:“不知道。是不是跑出去了?”

“她沒跑,還躺在這兒呢。”餘東掀起一個白 布單叫。

啊,她還躺在原來的病床上,仍緊閉著雙 眼,像是在安詳地睡覺,只是下巴上的血被抹掉 了。她腦袋旁邊有一條白手帕,上面沾著血跡。

她好像是用這條手帕擦的,好像擦的並不幹 淨。她的臉頰上還帶著粉色的血痕。

我告訴盧醫生:“剛才就是她在太平間裡蹦

的。”

餘東也說:“她好像還擦了自己下巴上的

血。”

盧醫生快步走過來,俯下身去看。

他一動不動,使勁看著那女孩的臉。

女孩也一動不動地面對著他。

兩個人臉對臉,就像電影中的定格。

突然,他像觸了電一樣,顫抖了一下。

我看見他臉上呈現出一種驚愕、恐怖的表 情,竟怔怔地愣在那兒,說不出話來。

餘東慌忙問:“盧醫生,您怎麼啦?”

盧醫生愣愣地似乎沒聽見。

“盧醫生,您認識她?”我忍不住說。

“不不不,”他連連搖頭否認,停頓了一瞬

間,又驚駭地說,“我看見她在向我笑。,,他的臉 上顯出極恐怖的表情。

“真的?”我不由得毛骨悚然。

“真的。她是在向我慘笑。還有 不說了,

不說了..”盧醫生臉色蒼白,變得很難看。

餘東嚇得不知說什麼好。

盧醫生自言自語著:“啊,我心裡怎麼這樣 難受?快走吧,快離開這兒。”他離開了病床。 他走得太慌張,身體都碰到了旁邊的病床。

盧醫生失魂落魄的樣子,和他剛進來時,完 全判若兩人。 .

他一定看見了更可怕的東西。

太平間的門沒有鎖,病床的位置橫七豎八, 那些從死人身上撩下的白布單還都散亂在地上。 我們就匆匆地跑出來了。

我們簡直是逃離了太平間。

盧醫生也跟著我們到值班室來了。

他頭上冒著冷汗,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半天 沒說話。

我給他倒了一杯水,他也沒喝。

他好像比我們還害怕。這是怎麼回事?

也許他真的從那女孩的臉上看到了什麼可怕

的東西?

我突然想起了先前在樓道里看見,盧醫生的 影子上重疊著一個女孩的影子。

他現在突然變得這麼恐懼,我不知道該不該 告訴他。

過了一會兒,盧醫生鎮靜下來了,他似乎為 自己剛才的失態有些不安。

他喝了一口水,苦笑著說:“也許是我剛才 看花眼了。可是剛才那情景實在是可怕。”

我小心地問••“剛才您看見什麼了?”

盧醫生輕輕擺擺手:“先不講這個。你們先 給我說說,你們都看見了什麼?”

其實,我們先前都講過了,只是他沒注意 聽。不過,這回,他聽得很仔細。

但我覺得,他好像始終沒從剛才的恐懼中緩 過神來。他總顯得愁眉苦臉,心事重重。

我們講完了,他長時間不作聲,屋子裡靜得 使人尷尬。

我終於忍不住問:“您說到底有沒有鬼呀?”

他嘆了一口氣說:“唉,要說嘛,世界上應 該是沒鬼。因為到現在為止,誰也沒有真正見 過。可是現在有許多事情確實又解釋不清。我是

不相信鬼的,但看來還是有因果報應。”

餘東問:“什麼是因果報應?”

我說:“就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吧?”

“唉,一個人要是幹了虧心事,早晚要遭到 報應的。”盧醫生突然悲哀地自言自語,“你看 看,那個女孩被撞死了,肇事者跑了,以為沒事 了。可冤魂不是找上門來了嗎?這就是報應啊。” 我吃了一驚,因為聽盧醫生的口氣,好像女 孩的鬼魂到醫院裡是來找撞死她的人的,而盧醫 生還了解一些內情。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餘東傻乎乎地問:“按 您的說法,那撞死女孩的司機是在這醫院裡?那 女孩的鬼魂是來找他的?”

盧醫生驚愕地瞅著我們說:“我是那麼講的

我們都不作聲了。

我以為盧醫生一定要發怒了,因為餘東剛才 的話太沒分寸了。

不料盧醫生並沒有發怒,反而平靜地說: “我有點兒累,想回自己的房間休息一會兒。有 什麼事,你們找我。”

他一聲不響地離開了值班室。

聽著盧醫生的腳步聲漸遠,餘東把門關上,

悄悄地對我說“我覺得盧醫生的舉止好像有點 兒反常。” •

我說••“是有點兒反常,你看他愁眉苦臉

的。”

•餘東聲音壓得更低:“你說,會不會是他開 車撞的那個女孩?”

我嚇了一跳,忙囑咐他說:“這是人命關天 的大事,可別瞎說。”

餘東辯解說:“我沒有瞎說,我有根據。” 我問:“什麼根據?”

餘東說:“第一,盧醫生在太平間低頭看那 個女孩時,當時,我正在他旁邊。我見盧醫生一 看那女孩,臉就變得煞白。可那女孩的臉並沒什 麼變化。第二,盧醫生自己有汽車。”

我奇怪地問:“當醫生能自己買汽車?”

餘東說:“聽我爸爸說,盧醫生本事挺大的, 業餘時間在一個私立醫院坐診,掙的外快多著 呢。”

餘東這麼一說,我倒覺得完全有可能了。

我說:“盧醫生是挺慌張的,你看,太平間 那麼亂,他都忘記管了,開始還批評別人不鎖門 呢。,,

餘東有點兒著急地說:“那咱們趕快去把太 平間的門鎖上吧。要不然明天發現裡面那麼亂, 準得扣我爸獎金。”

餘東是個很懂事的孩子。他怕給他爸爸添麻 煩。

雖然心裡挺害怕的,我們倆還是決定一起 去。

太平間還是原來的樣子。門敞開著,裡面亮 著燈,那些白布單散亂在地上。

也許由於我們已經來過幾次,也許剛才我們 害怕得過了頭,這會兒反倒不像開始那麼害怕

了。

我和餘東把一張張病床推回原處,把地上的 白布單撿起來,倆人各拿著一邊,重新蓋在那些 死人的身上。我們竭力不去看他們的臉。

我說:“其實這也沒什麼可怕的。人家看守 太平間、火葬場的工人整天和死人打交道,也沒 聽說誰被嚇死過。”

餘東也說:“再說,就是真有鬼,它也不是 誰都追。盧醫生不是說了,‘善有善報,惡有惡 報’,女孩的鬼魂真來了,她也找撞死他的人, 也不會找咱們,你說對吧?”

我不明白餘東為什麼突然這樣說,而且他的 動作顯得有些僵硬,使勁把白布單往他那邊扯。

我用眼角一瞥,才發現我們正給女孩蓋白布 單。她的腦袋正在我的眼皮下面。

我不想看她的臉,可越不想看,眼睛還越不 由自主地往那兒曝。

她的臉已經成了青白色,表情怪怪的,似怒 非怒。

我急忙轉過W說:“你說得對。這女孩是夠 可憐的,咱們倆都-同情她的。剛才咱們也不是 成心不給她開門,咱們是找盧醫生來開,因為鑰 匙在他手裡呢。咱們想開門也開不了。她不會怪 咱們的。”

女孩安靜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我急急忙忙把白布單蓋在了她的臉上。

總算把房間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了,什麼也沒 發生,我感激地看了躺在床上的女孩一眼。

謝天謝地,這回她總算沒坐起來。

突然,燈滅了,房間裡頓時一片漆黑。

我驚慌地問:“怎麼回事?”

餘東在黑暗中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就突然黑了。”

我摸索到門口,使勁按門邊的電燈開關,一 點兒用也沒有。

我說:“ 一^定是有人關了電閘。”

餘東探頭向樓道里看著說:“那邊的燈還亮 著呢,大概就這邊的壞了。咱們快走吧。”

我和餘東退出太平間,正要把門關上,我們 聽見了一陣“嚓嚓”的腳步聲。

這聲音不是來自房間裡面,而是外面。

我們待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嚓嚓”的聲音越來越個細長的身影 出現在樓道的拐彎處。

他在那裡停住了。他如果向右,是去實驗室 和藥品庫;要是向左,就是向我們這邊來。

但他只是站在那兒。

“是盧醫生。”餘東小聲告訴我。

我已經看出來是盧醫生了。他似乎顯得很焦 躁,先是按樓道的電燈開關,按得開關“啪啦啪

啦”地響。接著向著藥房的方向走了幾步,又退 了回來。

然後他邁著大步向我們這邊走來。

我和餘東急忙退到門裡面。

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躲開他,可是就這麼

做了。

我和餘東不約而同地藏到了停在過道的一張

病床下面。

“嚓嚓”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門外晃起了手 電的亮光。

手電筒的亮光在我們頭頂的床上晃著,兩條 腿從我們旁邊經過,盧醫生也進到太平間裡來 了。

黑暗中的太平間變得極為可怖。

到處是暗藍色。

一張張病床上橫臥著黑暗的人影。也許是白 布遮住的原因,死人的頭部和軀幹的輪廓顯得很

大。

昏黃的燈光從床上晃過,在牆壁上搖曳不 定,使床上的死人給人一種更加浄獰的感覺。

盧醫生無聲無息沿著病床走,在每張病床前 都停下來。

他撩開白布單,用手•電筒照死人的面孔Q 看不清盧醫生的面孔,只見他巨大的身影在 牆壁上晃動。

啊,他找到那個女孩了。用電筒使勁照著她 的臉,一動不動地看著,看了一會兒,>嘴裡發出

耳語般的低吟:“啊,真是她。怎麼這樣巧?難 道這是上天的安排嗎?”

他俯下身去,用手撩開女孩的眼皮,用手電

筒照著,自言自語:“瞳孔完全散開了,她早死

了。我先前的判斷應該是沒錯的。可那兩個男孩

為什麼說還看見她走動呢?或許是那兩個男孩在

瞎說?他們的表情卻一點兒不像。難道世上真的 有鬼魂?”

盧醫生說著,一動不動地看著躺著的女孩,

愣了一會兒,突然直起身來,說:“不,不可能 有鬼,一定是那兩個男孩在搗鬼。可能我有些地 方引起他們懷疑了,他們才故意製造這種假象。” “哼,這兩個傢伙。”他哼了一聲。

這時候,我旁邊的床框發出聲響,是餘東的 胳膊碰的。這聲音雖然不大,但在我耳朵裡像打 雷一樣。

盧醫生一下子側過臉,警覺地望著門口的方 向。手電筒正好映著他的臉。他的表情那麼可 怕,顯出一種憤怒和凶狠。

啊,他洶洶地朝門口走來。

我和餘東縮在病床底下,一動不敢動,我們 渾身的血液幾乎都停止了流動。

腳步聲驟然停止。一雙腳正好停在我們的床 前,白大褂就在我們眼皮前面晃動。

“誰? ”盧醫生驚恐地問,一邊晃著手電筒。 我嚇得連氣都不敢喘,我們肯定被發現了。

我正準備從床下爬出來,突然聽見盧醫生驚叫一 聲:“啊!是你!”他的手電筒“啪”的一下子, 掉在了地上。

“不錯,是我!” 一個女孩咬牙切齒的聲音。 我愣住了。

這時候,我才發現,太平間的門口還有兩條 腿,就在盧醫生對面兩米遠的地方,正好把太平 間的門擋住。

我們在床底下,仰臉向上。漸漸地看見了白 短褲、白衣衫、青白色的臉龐。

啊,、是那個女孩,被汽車軋死的女孩。 她不是躺在太平間裡面的床上嗎?怎麼又站 在門口 了呢?

“你,你,不是死了嗎?”盧醫生驚恐地叫

著。

白衣女孩一動不動地立在門口,她孤零零的

身影,在黑暗中,更給人一種陰森可怕的感覺。 她臉上的表情冰冷冷的,頭髮蓬亂,眼睛似乎放 著熒熒的綠光,直勾勾地瞪著盧醫生。

盧醫生被嚇昏了,他丟了魂兒似的喃喃自

語:“你,你不要過來。我,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我是喝了點兒酒,開車時昏沉沉的。”

女孩眼睛裡射出刀子一樣的光,在“咯吱咯 吱”地咬牙切齒:“你撞死了人,你還想跑?”

盧醫生慌亂地解釋:“我本來是想把你送往 醫院的,可把你抱上車時,你已經死了。”

女孩的聲音冰冷冷地從牙縫裡滋出來:“你就把我丟在路旁跑了——可你跑得掉嗎?你看這 是什麼?”

女孩手裡舉著一個東西。

黑乎乎的,我看不清楚,只覺得那東西很

小。

女孩咬牙切齒,凶狠地叫著,聲音尖尖的, 使人汗毛都豎立起來:“你等著吧,馬上就會找 你算總賬的。你就是躲到哪兒,也逃脫不了懲罰 的。你等著吧,你等著吧……”女孩哭泣起來。 白色的影子飄離了門口。

“嗚嗚咽咽”的卷啼聲在樓道里飄著,漸漸 地遠去了。

樓道里安靜下來。

黑暗中,盧醫生像木頭人j樣呆呆地站立 著,久久不動。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他才長長地嘆了一口 氣,低著頭,步履沉重地往外走。

等我們出去時,盧醫生已經走到了樓道拐彎

處。

“嘩啦!”從對面標本室的方向傳來一聲響, 好像什麼東西被碰倒了。

可盧醫生並沒有停下來,依舊低著頭,慢慢

地往外走。他似乎已經麻木了。

我們倆悄悄地跟在他後面到了拐彎處時,誰 也沒吭聲。雖然,按道理,我們應該去査一査藥 房和標本室,可我們太害怕了。

我們害怕再碰見那個被軋死的女孩。

回到值班室,整整是午夜兩點。

剛坐下來,還沒喘息定,餘東就說:“是盧 醫生撞死的那個女孩。”

其實,這是不言自明的事。我所擔心的是, 剛才在太平間裡,我們被他發現了沒有。

我一說,餘東頓時也驚慌起來:“他要是發 現咱們知道他的祕密可就糟了,說不定他還會害 咱們。”

我拿不準地說:“大概不會吧,不過,咱們

還是小心點兒為好。”

正說著,值班室的門開了。盧醫生走了進來。

我和餘東都有些慌張,可盧醫生像是一點兒沒注意到。他心不在焉地說:“我腦子裡亂極了。 到你們這兒來坐會兒。”說著,坐到了椅子上。

我們倆都不作聲,也不敢看他的臉。

盧醫生又說:“哎,有煙嗎?給一根。” 我和餘東都驚異地看著他。

他怎麼會跟我們要煙?誰都知道中學生是根本不許吸菸的。

看著我們愣愣的,盧醫生拍著自己的腦袋說:“啊,我忘了,小孩不許抽菸。其實我平常 也不抽菸,現在心裡太煩。唉,亂極了。”說著, 他連連搖頭。

我看他臉色灰白,頭髮也亂蓬蓬的,嘴角還

有些顫抖,喪魂落魄的,好像到了精神崩潰的邊

緣。

他不說話了,望著窗外愣愣地出神。我和餘東嚇得更不敢說話。大家都靜靜的,尷尬極了。

盧醫生終於站起來準備走了,到了門口,他剛要出去,又轉過身來。

“唉—他又長嘆了一口氣,說,“看來人不能做虧心事。凡是做了都沒好報。你們知道

他定定地望著我們,突然說:“那個女孩是我開車撞死的。”

我們都愣住了。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

我沒料到,他會那麼直截了當地說出來。

他愣愣地盯著我,我只好裝模作樣,做出吃驚的樣子問:“不會吧?”

“真的,真是我撞死的。我沒有必要和你們

開玩笑。”盧醫生認真地說,說完他又悽慘地笑笑。

待了好一會兒,餘東才吭吭哧哧地說:“您,

您甭害怕。司機就是真撞死了人,也不會判死 罪,頂多關—兩年。”

、、“這我知道。”盧醫生慘然說,“我既然跟你們講1了,我明天自然也會和別人講,我會到交通機關^自首。可是,也許我等不到明天了。”

為什麼?”我和餘東吃驚地問。

“剛才,我碰到那個女孩的冤魂了。今兒晚上,她既然已經出現了好幾次,我猜想她大概是^在今天夜裡就把事情了結的。,’

‘‘不會吧?不是沒鬼嗎?,,我猶猶豫豫地說。

盧醫生目光呆呆的,眼睛好像望著窗外某種不存在的物體,自言自語說:“那可能根本不是 鬼,只是自然界存在的某種神祕的東西,但確實能左右你。‘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沒人告訴過 你們嗎?這醫院裡已經出過兩件詭祕怪異的事了,詭祕怪異之極,至今誰也解釋不了。,現在, 我碰到的大概是第三件怪異的事情了。逃不掉 的,我肯定逃不掉的。”說著,他突然懊喪地哭 泣起來。

盧醫生的精神確實有些失控,他開始不停地說。不等我們問,他已經講起這醫院裡曾經發生過的怪異事情。他講得很恐怖,聽得我們毛骨悚 然。這些事都是真實的,又確實怪異詭祕得可 怕。

盧醫生講的第一件事發生在五年前。

他說:“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陰暗的下

午。一具特殊的死屍被送到了太平間。這是一個 骨架粗大的男人,長得很凶,人死了多時,還咬著牙,凶狠地瞪大著眼睛,一副凶神惡煞的樣 子。這是一個最卑鄙的殺人犯。殺人的手段簡直 殘忍之極。他是先利用拐騙來的孩子作人質,索取錢財。等錢一到手,又把孩子麻醉昏迷,活活 殺死,然後出賣他們的器官,他已經殺了四個兒 童……直到他被追捕得走投無路時,他還狂笑著 說:‘老子這輩子夠本了,死也要死得舒服。’他是服氰化鉀死的。

“他被送到太平間裡時,醫院的許多人都來看了。混亂之中,進來一個戴眼鏡的、知識分子 模樣的男人,頭髮和衣服都亂糟糟的,眼睛也直 勾勾的。他一聲不響,使著蠻勁擠到前面,大家起初以為是這死屍的親戚,都沒在意。直到他瘋 狂地哭喊著,像一頭凶猛的獅子,撲到屍體上撕 咬,大家才感覺到有些不對頭。後來才知道這是一位受害孩子的父親。原本他們有一個很幸福的 家庭,可是他們惟一的孩子,被凶犯剖心剜腹地 殺死後,孩子的母親瘋了,爺爺和奶奶死了,只剩下他一個了。總算把男人從屍體上拉開了。他 坐在地上,渾身髒兮兮的、撕心裂肺地哭著,那

情景使每個在場的人都忍不住跟著落下淚來。大 家都說太便宜凶犯了。像他這麼惡貫滿盈的,應該千刀萬剮才是。

“第二天早上,火化場的人準備把死屍拉去火化。他們打開太平間的門,面前的情景卻使大 家目瞪口呆:太平間裡一片混亂。所有的床位都 移動了位置。就像發生過一場混戰。

“地上到處散亂著白布單。它們都被從死人身上撩下來了。

“那個殺人犯半截身體立在中間的床上,只剩下脖腔和軀體,他的腦袋和四肢全不見了。剩 餘的部份也是血肉模糊,像是被許多鋒利的牙齒 撕咬過,有許多地方都露出錚錚白骨來。

“大家正呆呆地看著,突然一個護士驚叫起來。她看見旁邊床上的死人下巴紅紅的,嘴裡咬 著一塊血淋淋的肉。

“太平間每一個死人嘴裡都咬著一塊血淋淋的肉。

“他們臉上的表情也都變得十分浄獰可怕。

“他們的嘴上是血,身上也沾著血。

“他們似乎都離開過原來的位置。

“這情景使人很容易想像出一幅令人毛骨悚

然的畫面:在漆黑的深夜,在緊鎖的太平間裡,

一群死人從病床上躍起,包圍住中間那具死屍,

瘋狂地啃食…”•

.“死屍的四肢沒有了。

“頭顱沒有了。

“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難道它們都被死屍啃食得乾乾淨淨?

“直到幾個月以後,醫院會議室裡迷漫著一股怪異的味道。每個進來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捂鼻 子,起初,大家都以為是隔壁廁所裡散出的味 道,可灑了許多消毒水也不管用。

“會議室裡總有蒼蠅在‘嗡嗡’地飛。

“一天,大家在會議室開會。

“我感覺總有蒼蠅在我旁邊盤旋,那‘嗡嗡的聲音實在讓人討厭。

“我四下巡視,終於發現,蒼蠅是在向著我頭頂的枝形吊燈上飛。那吊燈久已不亮了,上面 黑乎乎的。

“我隱約發現燈罩裡好像有個東西。還沒等我看仔細,那黑乎乎的東西突然掉下來,險些砸 著我的腦袋。

“‘砰,的一聲,那東西落在桌子上,骨碌碌

地轉著,正對著我。

“我定睛一看,正是那凶犯的頭顱。它醜陋不堪地看著我。那腐爛發臭的鼻孔和黑窟窿似的 眼眶裡,蠕動著白色的蛆蟲……”

盧醫生講完了第一件事,他臉上帶著驚恐和噁心的表情。 、

我說:“這也不能說明是鬼魂或什麼神祕的力量乾的。沒準兒是人偽裝的。”

盧醫生連連搖頭說:“開始,大家一直也認為是這樣。可是去年,發生的另一件事,使人又 改變了看法。因為有人看見它了。”說這話時,盧醫生的眼睛直直的。

餘東不由自主地小聲問:“看見誰了?”

“看見它了。那個神祕的一鬼魂。”盧醫生驚恐地說。

他又神經質地望望自己的背後,講起了第二

件事。

“這事是在去年,發生在醫院的住院處,一個單間病房裡。一位老人得了一種非常古怪的 病,是不治之症。這種病使人痛苦不堪。可是他 的生命力又極頑強,樓道里整日整夜都響著他的

哀叫聲。

驚悚,午夜十二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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