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午夜十二點(二)

藥品 小說 猴子 法律 故事的小黃瓜呱 故事的小黃瓜呱 2017-09-18

“老人只希望儘快死去。他的家人也懇求醫生給他安樂死。可是由於法律上的原因,沒有一 個醫生敢做,就只好老這麼維持著。

“一天夜裡,值班的女護士從瞌睡中醒來,覺得有些異樣。

“樓道里怎麼這樣安靜?

她想了一會兒,才恍然明白,往日夜裡老 人的哀叫和呻吟聲沒有了。這麼多天來,她已經習慣了夜裡有這種聲音。

“女護士覺得得去看看,說不定那老人已經死了,這對他也是個解脫。

“她從椅子站起身來,走向樓道盡頭的房間。 “前面走廊裡的燈黑著,女護士並不在意。 因為她注意到老人的房間裡還亮著一盞小燈,從門上的玻璃透出暗藍色的光來。而且房間裡還有 大燈。

“走到門口,她聽見裡面有響動,好像有什麼東西重重地掉在地上。

“她以為是老人從床上滾下來了,便急忙推門進去。

“她一進去。門就在她身後無聲無息地關上了。

“屋子裡光線很暗。只有床頭上那盞小燈忽閃著熒熒的光。 <

“床是空的,沒有人。 •

“女護士看地上,地上也沒有人。

“忽然,她感到背後有一股冷冷的氣流。

“好像有人在向她的脖頸吹氣。

“一股溼漉漉的東西滴在她的脖頸上。

“她用手一摸,粘糊糊、滑膩膩的,好像是血。

“女護士緊張得都不敢呼吸了。她壯著膽子,回過頭去。

“黑暗中,她看見那老人的臉就在她背後。

“老人瞪著僵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從被咬斷的喉頭裡,湧出暗紅色的血來。

“足足有兩三秒鐘,女護士被嚇呆了,不知所措。

“那老人突然向她倒來,她才嚇得驚叫起來。 “在女護士被壓得倒下去的一瞬間,她看見 老人後面還有一張臉。

“那不是人的臉。

“是一張閃著綠熒熒磷光的、分不清五官的

臉。

“女護士嚇得暈了過去。

“被叫喊聲引來的護士,匆匆忙忙趕到病房,打開燈。

“他們吃驚地發現,老人的喉頭被咬斷了,面色慘白得像紙。他的血液全被吸乾了。地上還 有一滴滴的血跡,通往門口。

“大家沿著血跡追尋,一滴一滴的血,一直把他們引到了太平間的門口。太平間的門緊鎖 著,門上有兩個尖利的爪印。

“打開太平間,檢査裡面病床上的死人。 “人們發現,一具面目猙獰的死屍嘴脣上 嘬著鮮紅的血,檢驗血型,正是那老人的血

m•…",,

事情講完了,我和餘東都默不作聲。這些事 是夠恐怖的,我們聽得直起雞皮疙瘩。

盧醫生好像還陷於恐怖中,他不停地喃喃自

語:“那老人的血被吸乾了。一定是那些死人吸的。現在它們又要來吸我的血了。”

我安慰他說:“不會的。”

“肯定會的。”他眼睛裡閃著異樣的、恐怖的 光,“今天晚上,它又在太平間裡復活了,它的 嘴脣上又沾著血痕。它肯定會來找我的。因為我幹了虧心事。”他嘴脣哆嗦著,看那樣子,幾乎要暈倒。

“您先在這床上睡一會兒。”我把床鋪鋪開。 “唉,我怎麼能睡得著? ”他痛苦地搖搖頭, 說,“我就坐在這裡等著它。”

餘東說:“我想起來了,抽屜裡有劉大爺的安眠藥。”他打開抽屜,取出小藥瓶,看著瓶子上的標籤說,“每次兩片。”

盧醫生把藥瓶拿過去,從裡面倒出三片。 我忙提醒他:“這安眠藥可不能多吃,您是 醫生,應該懂得。”

“沒事,我精神過於興奮,吃少了根本睡不著。”盧醫生把藥片塞到嘴裡,用一杯水衝下去。

他自言自語地說:“唉,本來我的睡眠一向是挺好的,幾年沒吃這藥了。這也好,睡得死死 的,害怕不害怕也只能在夢裡了。不知道我還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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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熬過今天晚上?”

我和餘東忙說:“絕對沒問題。”

盧醫生也禱告似地說:“但願能平安過去。” 他望著漆黑的窗外嘟嚷著,“只要它今夜不來找我,我明天就去交通局自首。”

我聽了,心裡一緊。我知道這個“它”指的 是什麼。

盧醫生合衣躺在床上,連鞋子也沒脫。他翻 來覆去,鋼絲床不時發出“吱扭吱扭”的聲響。

我看著牆上的掛鐘。時間過得特慢,等了半 天,才過了五分鐘。

鋼絲床不晃動了,床上發出了盧醫生的鼾 聲,他睡著了,並且睡得很熟。

“咱們還去巡查嗎? ”餘東靠在椅子上問我, 聽那口氣,他顯然是不想去了。

我含含糊糊地說:“待會兒再說吧。”

經過那麼一通連驚帶嚇,我已經疲憊不堪, 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我被人使勁推醒了,是餘東推的。他在我耳 邊驚慌地叫著:“快醒醒。”

我揉著眼睛問:“怎麼啦?”

“剛才我聽見外面有一聲慘叫。”餘東哆嗦著 說。

我的睡意頓時全無,從桌邊爬起來。

餘東又說:“盧醫生也不見了。”

這時,我才發現,鋼絲床已經空了,地上只 剩下他的一雙鞋。一隻在床邊上,另一隻在屋子中間。

他去哪兒啦?

是上廁所?

可上廁所應該穿著鞋呀!

“他的上衣丟在門口了。”餘東驚恐地指著。 我看見值班室的門敞開著,門口水磨石地面上有一團衣服,是盧醫生的白大褂。

我這次感到事情很不妙。

牆壁上的掛鐘指著三點零七分。剛才我這一 迷糊,已經過了四十五分鐘。

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我們一點兒不知 道。餘東也睡著了。

從屋子裡留下的痕跡看來,好像發生了很恐 怖的事情〇 .

盧醫生是在睡夢中被拖走的,還把他的鞋子

和白大褂扒了下來。

難道外面的慘叫聲是他的?我的心頓時沉重 起來。

“怎麼辦?”餘東臉色灰灰地望著我。他已經 六神無主了。

值班室的門敞開著,樓道里的燈不知什麼時 候全熄了。外面是一片藍灰灰的黑暗◦從樓外透 進來的月光射在地面上。

月光清冷清冷的。盧醫生的大褂在地面上堆 成白乎乎的一團,更透出一種不祥之兆。

“怎麼辦? ”餘東又焦急地問。

我說:“盧醫生可能遇到了危險。我們應該馬上去找他。”

“光咱們倆行嗎?要不再找些人來?”餘東哼

哼唧唧。

“這三更半夜的,到哪兒找人?”

“我有辦法了。咱們可以按蒈鈴。”餘東高興 地叫。

這主意可不錯。•我馬上跑到桌子旁邊,按警

鈴。

沒有一點兒反應,警鈴的燈是暗的。

餘東擠過來:“我來按。”

我說:“甭按了。警鈴壞了。咱倆去找。”

我不知從哪兒來了一股勇氣:“反疋待在屋子裡也是害怕。去找還可以把事情弄明白。沒準 兒盧醫生真遇到危險了呢?咱們能見死不救?” “對,這次咱們帶上電警棍和棒子,要是真 撞見了,甭管是什麼,咱們都打。”餘東也豁出 去了。

我們倆拿著木棒、電警棍,打亮手電筒,出 了值班室的門。

樓道里一片漆黑。我們走出不遠,餘東的手 電筒又照到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是盧醫生的上衣。他的上衣也被丟在了地

上。

他肯定是朝前面的方向走的。是被拖進了太

平間嗎?

我手裡握緊了木棒。這木棒快有一米長了, 好像是打棒球用的。

餘東也使勁咳嗽一聲,為自己壯膽。

猛然,我的腳好像踢著一個東西,在水磨石

上滾動,發出響聲。

餘東忙用電筒照,是一盒藥品。

黑暗中,我看見旁邊的地面上還零零散散的

有一些東西。

啊,都是藥品,有盒裝的、瓶裝的,越往前 走越多,撒得到處都是。.

啊,藥品庫的藥怎麼都到這兒來了?

是有小偷吧? 一定是小偷進了藥品庫。

我小聲說:“說不定那鬼也是小偷裝的呢?”

餘東懷疑地問••“你說那女孩是小偷?”

我說:“當然,女孩也有當小偷的。”

這時,我們心裡的緊張,多於害怕,膽子反 倒大了。

因為小偷顯然比惡鬼好對付得多了。

我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到了樓 道的拐彎處。

我們當然要先去藥品庫。

一拐彎,我面前赫然出現一個鼓鼓囊囊、黑 乎乎的大東西,好像一個人蹲在地上。

“誰? ”我大聲喊著,舉起手中的棒子。

那東西一動不動。

餘東用手電筒照著,鬆了—口氣,說:‘‘是 個大口袋。”

是個黑色的大口袋,裡面好像裝了許多東 西,塞得鼓鼓的。

裝的是什麼呢?我恐懼地猜想,可別是人!

“不會是人吧? ”餘東也膽怯地說。

我小聲說:“不會,剛才地上撒的全是藥品。可能就是從這口袋裡撒出來的。”

大黑口袋的嘴兒半張開著。餘東把手電筒遞 給我,他一手抓住口袋嘴兒,一手伸進去摸。

突然,他愣在那兒一動不敢動,臉上顯出十 分恐怖的表情。

我緊張地問:“你怎麼啦?”

他哆嗦著,結結巴巴地說:“好像是,好像

我著急地問:“好像是什麼?” 我用手電筒去照口袋嘴兒。 啊! 一隻血淋淋的手。

餘東從口袋裡拿出一隻血淋淋的手來。

他嚇得叫了一聲,趕忙扔到地上。

也許我們看錯了,它不是手,是手套吧。 我用電筒照著地面。

真的是一隻人手,是齊著手腕砍下來的,鮮 血淋淋,那彎曲的手指似乎還在微微地動。

我屏住氣問餘東:“你摸時,那手是軟的

嗎?” 丨

餘東哼哼唧唧:“是,是軟的,還有點兒熱

乎呢。”

我的心突然緊縮起來。這隻手既然是軟的, 還有點兒熱乎,說明是剛斷下來不久。那是誰的

呢?

餘東恐懼地問:“會不會是盧醫生的?”

啊,他和我想到一塊去了。

我不祥地嘟嚷著:“如果這是他的手,那他

身體的其餘部分呢?”

我們倆不約而同地盯著地上的大黑布口袋。 它鼓鼓囊囊地戳在那兒,宛然一個人縮成一團,蹲在地上。我突然想到了一種恐怖的景象:一個 被肢解的人體,分成許多塊,被塞在口袋裡。

眼前的這情景太像了,太可怕了。

可是,還是應該看看。至少看看,裝在大黑 口袋裡面的是不是盧醫生。我說:“看看口袋裡 是什麼?”

餘東往後退了一步,嘟嚷說:“該你看了,剛才是我看的。”他那表情好像生怕大黑口袋裡猛然伸出什麼東西把他抓住似的。

這種恐懼也傳染了我。我把電筒遞給他,然 後小心翼翼地用木棒伸到口袋裡去捅。

口袋裡面發出“沙啦沙啦”的聲音,好像不 是人體。

我拿木棒使勁一撥,大黑口袋倒了。一些東 西“嘩啦啦”地從裡面滾了出來。

餘東用電筒照著說:“是藥品。”

原來這滿滿的一大口袋全是藥品。有人從藥 品庫裡把它們偷出來了。

但是,裡面怎麼會有一隻血淋淋的人手呢?

而且把許多藥品全染紅了?

“這有血跡。”餘東彎著身子指著水磨石地。 地上有一滴一滴鮮紅的血跡,從我們所在的

位置向前延伸。

我猜測說:“這血跡可能是斷手的人留下的,看樣子是往藥品庫的方向去的。會不會是盧醫 生?”

餘東小聲說:“他沒準兒還活著呢。要是流血過多,可就完了。”

我們倆尋著地上的血跡,慢慢地往前搜索。 路過第一間藥品庫,發現防盜鐵門被打開了。有人進去過。

可血跡沒有拐進去,仍沿著走廊往前伸延。 我們往前走,第二個藥品庫的鐵門也被打開了。但血跡仍沒有拐進去,還繼續往前延伸,好 像是通往標本室的方向。

我們又往前走。

突然,餘東緊張地抓住了我的衣角,小聲 說:“你聽。”

我停住腳步,側耳細聽。

我聽到了低低的呻吟聲。

“哎喲,哎喲 ”一聲一聲地從標本室的

方向傳來。那是一種極其痛苦的、令人忍受不住 的哀叫聲。

那裡漆黑一片。

“他還活著。”餘東小聲說。

“地上的血跡可比剛才多了。”

我們一邊加快腳步,一邊大聲叫:“盧醫生,盧醫生。”

呻吟聲戛然而止。

十玉

樓道里猛然靜了下來,只聽見我們自己的喘 息聲。

我想,盧醫生一定是被嚇昏了。他沒聽出是 我們的聲音。

我們站在標本室門口,向著裡面說:“盧醫生,是我們。”

標本室的門敞開著。從對面高高的鐵欄杆窗 戶射進來的月光,撒在地面上,映出了一排櫃

架的影子。

藉著這一點兒孤零零的月光,房間裡呈現出 灰濛濛的深藍色。

那一座座高大、厚重的木架黝黑黝黑的。

木架上放著一個個大玻璃瓶子。瓶子裡放著 人的各種器官,在夜色中,顯得尤其可怕。看不

見浸泡它們的液體,它們好像就直接漂浮在空氣 中。

房間裡,一點兒聲音也沒有了。

而血跡就是拐進標本室的。

我小聲告訴餘東:“他肯定就在裡面。”

“他怎麼不說話?會不會疼得暈過去了?”

“很可能。因為整個手都被砍掉了,動脈流血過多……”

我說著,猛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問題:我們 只顧著想被砍掉手的人了,忘了把他手弄斷的惡

魔,那才是最可怕的。

也許此刻它正在盧醫生的身上吸他的血。

也許它正躲在某個黑暗的角落,邪惡地窺視 著我們。

這麼想著,我不由得打了個冷戰,急忙附在 餘東的耳邊說:“小心吸血的惡魔。說不定它在

裡面。”

餘東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我又小聲告訴他:“你跟在我後面,保持一點兒距離。我要是真有危險,你可別光顧著自己 跑。你得幫幫我。”

“行。”他點頭答應,“你放心。我用電警棍,它準怕。”

我表示很贊同他的辦法。

雖然,我一點兒也拿不準,電警棍對鬼魂來

講是不是管用。

我拿著電筒在前面,餘東舉著電警棍跟在我

後面。

地上有血。一滴一滴的血灑在木櫃子間的空 隙間。

我竭力不看木櫃上那些可怕的大玻璃瓶子。 一步,兩步……我已經轉過了四五個櫃子。 我聽見了微微的、怪異的響聲,是從一個高大的櫃子後面傳來的。

啊,都快到房間的盡頭了,馬上就要看到

了。

我看到的會是什麼呢?

是斷了手臂、血淋淋的盧醫生?

是那被汽車軋死的、下巴和脖頸都帶著血的 女孩?

還是有熒熒綠色眼睛、五官卻模糊不清的吸 血惡魔?

我的心迅猛地激跳起來,全身的血液幾乎都 停止了流動。

突然,“喀噠喀噠”的聲音在櫃子後面猛烈 地響起來。

聲音清脆而快捷,像是有人在敲擊木節,像 是在穿著木拖鞋不停地蹦跳,像是許多張嘴在黑暗中叩齒……

“喀噠喀噠”的聲音越來越響。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響聲嚇懵了,一時不知怎 麼辦才好。

“喀噠喀噠……”驀地,一個高高的、瘦長 的影子從櫃子後面閃了出來。

一具活骷髏,是一具完整的活骷髏。突兀地 撞到我的面前,全身的骨節都猛烈地抖動,“喀 噠喀噠”敲著牙齒。

眼見那骷髏向我壓來,我本能地拼命掄起手 電筒。

“啪啦啦”,骷髏架子竟然被我打散了。

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掉下來,砸在我的腦袋 上,砸得我昏沉沉的。可是還隱隱約約地看見了骷髏架後面有個東西。

我後面黑影一閃,是餘東。

他像一頭髮狂的小豹子似的從我身後撲上 來,撞在那東西上面。

我們一起摔倒在地上,我被壓在了最下面。 接著,我全身像捱了電擊一樣,癱軟在地上,一點兒也動不了。我肩頭上觸著一個硬的東 西,一是電警棍。

慌亂之中,餘東的電警棍觸到了我身上。

但他很快拿幵了,並且揮向壓在我身上的

人。

“哎喲!”我聽見上面有人呻吟,是一個陌生 的聲音。

餘東高興地叫:“我把他電著了。這回,我沒害怕。”

我嚐到電警棍的厲害了。在它剛電你那一瞬 間,簡直疼得讓你忍受不了,然後手腳都麻嗖嗖的,一點兒也動不了。

足有好幾分鐘,我一直躺在地上。

壓在我上面的人也躺下了。他也捱了餘東一

電聱棍。

“你要再敢動,我還電你。”餘東喊著,使勁 揮舞著電警棍。

“我不動,我不動,哎喲——”那傢伙躺在 地上呻吟著。

他不是盧醫生,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我艱難地坐起來,腦子還“嗡嗡”的,手腳

〜吋都不聽使喚,費了半天勁,才抓起地上的手

電。

我可別被電成半身不遂!

餘東還在警覺地盯著陌生人。

我用電筒照陌生人。這是一個很瘦的尖下巴

的傢伙。眉毛很濃,一雙眼睛賊溜溜的。他戴著

黑帽子,一襲緊身的黑色衣服把他的身體裹得緊

緊的。

我瞪大眼睛審問他:“你是小偷。”

、“啊,是小偷,來偷藥品的。”他很爽快地承

認。接著,皺起眉頭,呲牙咧嘴地呻吟,“哎喲,

勞駕,幫幫忙,我這手,,,他歪著腦袋向他手的方向示意。

我們這才發現:他的一隻手沒了,只剩下手 腕,血淋淋的。雖然他的小臂上被一條白紗布扎

得緊緊的,可殷紅的血還是不斷地從血肉模糊的 斷腕處淌出來。

啊,那斷手是他的!

他的身上也溼漉漉的,由於衣服是黑色的, 分不清是血水還是汗水。

他的臉顯得特別蒼白,顯然是流血過多所致

我忍不住問:“疼嗎?你的手還得包紮一下,

血液流失太多,你會死的。”

“先別管這個了。勞駕,快帶我離開這兒。” 他很驚慌地四下看著,顯出極恐怖的樣子。

我和佘東在左右兩邊拉著他,跌跌撞撞地走 出標本室。

十六

我們一直跑到了值班室。

一進門,那傢伙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疲憊 地說:“勞駕,幫我把胳膊上的繃帶紮緊些,我

可能流的血太多了。’”

我讓餘東拿著電警棍在旁邊監視,我用繃帶 把他的小臂再使勁繫緊。

他斷腕處的紗布已經完全被血浸透了,黑衣 服上也沾了不少血。

在燈光下,我仔細地打量他,才發現他又瘦 又小,雖是成年人,個頭卻比我們髙不了多少,但手和腳都很大,薄薄的嘴脣和溜溜轉的眼睛透 出一股精明樣。

他身體這麼瘦小,卻揹著那麼大的口袋,他 可真夠能偷的。

我對他說:“你是小偷兒,讓我們抓住了,你可不許耍花招。”

餘東也猛然記起了自己的身分,說:“我們是警衛。你最好老實點兒,別把我們當小孩,蒙 我們。”

“知道,知道。”矮個子連忙點頭,說,“值夜班的除去你們,還有那個醫生。”

他看見了地上的皮鞋和白大褂,皺著眉頭 問:“這是那醫生的?他人呢?”

餘東脫口而出:“不知道他哪兒去了?他剛才還在這兒睡得好好的,突然只剩下鞋子和衣

服,人卻不見了。”

“得了,大概他完了。”矮個子一聳肩說。

“什麼?你說誰完了?”我吃驚地問。

“那醫生,就是那個開車撞死人的醫生。”矮 個子癟癟嘴說。

“你怎麼知道?”

“我早來了,在窗子外面聽他向你們倆說

了 :

我不安地問:“你怎麼知道他可能完了?”

矮個子哼了一聲,喪氣地說:“西為我差點代他當了替死鬼。那,那東西是找他的。可錯把 我當成他了,要了我一隻手。”說著,他臉上顯出了恐怖的表情。

我急於想了解盧醫生的情況,忙問他是怎麼 回事。

他嘟嘟嚷嚷地罵了一句:“撞見鬼了。

然後告訴我們說:“其實我早來了。你們兩次去巡邏,和那個盧醫生去太平間的事我都知

退。

餘東吃驚地問:“你一直在這兒?”

矮個子點點頭 “我藏在女廁所。”

看我們懷疑地瞪著他,他又忙解釋:“我知

道那裡肯定沒人去,因為在這兒沒女的值班。我

一般拿東西都在後半夜,那時候人最容易犯

拿東西安全。可是今天晚上挺怪,和我上次來不

一樣。”

“啊,你已經來偷過一次了?”我盯著他問。 “啊,啊,早了,那是去年的事了。”他含含 糊糊地遮掩過去,“你們聽見的女孩的哭聲我也

聽見了。”

“你也看見了?你認識她?”

“見鬼。”他晦氣地一吐吐沫,“我哪裡認識她?我找死是怎麼著?”

他嘆了一口氣說:“唉,我在廁所躲了一會兒,偷偷溜出來,溜到藥品庫旁邊,剛打開門, 就聽見樓道那邊的太平間有動靜。原來是你們倆 在太平間門口。裡面那個女孩正哭哭啼啼地撞門要出來。後來,你們倆也沒開門就走了。那女孩 還在‘咚咚’地撞太平間的門。我想,她要是老 在這兒亂敲亂喊的,把人引來,我還拿什麼東西啊?唉,當時我哪兒會想到她是鬼啊?唉,我要 是知道她是鬼,我說什麼也不會偷偷過去把太平 間的門鎖打開的。”

餘東注意地問:“你有太平間的鑰匙?”

矮個子臉皮厚厚地一笑:“我到哪兒都不用鑰匙,一根鐵絲就成。我把太平間的鐵門打開, 就偷偷躲了起來。看見裡面出來一個白衣白短褲 的女孩。”

餘東驚恐地問:“她向你走來了?”

“不,她好像沒看見我,徑直地沿著走廊往前走。當時,我不知道她是被汽車軋死了,還以 為有人惡作劇把她關在裡面的呢。可後來聽你們 在值班室裡一說,我才知道她是屈死鬼。”

我問:“你那手是怎麼斷的?”

矮個子連連搖頭:“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嘆了一口氣,“唉,我是太貪心了。我要是早走就好了。”他露出驚恐的眼神,放低了聲音,接著講下去一

我偷偷溜進藥品庫,裝滿了一大口袋藥品,, 馬上就要溜走了,我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到旁邊那個房間裡看看去,也許還有什麼 好東西。於是,我揹著那大口袋,打開了旁邊的 那扇門,就是標本室。進去之後,一看那些大櫃子上的東西,我就後悔了。那些玻璃瓶子裡泡的 都是些死人的器官,我到這裡幹什麼?正想轉身 出去,突然聽見外面有“吱扭吱扭”的聲音。我

剛在一個櫃子後面蹲下來,黑乎乎的門口就出現 了一張帶軲轆的手術床,不知是誰推來的,正好擋在門口。

床上直挺挺地躺著一個人,身上蒙著白布 單。

我想,這下壞了,我被人發現了。

可靜靜地等了一會兒,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那病床仍然無聲無息地停在那兒。床上的白布單仍蒙得嚴嚴的。我才想起,這床上的是死人,是 從太平間裡推出來的。

可從太平間裡推到這兒幹什麼?再說,那死 人是躺著的,肯定不會自己來,一定是有人推著來的。我可不能讓那個人發現。

我又凝神靜氣地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一點 兒聲音。

這回我可沉不住氣了。我從口袋裡拿出一個 小藥瓶,向門口丟去。

小藥瓶落在水磨石地上發出響聲。我想,只 要門外藏著人,他肯定會本能地作出反應,我就可以發現他了。

然而,一點兒聲響也沒有。甚至沒有喘息 聲。

你們知道,我的耳朵是很靈的,不會放過一

點兒聲音。

我判斷門外沒有人。於是,我猜想,可能有 人把屍體推到這裡準備解剖的。往前再過兩個房間不就是解剖室嗎?

我想,推車的人一定又回去取什麼東西去 了。我最好趁著這會兒趕快溜出去。

我背起大口袋一點兒一點兒往門口挪,眼看 到了門口了,我的身體已經捱到床邊了。我瞟了床上的死屍一眼,它仍直挺挺地躺在白布單下 面。

我側過身,悄悄地探出頭去,向樓道里張

望。

真是萬幸,樓道里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 有。

我心裡一喜,忙把擋在門口的手術床往旁邊 推一推,然後側身過去。

我都快擠出門口了,突然感覺衣襟好像被什 麼東西掛住了。

我回頭去看,原來衣襟被床框上的鉤子鉤住 了。

啊,一場虛驚,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手把衣襟從鉤子上摘掉。~~"

突然,從病床的白布單下伸出一隻手,一下 子抓住了我的手腕。

那是一隻冰冷冰冷的手。.

死死地掐住我的手腕。

我嚇得魂飛魄散,拼命一掙,總算掙脫出 來。

可我還沒來得及細看,“騰楞”一聲,鐵架

子床突然向我這邊翻倒,把我撞到了門裡面。

黑暗中,我發現直挺挺的立著一個人。

是那病床上的死屍。它是從病床上跌落下來 的。

可是卻直挺挺地站著,全身蒙著白布單。 一個蒙著白布單的死人。

它搖晃著,蒙在身上的白布單脫落下來。

,是那個女孩,被我從太平間裡放出來的

女孩。

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

怎;麼變得這樣可怕?

原來潔淨的白衣白褲現在沾滿了暗紅的血。

她的腹部好像要從中間斷開似的,血肉模糊 成一團。

只有她的臉還是原來的樣子,但在黑暗中變 得十分猙獰可怖。

她頭髮蓬亂,嘴角帶著血。一聲不吭,冷冷 地站在門口看著我。

一副冰冷、僵死的面容。

我完全嚇懵了,呆呆地問:“你,你怎麼這樣了?

“不是你開汽車軋的嗎?”黑暗中蕩起尖尖的

聲音。

我糊塗了,我連汽車都沒有,只有一輛破自 行車。我什麼時候乳死過她呢?

尖而恐怖的嗓音繼續在空氣中迴盪:“你不是把我撞死之後,先把我抱上你的汽車,想送醫 院,一看我真的死了,又把我丟到車下了嗎?幹 …了壞事,你想跑,你跑不掉的,善有善報,惡有 惡報,這可是你說的。”

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快,越來越凶狠。

她搖晃著直直的身體一點兒一點兒向我逼過 來了。

我嚇壞了。

就在她快逼到我跟前時,我猛然想起,在值

班室外面聽見你們說的那些話。

我趕快說:“不是我開車軋死你的。是那個醫生。他自己都承認了。”

尖尖的嗓音突然一愣,接著怔怔地說:“是醫生?你說是個醫生?啊,好像是這樣……”它說話的聲音突然慢了下來,好像在挺費勁地思索

趁這機會,我趕快說:“你讓我走吧。真的跟我沒關係。” r

“不是你?那你到這裡來幹什麼?”它又怔怔 地自語。

“我,我只是想拿點兒藥品。”我哼唧著。

“哦,你只是個小偷。你不是開車撞死我的人?”它尖聲自語著,.直挺挺的身體突然向我倒 來,我看見了那陰冷的臉和白白的牙齒。

我嚇得拼命往櫃子後面一躥。只覺得胳膊被 什麼滑了一下,但總算躲開了。

我的身體跌到了櫃子後面。

我聽見令人恐懼的聲音在櫃子前面奸笑著: “既然不是你開車撞的,你只是個小偷,那我就要你一隻手。”

這時,我才發現我的一隻手沒了,鮮血一下 子湧出來,疼得我幾乎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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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著牙,爬起來,又跑了幾步,躲到一個

大櫃子後面。

櫃子前面再有什麼響聲,我都沒注意。我只 擔心它會再繞過來找我。

屋子裡突然安靜下來,它好像走了。

這時,我才感覺出手腕剜心地疼,我的衣服 全被血水浸溼了,我已經流了許多血。

我使勁掐住自己的手腕,因為我知道,流血 過多,人就完了。

我剛用繃帶把手臂扎住,就聽見你們的聲 音,我以為是它又來了呢..

聽完矮個子的敘述,我稍微一分析,立刻感 到了事情的嚴重。

不管那個惡魔是什麼東西,它一定極其可

並且它是向著盧醫生來的。

它既然能齊唰唰地咬掉矮個子的手,很可

能,它會要盧醫生的命。

我說:“現在盧醫生很危險。咱們得幫助

他。

矮個子搖搖頭說:“算了吧。能完整地保住自己就不錯。”

我對餘東說:“要不咱倆去?”

餘東瞥了矮個子一眼,問:“他怎麼辦?他可是個小偷。”

我說:“先找繩子把他綁起來。”

矮個子忙說:“別綁,別綁。我給你們出個

主意。咱們先出去報警,既可以找人來救盧醫 生,又可以把我送到公安局。”

餘東問:“你不怕公安局?”

矮個子忙說:“不怕,不怕,公安局再厲害, 也不會活活地斷掉我一隻手。”

看我和餘東猶猶豫豫,矮個子又著急地催 促:“快走吧,聽我的沒錯。再待一會兒,說不 定你們倆也和我一樣,掉一隻手。”他舉著裹著 血糊糊紗布、禿禿的手臂,在我們眼前晃。

外面漆黑的樓道里響起了“_吱扭”的聲 音。

那聲音很輕,像是有人推著手術床在水磨石

地上輕輕碾過。

“是它。”矮個子恐怖地小聲說。

我們嚇得都噤聲不語。

“吱扭吱扭”的聲音漸漸地消失了。

餘東小聲說“它走遠了。”

“我們也趕快走吧。一塊出去,可以互相壯膽。”矮個子說著,往門外走。

餘東一邊拉住他,一邊和我商量:“我們先出去叫人來救盧醫生?”

我猶豫地說:“要是耽誤了時間,晚了怎麼辦?” •

矮個子哼唧著:“哼,不在於這點兒時間,要晚,早晚了,說不定那醫生都已經被肢解了 呢。,,

我猶猶豫豫地跟著他們出了值班室。~

餘東走在最前面,矮個子夾在中間,我在最 後面,沿著樓道往外跑。

眼看就要到通往門廳的鐵門了,突然,餘東 停住了腳步。

矮個子也驟然站住,我險些撞到了他身上。 我正要問怎麼回事,一抬頭,一個黑乎乎的

影子驀地撞入眼簾。

在我們前面五米遠,一輛手術床擋在樓道出口處。

手術床上直挺挺地立著一個人。

是她,那個被汽車軋死的女孩。

她的身體血淋淋的,好像從病床中間戳了進 去,只直直地露出上半截來。

她的臉是揹著亮光的。

外面大廳昏暗的燈光從她身後的鐵柵欄門透 過來,她那帶血的臉在黑暗中,更顯得浄獰可怕。

“嘻嘻,你終於來了。”她發著“嘶嘶”的刺 耳的尖叫。

身體帶著手術床向我們滑過來了。

矮個子呻吟一聲,回頭就跑。

我和餘東也本能地跟著跑。

後面,手術床的輪子“吱扭吱扭”幾次地響 著,緊追著我們。

我們拼命跑。跑到了走廊盡頭的拐彎處。

矮個子好像喊了一句,他向左,跑向太平間 的方向。

我也緊跟著向左,跟在矮個子屁股後面。

我們後面的聲音漸漸地變小了。直挺挺的鬼 被我們擺脫了。

矮個子跑進了太平間旁邊的女廁所。

我也跟著跑了進去。

矮個子跑到窗子旁,外面明明是很粗的鐵欄 杆,他竟然一拉,鐵欄杆便被拉開了。

矮個子靈敏得像一隻猴子,翻出了窗子。雖 然他只剩一隻手,雖然,窗子距離地面有五六米。

我跑到窗前,發現那鐵欄杆是被鋸開的,矮

個子先前就是從這兒進來的。

“快,餘東。”我回頭叫。

廁所裡就我一個人,沒有餘東。

他沒有跟上來。

我的臉上“忽”的一下子冒出了冷汗。

他到哪兒去了呢?

是被那鬼魂捉住了?還是拐彎時,他跑的是

另一個方向?

我恍然記起,跑到樓道拐彎處時,矮個子好 像喊了一句什麼,當時我只顧跑,沒注意聽。現在想起來了,他喊“分兩頭跑”。

大概餘東就向另一邊標本室的方向跑了。

也許,餘東誤以為是我喊的話,才往另一個 方向跑,那個鬼肯定是去追他了。

一想到,他可能落到那可怕的惡魔手裡,我 感到特別羞愧。

不行,我不能只顧自己,而把同學丟掉。 我望了敞開的窗子1眼,毅然轉過身去。 這會兒我的膽子突然變得大起來,好像什麼都不怕了。人就是這樣,一豁出去就什麼都不怕

了。

我的兩手空空,剛才亂跑時,手裡的棒子不 知丟到什麼地方去了。我得找一件東西作自衛武器。

廁所涮拖布的水池上有兩把拖布,我選了一

把布條少的拖把。用它做武器雖然不太襯手,也 只好湊合了。

我拿著拖把出了廁所門。

奇怪,'樓道里有亮光。遠遠望去,樓道另一邊亮起了燈,好像是標本室。

標本室的門敞開著,有微弱的燈光從裡面透

出來。

看見了亮光,我心裡好像稍微踏實了一些。 在我的感覺裡,好像邪惡的東西都是怕光亮的。越接近光亮的地方,可能就越安全。

我拿著拖把勇敢地往前走,走過樓道拐彎 處,我的腳碰到了一個東西。

低頭一看,是電警棍。

啊,餘東把電警棍丟在這兒了。

他果然朝這個方向跑來了。

他把防身的電警棍都扔了?

凶多吉少!

我拿起電警棍,把拖把扔了,繼續往前走。 走到標本室跟前,我才發現自己剛才看錯

了。

標本室的門緊閉,黑著燈。

開著門的是挨著它的解剖室,裡面亮著紅

燈。

暗紅的光映在門口的水磨石地上,很像汙濁 的血色。

我握緊手中的電警棍,躡手躡腳,到了門旁 邊,小心翼翼地一點兒點兒探頭向裡看。

我都做好準備了,只要有一點兒異常,比如 門後面突然出現一張臉或一隻手臂。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給它一電警棍。

沒有,什麼也沒有露出來。我輕輕地透了一 口氣。

解剖室是一個很大的房間。靠近門口的屋頂 上亮著一盞小紅燈,使得附近的白瓷磚牆壁都變成了粉紅色。離得遠一點兒的地方則顏色發黃, 更遠的地方,成了暗暗的灰白色。

屋子裡很空。

砌在屋子中間的白瓷磚手術檯靜靜地立著。

手術檯後面的一排玻璃櫃子裡放著不鏽鋼的 手術器械,若有若無地閃著光澤。

我又看見了那個大方池子,那個用來浸泡解 剖肢體的池子。

我站在門口,一邊提防身後有人襲擊,一邊 警惕地用0光搜尋屋裡每個角落。

房間裡的所有器物全一目瞭然,一切都無聲 無息。

除去那緊靠牆壁的大池子裡,其他好像沒有

可以用來藏身的地方。

我舉著電警棍,眼睛緊盯著池子,一點兒〜 點兒往前走,離大水池子越來越近。

猛然,我的眼角掃過一個東西。

是在手術檯後面。

啊,我忘了白瓷磚手術檯後面也是可以躲藏人的。

那後面真有東西。

是那張手術床。

因為它正好和手術檯平行,並且比手術檯要 低一些,顏色又一樣,站在門口根本看不出來。

可走近了。我不僅看到了床稜,而且看到了 藏在床下的東西。

那是一隻腳,從白瓷磚手術檯邊上,露了出 來。

可別是餘東的腳!

我把目光移向手術檯,謹慎地向前邁了兩 步。

終於看清楚了 : 一張帶輪子的手術床並排地放在手術檯後面。

我注意到手術床中間有個大圓洞,心不由得 猛地一跳。

啊,這是那女孩的病床!剛才她就是從手術 床中間的洞裡直挺挺地探出身來,帶著手術床追我們的。現在,她沒在床上。在手術床下,卻有一個白布單蒙著的人。

白布單蒙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隻腳來, 就是我看到的那隻。

白布單底下會是她嗎?

也許根本不是她,是餘東,或盧醫生? 這很可能是它設的一個陷阱。等我過去掀開白布單時,它會突然從後面跳出來襲擊我。 完全有可能。

我緊張地回頭看,沒有人。

從我這兒到門口有四五米遠的空間,即使它 從門外飛進來,也得需要一定的時間。

我放心了,小心翼翼地繞到手術檯旁邊,和 白布單保持一米遠的距離。

我的身體微微前傾,用電警棍去挑白布單的

一‘角。

即使白布單下猛然伸出一隻手來,它也抓不

到我。它只能抓電警棍,那樣我正好可以電擊

它。

白布單被挑開了。

下面沒有伸出手來。

我看到一張蒼白的臉。是她的,是那個被汽 車軋死的女孩的臉。她睜開的眼睛一動不動,像死魚眼一樣,直直地向著屋頂。

她的下巴和脖子都有血,是暗紅色、早已凝 滯多時的血。

我緊緊地握住電警棍,提防她會突然蹦起 來。

但她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她臉上的表情似乎 也並不是特別陰森可怕,而只是顯出悲哀和憂

鬱。,.

我使勁用電警棍捅她,她還是不動。

我按動電警棍的按鈕。

在電流的電擊下,她僵直的身體只是顫動了 一下,又僵僵地定在那裡了。

“咦?這回她怎麼不動,真的像死人了?”我 驚愕地想,“剛才她還在追我和餘東呢,難道這鬼魂已經幹完了自己的事,早走遠了?” ,

我的心突然特別沉重。

餘東,還有盧醫生,看來都凶多吉少。

我想,餘東如果還活著,他也應該是在附

“餘東,餘東。”我試探地小聲喊。

沒有人回答。

卻有一種輕微的聲音,是水聲。

好像有人在輕輕撥動我旁邊池子裡的水。

我頓時緊張起來,渾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 動。

啊,我差點兒忘記,這池子裡也是可以藏人 的。

難道餘東被那女屍給放到池子裡去了?

或許盧醫生也被放到了裡面?

那是專放死屍肢體的池子。

那裡面既然有聲音,也許他們還活著。

我轉過臉,探頭向水池子裡張望。

在屋頂紅色小燈的映照下,池子的水,漾著 血色的漣漪,一圈一圈地推向池邊。

池水中,好像浮著一個東西。由於燈光的反 射,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我走到池邊,探著身子看。

啊!什麼東西?

好像是一張人臉。

人臉怎麼這樣古怪?

臉整個是黑色的,分別不清五官。兩隻^ 卻是綠熒熒的。

我吃驚地張大了嘴,還來不及反應。

“呼隆”,水裡衝出一個黑乎乎的大東西,一 下子把我拉下水去。

“咕嘟嘟”,我嗆了兩口又苦又澀的水,腦袋 突然捱了沉重的一擊,便暈乎乎的,什麼也不知道了。

我醒來時,發現自己的衣服都被脫掉了,只 剩下溼淋淋的褲衩,我的手腳都被捆住了。

我身下是冰冷的白瓷磚。但不是躺在地上。 我側臉看看四周,驟然明白了。

我還是在解剖室裡,我被放到了手術檯上。 我上面出現了一張臉,一張黑色的臉,兩隻綠熒熒的可怕的眼睛。

黑麵孔,綠眼睛。我好像聽誰講過?

啊,盧醫生講過,他講醫院裡過去出現的兩 件怪事:一個殺人凶犯的被肢解,一個垂死老人的死,都和這張怪臉有關。

它現在又出現了。

它俯下身來看我,離得我很近。

屋裡的燈光雖然很暗,我還是看清楚它了。

這是一張帶面具的臉。

整個頭部和臉全被黑色的面具罩住,面具裡 露出一副綠色的潛水鏡。

面具又和下面黑色的緊身服連在一起。

通身上下全是黑色的一個怪人。

‘嘻嘻,”他向我奸笑著,發出“嘶嘶”的聲 音,然後臉一下子離開了。

我看見他無聲無息地在屋子裡來回走動,像 一個鬼影子一般,來到牆邊的玻璃櫃子前。

我聽到了一件件金屬器械放在托盤裡發出的 清脆的響聲。

他拿了一件又一件。

他是在幹什麼?

我迷惑地想著,低頭看看自己裸露的身體。

我猛然明白,他把我放到了手術檯上。他是

想解剖我。

我簡直嚇昏了,使勁掙扎,可我的手腳被捆 得緊緊的。

我開始拼命叫喊。

“你再叫喊也沒用。這房間是封閉的。”他冷 冷地說。

他站在手術檯旁邊,不慌不忙地把一件件手 術器械放在我的頭邊上。

他開始用一種怪異的聲音說話,說得很慢, 像是對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不要著急,你 馬上就要解脫了。這是你應得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是老天安排的。老天專門安排我來做 這件事情。五年前,那個惡貫滿盈的凶犯,應該 千刀萬剮,我就把他千刀萬剮了。兩年前,那個痛苦的老人希望安樂死,我就讓他安樂死了。現 在,你開汽車軋死了人,還把人拋掉逃跑,也應 該受到懲罰……”

啊,他把我當成軋死人的司機了。,

我使勁叫:“你說錯了,不是我。是盧醫生開車撞死女孩的。”

他停止了自言自語。

那張面無表情的面具臉望著我,迷惑地問:

“不是你撞的?我又弄錯了?我已經問過了一個人,--盧醫生撞的?”

我說:“真的是盧醫生。”

“真的是盧醫生嗎? ”他歪著腦袋很費勁地想 著,迷惑地自語著,“好像是醫生?對,是醫生。

可是他在哪兒?我怎麼一直找不到他?他一直在 和我玩捉迷藏?”

他舉著一把雪亮雪亮的手術刀,木呆呆地發 愣。

我嚇得直髮抖。一想到那刀子馬上要割向我 的喉嚨,我幾乎要昏過去了。

我竭力使自己鎮靜,我覺得他的智能好像很 低。也許我可以利用這一點。

快,我得快想出辦法來。

天啊,越是著急,腦子越是發木。

他冷冷地舉起手術刀,白亮亮的,在我眼前

晃著。

我聽見他咬牙切齒地嘟嚷:“你就是那個醫生,你在騙我。我已經很疲憊了,都快堅持不住 了,我必須馬上解決——”

冰冷鋒利的刀刃已經貼住了我的喉嚨。 真是千鈞一髮,我勉強從喉瓏擠出聲音:

“不,我不是醫生,我知道他藏在哪兒r

“藏在哪兒?”他冷冷地逼視著我問,手術刀 並沒有離開。

“盧醫生在哪兒?”他又問,聲音粗了起來。 這聲音聽起來有點兒耳熟。 ^

是——是一這怎麼可能?

•世界上絕不可能有這樣的事!

可面對脖頸上的冰冷刀刃,我只好瞎說了。 我說:“我知道盧醫生在哪兒——你就是!”

“我?”他驚愕地把手術刀拿起來。

啊,有希望,看來他的智能極低。好像低得 連自己是誰都分不清了。 ‘

“是我?我是盧醫生?”他又歪著腦袋迷惑地 自語。

“是你,肯定是你,你絕對是盧醫生。”我馬 上不斷重複,給他加深印象。

我不能讓他有一點兒思考的時間,趁他沒明 白過來,我使勁兒說:“不信,你仔細看看自 己。”

他真的看了,低著頭看自己。他用手慢慢地 把臉上的面具摘下來了。

我大吃一驚!

我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是盧醫生!

我怎麼也不會想到:竟然會是盧醫生。

“啊,是你,盧醫生! ”我吃驚地喊起來。

我發現盧醫生臉上表情怪怪的,眼睛蒙著一

層霧。

他迷迷瞪瞪地看著自己,好像是在睡夢中。 他的神經完全失常了。

他看著自己,發出夢囈般的喃喃自語:“啊,我是盧醫生,真是我。真可笑,找了半天,我是 在找自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也不能例 外。”

亮光一閃,盧醫生突然用手術刀向自己的胸 口刺去……

過了兩天,事情總算真相大白了。

雖然,我弄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但我認為,

這是我碰到的最怪誕的一件事。

一切全起源於盧醫生的夢遊。.

盧醫生有夢遊症,他自己不知道,別人也不 知道。

但是,在他刺傷自己住院後,醫生通過檢 查,斷定他有夢遊症,而且做了試驗,結果也證實了這一點。

醫生們推斷,也許,盧醫生看破案和俠客的 書太多了。而且對書中那些神祕的、主持正義 “殺手”津津樂道。夢是心中想,他恰恰又有夢遊的毛病。因此在他的夢遊中,他不知不覺地充 當了神祕的“殺手”。醫院以前發生的兩件怪事 都是他乾的(並且設計了很多圈套,搞得很神祕)。但他醒來時,全忘記了。他對此一點兒不 知道,因為是夢遊。前幾天,他開車撞死了女 孩,.看見女孩斷氣後,又把女孩丟到路上。來值 夜班時,他的精神已到了崩潰的邊緣。他一點兒不知道,他把女孩的屍體放到路邊時,他的工作 證和駕駛證掉到了旁邊。

那女孩的妹妹找姐姐時,聽說姐姐被救護車 運走了。她撿到了盧醫生的駕駛證。她按照證件找到了醫院,知道太平間剛送來一個被撞死的女

孩,她就獨自去太平間找,而恰巧被我們兩次碰 到。一次她躲在一個白布單下面(即是那個會動的死人);另一次她被關在太平間裡,後被矮個 子放走了。而我們一直錯把妹妹當成了姐姐(這 個女孩第二天又來醫院時,我看見了她)。

而精神已經崩潰的盧醫生更是把她當成了鬼 魂。

盧醫生的精神完全混亂了,在吃藥後的沉睡 中又產生了夢遊。

這一次,他仍然又像俠客一樣去主持正義。 在夢遊中,他換上夜行服(前兩次夢遊,他也是穿的這衣服),用手術床推著女孩的屍體(把她立在手術床上,自己在後面悄悄地推著),迷迷 瞪瞪地去尋找肇事者,但在迷茫中,懲罰的卻是 自己,也捎帶著割掉了小偷的一隻手。

因為是夢遊的原因,盧醫生手術刀刺得很不 準,離心臟還有一段距離,他只是受了重傷。

我的同學餘東安然無恙。他躲進了標本室, 把門從裡面鎖上待了一夜。

這樣看來,整個事情的經過都已經很清楚 了,似乎醫生們對盧醫生病情的解釋很合情合 ''然而,過了一段時間以後,醫院裡有人不知從哪兒打聽到,那個被汽車軋死的女孩,根本沒 有妹妹,她是個獨生女。

這使所有的人都吃驚不已。

因為,事情發生的第二天,醫院裡許多人都 見到過這個自稱是死者妹妹的女孩。她們倆確實長得很像。

那女孩是誰呢?她從哪兒來?

誰也不知道。

驚悚,午夜十二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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