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王阿米王小忠

楊樹 霰彈槍 晨小唔 2019-04-08

最後一戰,馬家軍被打得一敗塗地。鬍子率領百餘殘部,盤踞馬牙雪山附近,白天蟄伏,晚上以小規模的分隊形式打家劫舍。害得地方民眾既不敢下地勞作,也不能安然就寢。

“趕快跑呀,又來了。”貢嘎在村口大聲喊。

一時間村子裡變得空空蕩蕩,鬍子部下在村裡樂呵呵地進進出出。

“這樣何時熬到盡頭呀,可有啥辦法呢!”

“阿米槍法好,可只有一杆槍。”

“搬到別處吧!”

“哪裡才是清閒的地方?吃啥?喝啥?”

全村人逃在大窪溝,圍坐在一起,個個帶著一副愁相。

“哇——”孩子的哭聲夾雜在人群七嘴八舌的討論聲中。豆格草不停地抖著懷裡的孩子,孩子的哭聲沒有小,反而越來越大。

陽光白花花地照在山樑上,山樑上一草一木清晰可見。

“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大窪溝瞬間變得一片死寂。另一個孩子吭吭哧哧的聲音,在這時候顯得愈加響亮。豆格草趕緊解開皮襖,一把挖出自己的奶頭,忙不迭塞到孩子嘴裡。

陽光慢慢挪動著步子,山樑上的人影子閃了下就不見了。大窪溝裡避難的人群緊縮在一起,都不敢說話,只聽見孩子吃奶的聲音嘖嘖作響。

月亮很白,樹影婆娑,小路兩旁的碎草尖上掛滿了晶瑩的露珠。村子靜悄悄的,睡熟一樣,除非響亮的子彈聲從上空劃過。

大夥兒小心地朝村子靠近。一步,兩步,直到看見村口一個威武的大漢。那大漢手抱一杆雙管獵槍,在月光下像個鐵鑄的山神。

“是阿米?”“膽子夠大!”“他手裡有槍。”“一杆獵槍頂個屁。”

有人在竊竊私語。

“喂,都趕緊回家吧,別涼著娃娃們。”那人揚起手臂朝大夥兒喊。

“真是阿米。”“真是阿米哎!”“我給你們站哨,保證狼群不敢進村。”那人又揚了揚手中的獵槍。

這人果真是阿米。阿米是村子裡唯一有槍且會使槍的人,百發百中。

“砰砰——”天剛亮開,村子上空就劃過子彈的聲音。全村人立刻奔到村頭,緊緊圍在一起,連孩子們都不敢大聲出氣。

村子前面的老楊樹下是一排站立整齊的鬍子的隊伍。

陽光出來了,紅紅的,白白的,一直到大地冒出熱氣。楊樹下鬍子的隊伍開始解散,他們圍坐在一起,接著,裊裊炊煙就升到空中,水壺裡水的響動聲隱約可聞,嘻嘻哈哈的呼叫此起彼伏。

阿米一直坐在大夥兒的前面,這時候他站起了身,走到大夥兒跟前,說:“狼們開始燒水喝茶了,我們往前走十幾步。”

大夥兒看著阿米陰沉的臉,都不說話,也不敢挪動步子。

阿米又說:“看看,都是包。他們還能連骨頭給吃了?走!”

阿米大踏步向前走,大夥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極不情願地向前挪了挪。

阿米在距離大楊樹不到五十多米的土堆前坐了下來。他從衣兜裡取出幾個小布袋,然後慢慢地把裝在布袋裡的火藥和鋼彈灌進槍管。

正午的陽光毒勁十足,土堆附近剛剛探出腦袋的草芽含羞似的都不願抬起頭。

鬍子的隊伍依舊在嬉笑著,圍坐著。

阿米站起身,又往前走了十幾步。

“喂——對面的狼們,別讓開水頂翻茶壺,水開了記得揭揭茶壺蓋。”只聽見砰的一聲,鬍子隊伍吊在烈火上的茶壺蓋被打飛了。

“唏!”大夥兒倒吸了一口涼氣。

鬍子隊伍齊刷刷站了起來,為首的一個砰地朝天放了一槍。沒等他開口,阿米又大聲說:“大風來了,戴緊帽子。”又聽見砰的一聲,那人的帽子就飛到樹杈上了。

大夥兒都憋住了氣,靜靜望著鬍子的隊伍。

鬍子隊伍裡那個為首者慢慢放下槍,從地上撿起茶壺蓋,認真端詳了下被打飛了的茶壺蓋上的黑塑料蛋蛋,然後揮了下手,說:“撤!”

一袋煙工夫,楊樹下變得空空蕩蕩。

阿米長長舒了一口氣,轉身坐在大夥兒對面,取出菸袋,美美抽了一口,煙從他腮邊的洞洞裡緩緩飄出來。“狗日的還會來,你們都回家。”

阿米的腮上有一個筷子頭大小的洞,那是熊瞎子留給他的紀念。

阿米打獵的歲月有好長一段歷史。

阿米的槍法就是打獵打出來的。

阿米一次遇到熊瞎子,一槍就打倒了熊瞎子。阿米走到熊瞎子跟前,卻被裝死的熊瞎子一掌把頭皮撕了下來。熊瞎子的大拇指深深地陷進了他的腮,後來就成了一個小小的洞洞。

阿米顧不上疼痛,趕緊連開兩槍,徹底打死了熊瞎子,然後用腰帶包紮了傷口。帶了傷的阿米之後幾乎不打獵,也很少去碰那杆獵槍。但這次他又拿起了那杆槍。

阿米說:“這些狼比熊還厲害,這些狼比熊裝得還像。”

兩三天過後,鬍子的隊伍沒有來村裡打劫。

四五天過後,鬍子的隊伍依然沒有出現在村子周圍。於是大夥兒便把藏在野山裡的糧食偷偷搬回了家。

“鬍子隊伍又來了?”“鬍子隊伍又來了!”“鬍子隊伍拿錢換糧……”

清早,大夥兒又集聚在村口。

阿米滿臉陰沉。

太陽出來了,大夥兒還站在村口。

阿米一手抱著槍,另一隻手裡捏著兩塊銀元,坐在大夥兒前面,一言不發。

“怎麼會呢?向來是直接搶的,這次怎麼就留了銀元?”阿米想著,但他的眼睛卻一動不動盯著不遠處的老楊樹。

“西路軍?這是啥軍?”阿米在烈日下對自己囁嚅。

“鬍子隊伍又來了?”

“鬍子隊伍又來了!”

阿米繃緊臉,領著大夥兒來到村口。大楊樹下一夜之間駐滿了隊伍。

阿米坐在土堆前觀察了好多天,那些隊伍不動聲色,既不進村搶劫,也不到處轉悠,他們一住就住到秋天到來。

這天早晨,大夥兒都驚奇地奔到村口議論著。

“這支隊伍真奇怪,放下銀元,不拿糧食就偷偷走了。”

阿米來到大楊樹下,望著空空蕩蕩的四周,長長嘆了一口氣。

那年秋天,蘭州解放了。

有天,村裡來了許多隊伍,他們拉來許多糧食,挨家挨戶分給大夥兒,分完後就走了。

阿米坐在土堆前,慢吞吞地取出菸袋,裝了一鍋煙,美美抽了幾口。一串圓圓的菸圈從他腮上的小洞洞裡冒了出來。

時隔多年,大夥兒都說,阿米最高興的時候,就會從那個小洞洞裡冒一串菸圈的。

阿米的故事就這樣一直延續下去了,可誰也不知道他的那杆獵槍在什麼地方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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