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慎《廿一史彈詞》版本源流與蜀中流佈

楊慎《廿一史彈詞》,本名《歷代史略詞話》,其書鋪陳歷代興亡之跡,自洪荒迄於元世,概為十段,獨具史法。前人稱其剪裁之妙,修短繁簡,皆有尺寸寓乎其間,可謂匠意經營。衍述通史,便於諷誦。屢經傳刻,流行不衰。

是書初刻於何時不明,最早著錄者,乃明人趙用賢。其《趙定宇書目》,著錄“《歷代史略十段錦詞話》”。原其所以為“詞話”,蓋其成書自創體裁,採宋元市井演史之文,雜調笑轉踏之歌,敘事則白話與詞文互陳,樂章則引詞與尾曲俱備。用賢子趙琦美傳承父書,著錄“《歷朝史說》”於其《脈望館藏書目》,蓋以其詞文十段,皆題作“說某朝”,故易名“史說”。後世改訂增刪,自就其便,各以弦、鼓作場,於是因樂系而分演,家弦戶誦,南彈北鼓,併為大宗。

明版探源

趙氏父子所藏,今已無存。傳世明刻,今猶可見萬曆、天啟、崇禎並陰武卿蜀刻四本。

1、萬曆本《陳眉公正廿一史彈詞》。刊行人張復吾。九行二十二字,白口四周單邊。國家圖書館有孤本藏存。

“正”,謂是本業經陳眉公訂正。書前,有華亭(今上海市松江縣)陳眉公(繼儒)《楊升庵先生廿一史彈詞敘》,[2]全文如下:

予得之蜀人士,傳先生少時善琵琶,每自為新聲度之。及第後,猶於暑月夜,綰兩角髻,著單紗半臂,揹負琵琶,共二三騷人,攜尊酒,席地坐西長安街上,酒酣和唱,撮撥到曉。適李閣老早朝過之,聽其聲異常流,令人往訊,則雲楊公子修撰也。李因下車,楊舉卮飲李曰:“朝期尚早,願為先生更彈。”彈罷而城火將熄,李先入朝,楊亦隨著朝衣而行。朝退進閣,揖李先生,及其尊人,李笑謂先生曰:“公子韻度,自足千古,何必躬親絲竹乃擅風華。”自是長安一片月,絕不聞先生琵琶聲矣。

後有《十段錦》出,可歌可駭,亦迦葉之定中起舞也。然亦不概見,故復吾張君為梓以傳。

李閣老,謂李東陽,時與升庵先生尊人楊廷和併為內閣大學士。升庵少時,從李就學。故李得正言以警誡之。

是序證明:升庵少年即已度曲琵琶,構思作為此書,且成有部分初稿。

2、天啟本《歷代史略十段錦詞話》。版式、文字並與萬曆陳眉公所正本同。以其全書分為十段,故以“十段錦”名之。國家圖書館、浙江省圖書館、福建師範大學圖書館有收藏,然皆為清初影刻。

書前,有辛酉(天啟三年)古吳(今蘇州市)宋鳳翔(羽皇)《楊用修史略詞話序》[3],明白指出此書作於滇南。其言曰:“世傳用修戍滇南,常傅胡粉,支發為兩角髻,行歌滇市中。”[4]餘竊疑之,謂賢達何放廢如是?及得(維揚——今江蘇省揚州市)董昭侯評刻用修《史略詞話》,喟然嘆曰:用修行吟自廢,豈無意歟!夫世之刪史者,不過節約其文與事,備勸戒、便觀覽而已。用修不然,先之以聲歌,繼之以序說,雜以里巷街談,隱括參差,自然成韻,似正似諧,似俗似雅,似近似遠,其間豈徒以自廣已哉!蓋痛古今之須臾,悲死生之倏忽。而橫目之民,悠悠以難悟也。

故為曼聲以送之,使言者足以感,聞者足以思,殆懷屈子沉湘之志,而復能自脫於莊、列達生之旨,不失其正,而亦不傷其生者乎!夫用修以元輔子,擢制策首,其一時寵遇,豈不盛哉。及一朝遣戍,終老南裔,無望賜環。彼聰明才悟,殆有過人者矣,見夫苑枯華落,倏忽不恆,陵谷變遷,轉眼無定,不以此一生死,齊物化,而徒怨嘆感憤,以對君父,而夭其生,則已愚矣。故託往事藏來者,短詠長歌,傀儡千古,披髮行吟以自全,而不以為恥。”

3、崇禎本《重刻增定廿一史彈詞》。十行二十二字,白口四周雙邊,題“明成都楊慎用修編著,古禾(今浙江省嘉興縣)王起隆季延氏增訂,秀水(今屬浙江省)朱茂時葵石參閱。” 國家圖書館、四川省圖書館在有藏本。國家圖書館著錄為天啟本;四川省圖書館著錄為崇禎本。

書存天啟本宋鳳翔序,又有崇禎庚辰(1640)王起隆、朱茂時二序。王序雲:“此楊用修彈詞,葉不過七十,言不滿三萬,而隱括鋪揚歷代廢興存亡,自洪荒迄萬國,幾萬千百餘年事。名曰彈詞,旬可彈也……一彈使人嘆,再彈使人愾,三彈當使人起舞悲歌,泣下沾襟,而不能自止,其聲調之悽惋,固可使十七八女郎彈之;其音節之悲壯,亦可使銅琵琶鐵綽板丈二將軍彈之。用修真不愧為狀元才子也。天驥行空,凡馬能有追後塵者哉!”

王起隆,明末清初人,與陳繼儒(眉公)、錢謙益等當時名流大德往還。朱茂時,《明詩綜》選編者朱彝尊伯父,累官貴陽知府。

王於原著,大有增改。原其所由,則謂:升庵是書“間有疏漏,如周厲之迄宣王,中遺共和;漢安之迄漢順,中遺北鄉侯;漢平之迄王莽,中遺孺子嬰;晉明之迄晉康,中遺成帝;劉曜之接劉聰,中遺劉燦;符堅之承符健,中遺符生;蜀漢之闕劉璋,蕭樑之遺蕭詧。若此之類,俱出用修之縱筆疾書,霹然而來,不無脫落。政不妨奇特。並大忠大孝,可喜可諤事,十之二三缺失表章,終為遺憾。因細為增定,期於針鋒不漏,血脈貫穿。”[5]經此一改,史學功能固自加強,而失升庵原著琵琶彈詞之本意矣。

升庵本意雖乖,而其作為蒙求讀本之效力,則大大加強。以其融變俗語,音韻字節整齊,兒童讀來,琅琅上口,字不滿三萬,而二十一史大要,盡在其間。遂成村塾之書,家弦戶誦,是則又升庵始料不及者也。

王文才先生雲:此本“起隆卒後,書乃刊行。疑已在清初。”[6]萬光治雲:“王(起隆)本雖增訂於崇禎時,而秀水朱茂時序刻之,已在王君捐館之後,當順、康間也。”[7]萬光治先生髮明文才先生學問,校勘編次萬曆本《歷代史略詞話》,收入其與文才先生共同主編之《楊升庵叢書》。今者,先生歸道山,斯言所據維何?尚容續考。

4、又有萬曆本《十段錦詞話》。內江市陰武卿刻。或謂之“蜀本”,而實未曾在蜀中流行。詳後考。

清代傳刻

其一、萬曆陳眉公(繼儒)本系統。要籍有三:

1、李清正誤本《廿一史彈詞》二卷。孫殿起《販書偶記》著錄為:“《史略詞話正誤》二卷,廣陵[8]李清、宮偉鏐同撰,無刻書年月,約康熙間刊。”其書扉頁題《念一史彈詞原本》,然其刻本中縫,尚存《史略詞話》本名。國家圖書館、四川、湖北省圖書館有藏本。

李清,興化(今福建省莆田縣)人,有《三垣筆記》為明末史事要錄。宮偉鏐,字紫陽,泰州(今江蘇省泰州市)人,明崇禎十六年進士,官翰林檢討。

書前,李清自序[9]雲:“予以甲辰早春,忽感重疾,呻吟半載,他書皆不能讀,獨取楊升庵《史略詞話》,為陳方伯唯直所校定者,朗吟悲歌,聊自娛,還自傷己。念笥內尚貯閩本,命取而復觀,則此本所刪冗句,頗簡潔可喜。然諸國興廢提綱,與詞話中臚列事實,或承上或啟下,亦有不應刪而過刪者。適一門人以古禾王君起隆新本見寄,少所正,多所益,亦佳本也。因偃臥,一榻,出此三本,日聽兩童子王遜、莫金對讀,讀已,乃呼兒慎執筆,代餘復補數則。且汰繁易俗正舛,幾費研籌。而餘友官紫陽,又能出其同心卓見,匡我不逮。是本得此,其為完璧乎?”

此序所言王起隆、陳惟直及閩刻三本,除王本已如前述外,餘二種皆不詳,究不知為何本,尚容續考。

康熙四十一年(1702),其版有患滅。同郡孫同邵曾為補刻,且跋於其後。

2、《歷代史略詞話覽要》二卷。題“武進(今屬江蘇省)謝蘭生厚庵校,永興王錫齡肅欠篁刊。”國家圖書館、四川省圖書館等多有藏本。

書存宋鳳翔《楊用修史略詞話序》,用知其源流。詞話十段,盡刪首尾詩詞,但留舊本正文,用名“覽要”。王文才先生雲:其書“文同舊本,而多異字。其故有三:一出刻手訛誤,顯然可見;二系傳鈔異字,無關文義;三偶有改易,不過數處而已。”永康後學,未獲得見此書,不妄議。

書後,謝蘭生有跋,亦直言此書作於滇南。全文如下:[10]

右升庵先生《史略詞話》。己丑冬,聞之友人倪德輿,轉借於江氏友得觀焉。坊間少流傳,豈以其俗耶?恐雅人之未易曉矣!升庵被謫佯狂,行歌滇南街市,一部十九史輕輕說盡,藉以喚醒凡庸。夫人之憒憒於史多矣,孰知如此嬉笑怒罵,信口成論,將萬古君臣事業若睹指掌哉!大抵感嘆為多,語無揀擇,又以明王圖霸,轉盼成空,英雄豪傑,總歸烏有。如是而已。

王文才先生曰:“桂馥《題寫韻樓升庵像》雲:‘傷心形跡寄邊陲,閒教蠻婆唱鼓詞。’稱此編為鼓詞,不是無因。”寫韻樓,在滇南。滇南固邊陲也;前代士夫呼其民為“蠻”。先生作為國務院古籍整理出版小組成員,受組長李一氓先生委託,負責整理校勘楊升庵著作,歷數十年而成《楊升庵叢書》、《楊慎學譜》、《楊慎詩選》諸書。字字謹嚴,垂範後學。其言可信。而鄭州大學圖書館趙長海副研究館員,則更在其《楊升庵〈廿一史彈詞〉雜考》中,明白指出:“《廿一史彈詞》為楊慎謫戍雲南時所作,在楊慎生前,此書流傳不廣。推其原因,不外文人事此,放廢之作,故有“用修戍滇南,常傅胡粉,支發兩角髻,行歌市中”的傳說。”[11]

3、程仲秩注《歷代史略十段錦詞話旁註》朱墨套印本二卷。雲南省圖書館、中山大學圖書館、安徽省圖書館、上海圖書館、中國人民大學圖書館有藏本。

清道鹹間,芥子園刊朱墨套印。六行二十二字,小字雙行同,白口四周單邊。題“明西蜀楊用修纂,新都程仲秩注。” 扉頁又題:“硃批旁註廿一史彈詞”,扉陰有書牌,題“楊升庵先生原本”,並芥子園主人李遵三題識百二十字。

書前所冠天都吳之俊《歷代史略十段錦旁註序》,[12]亦直言是書作於滇南。其文曰:“用修先生以石渠天祿之才,老於瘴雨蠻煙之地,生平纂述,指不勝屈,而出其餘緒為是編。”

王文才先生言:是書“凡例五則,以釋圖例,於正統僭號,建元改元,地名人名,圈點佳句,各有所別。又有圖表二:《歷代帝王紀》,表列三代至宋元帝紀,乃《歷代帝王國統之圖》,皆淳安程仲秩所為。其注簡要,有助初學,然注用活字鈐印,至使傳本彼此互異,更有注與正文互有不符處。” 所言極當。唯言程仲秩為淳安人,永康不能無辯。案明·鍾惺《隱秀軒集·司城程公墓誌銘》:“予未官南儀部之前數年,皆讀書客隱於白門,在遊與居之間。中間寓新安(今安徽歙縣境)友人程仲秩秦淮別舍者凡一年許。”[13]則“淳安”當為“新安”之誤。

其二、崇禎王起隆本系統。清初繼崇禎本增改,最為流行。撮其要得二:

1、海虞(今江蘇省常熟市)孫德威畏侯《廿一史彈詞輯注》十卷。清康熙四十年(1701)觀豐齋刻本。又有習是堂刻本,十行二十字,小字雙行三十字,黑口,左右雙邊。山西大學圖書館、安安徽省博物館有收藏。文從崇禎王起隆本,稍有增訂,而注稍詳。

書前,有康熙四十年嚴虞亨序,謂:升庵“先生以文為戲,而孫子(德威)則以文立制,其趣不同,其功於史學則一也。”《群碧樓善本書目》卷五著錄孫氏稿本,稱“升庵此作,教兒童為便。” 迄至晚清,遂成村塾之書。

2、漢陽(今屬湖北省武漢市)張三異補註《廿一史彈詞》十卷。題“成都楊用修編著,漢陽張三異禹木增定。”康熙四十九年(1710)視履堂刻本。其《凡例》言:“維楊董昭侯舊有刻本,桐川陳上儀、秀水王季延、朱葵石更加訂正,重鐫行世。”[14]前冠天啟宋鳳翔舊序。

文從崇禎王起隆本而更有增益。國家圖書館、湖北省圖書館有藏本。

書載張三異康熙甲寅(1674)年自序雲:“秀水諸公什襲家笥,用光剞劂,庶不負作者苦心”,“爰命璜(張仲璜)兒一一詳為註釋,務使事實可稽,義蘊昭晰,歷寒暑,數易稿而書始成。”又載康熙庚寅年(1710)張仲璜序雲:“餘於甲寅秋侍先大夫於武林,受命所注,今付諸剞劂。有謂篋藏三十七年。忽授之梓者”。[15]

張三異,字魯如,號禹木,漢陽人。順治己丑進士。歷官南陽府丞、紹興知府。雍正五年(1727),三異孫坦麟,以家刻本重梓於揚州,半葉十一行二十一字,單魚尾,白口四周單邊,題“成都楊用修編著,漢陽張三異禹木增定。男仲璜別麓注”,並署訂正、參閱、同校諸家人名、字。是為樹玉堂本。多家圖書館皆有收藏。是本流行最廣,遍刻於南北。

又有乾隆五十一年(1786),漢陽張氏資善堂刻本,版式同前,乃雍正版重印。

蜀中流佈

如前考,升庵是書作為彈詞,以其俚俗,早期只在江南刊刻流行。自得王起隆增改,史學功能加強,乃漸次為一般士夫所接受。因流入蜀中。

今日蜀中所見之本,要皆漢陽張三異本之翻刻。一曰綿竹縣翻刻本,11行21字,小字雙行。四周白口。題“廿一史彈詞注。成都楊慎用修編著,漢陽張三異禹木增定。男:仲璜別麓注,伯綜鶴湄訂,叔挺鵠巖參;孫:坦含坤章,坦麟畫臣、坦驄青御、坦熊男祥同校。”與雍正五年玉樹堂本版式相同,而於張仲璜之外加題張氏子孫姓名,則其後於雍正五年玉樹堂本也可知。今日書商網上叫賣,稱作“康熙刻本”,實為妄言。二曰成都尚古堂本,刻於清末。三曰新都縣翻刻本,王文才先生曰:蜀中諸刻,唯此為大字白文本。四曰富平林重(浚鬆)刻本,瀘州市圖書館有藏存,版式與綿竹翻刻本同。

他如四川圖書館所藏玲瓏山館本《二十二史彈詞》二卷,刻於乾隆六年,蓋亦從李清正誤本出。

凡此諸刻,既無所發明,茲不論。

又有內江陰武卿所刻《十段錦史略詞話》者,刻於明代。清康熙初,廣陵李清曾引為據,為崇禎王起隆本正誤,並稱之為“蜀本”。且言該蜀本“間易俚鄙為典雅,殊覺可愛,因出是本,依蜀本訂正之。未妥者,亦僭改一二,然其愈俗愈妙處則不可改。”[16]。

陰武卿是書,國家圖書館有藏存。書前,有天啟本宋鳳翔序,李清序。而武卿亦以自序附之,其文雲:[17]

六經中《春秋》者,編年之史也;《書》者,紀言之史也,昭如日星。吾夫子刪《詩》三百篇,垂世立教,豈非詠以聲歌,為移風易俗為尤易耶?自世道衰微,《風》、《雅》不振,人心日入於淫邪,俚詞豔曲,雜然並興,飾無為有,假事亂真,批謬誣妄甚矣。揆厥所由,皆緣世人鮮學,不通今古,無以知其舛而析其偽也。然二十一史辭旨奧博,簡帙繁多,白首青燈,有讀未能竟之嘆,乃欲家喻而戶誦之,難矣!

吾鄉楊升庵先生,本以天才博綜經籍,尤精於史,輯為《十段錦》一書,上下古今,自盤古迄於胡元,凡禮制之沿革,年號之變更,國家之成敗,興王亡主之賢愚,忠良奸諛之功罪,犁然如指諸掌。且抑其高古,俯就俚調,使販夫田父,樵童牧叟,皆欣欣而喜聽之。恬吻愉心,化瞽為明,移聲於聰,得免於面牆。彼矯枉不經之說,無以奪其實而其欺,其用意亦勤矣哉!

蓋正史謹嚴,譬之薑桂,列之上品,未易可口,蓋《墳》、《典》之流也。《十段錦》易曉,譬之食蜜,中邊皆甜,蓋歌謠之流也。近世學者,多以艱深文其淺近,先生獨以淺近發其該博,睹此書,亦足以知先生之苦心矣。

世之學者,亟採下帶之言,用藉稽古之益,雖在千百年以後,不可一日無此書也,乃僭為序諸首簡。

對於楊慎是書歷史科學價值特別是教化功能,推崇備至。

陰武卿,蜀中內江人,明嘉靖三十五年(1556)進士,萬曆十五年(1587),卒於南京兵部尚書任上。身後,歸葬內江白馬廟,1985年基建施工,搶救性考古發掘了他的墓葬。按得武卿行跡,成進士後即在省外為官,直至身後才歸葬鄉梓。其所刊刻之《十段錦》(即楊慎《念一史彈詞》),蜀中並無流傳之痕跡。有清蜀中羅江(今綿竹縣羅江鎮)大家李調元,有萬卷書樓,冠甲全蜀。調元刻《函海》保存蜀中文獻,總計一百五十餘種,遍搜所見楊慎著作,得30種,盡數刻入,種數之多,竟近三分之。然亦未刻有此升庵“彈詞”,是調元未見是書也;近代目錄大家傅增湘先生,藏書亦數萬卷。先生,吾蜀江安人也。鄉梓情殷,整理蜀故,世所共知。亦未著錄此升庵“彈詞”,是增湘先生未於蜀中得見此書也。萬曆中,瀘州王藩臣刻《升庵文集》八十一卷於南京,武卿與藩臣同官,又同為蜀人,則陰武卿之《十段錦史略詞話》者,其亦刻於南京乎?藩臣所刻《升庵文集》,今四川省圖書館有藏存,而遍索蜀中公私藏家,則未聞有武卿所刻之《十段錦史略詞話》者。因竊以為該本是否刻於蜀中,固猶有待乎續考者也。

王文才先生曰:“原升庵撰述之旨,意在明治亂之理,而不在周詳一代之人物大事。後世增文者無妨補葺,以廣見聞,然於慎作則已面目全非。注史者宜以詳明,具見原委,然事多語雜,恐非蒙學所便。知清人致力於此,已不視為民間訓誦之書,欲藉是編以成一家之通史,故增補無已,日趨繁富。若求文能存舊,注便通讀,仍以《旁註》本為善。雖或注欠精確,亦無礙大體。”信哉斯言,而永康實曾面聆教誨。今者,先生既歸道山,人或有言,見仁見智。懼先生學說之不明,因鉤稽國內諸圖書館藏是書並諸書目,秉先生此意,祖述、發明先生之說如右方。

辛卯年,仲冬月,蜀中後學趙永康。

[1] 作者簡介:趙永康,男,1939年8月生。職稱:編審。原四川省《川南工商》主編。研究方向:四川地方史。

[2] 陳眉公(繼儒):《楊升庵先生廿一史彈詞敘》,見國家圖書館藏《陳眉公正廿一史彈詞》。轉引自王文才、萬光治主編《楊升庵叢書》,天地出版社2002年第1版第572頁。

[3] 轉引自楊慎著《廿一史彈詞注》,上海:中華書局,1938年10月第1版第1頁。

[4] 案:是說始見明·朱明虹《楮談》。其文曰:“楊升庵先生在滇南,每出遊,乘一木肩輿,僅容膝,狀如鬥,即所謂‘升庵’也。庵之前題曰:‘士到東都須節義;地當西晉且風流。’為張愈光筆。與人遊,無問貴賤。酒間吟次,時命聲伎,佐之舞裙歌扇,笑擁彌日。”而《玉笥詩話》及《藝苑卮言》諸書,相繼轉述之以如此,足見其言有徵可信。

[5] 王起隆《重刊增定廿一史彈詞敘》。

[6] 王文才《楊慎學譜》,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本文引錄、祖述文才先生之言,皆從是書。以下不再出注。

[7] 王文才、萬光治主編《楊升庵叢書》,天地出版社2002年第1版第670頁。

[8] 廣陵,今江蘇省揚州市。案李本興化人,孫殿起偶誤記。

[9] 王文才《楊慎學譜》謂此序為跋,蓋偶誤記。

[10] 謝蘭生《楊升庵歷代史略詞話跋》,轉引自王文才、萬光治主編《楊升庵叢書》,天地出版社2002年第1版第665頁。

[11] 趙長海《楊升庵〈一史彈詞〉雜考》,《中國古曲文學與文獻學研究》第4輯第422頁,學宛出版社2008年版。

[12] 清·吳之俊:《歷代史略十段錦旁註序》,轉引自王文才、萬光治主編《楊升庵叢書》,天地出版社2002年第1版第664頁。

[13] 明·鍾惺:《隱秀軒集·司城程公墓誌銘》,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9月第1版第535-538頁。

[14] 清·張仲璜:《彈詞注凡例》,見楊慎著《廿一史彈詞注》,上海:中華書局,1938年10月第1版。

[15] 清·張仲璜:《彈詞注序》,見楊慎著《廿一史彈詞注》,上海:中華書局,1938年10月第1版。

[16] 清·李清《一史彈詞序》。轉引自王文才、萬光治主編《楊升庵叢書》,天地出版社2002年第1版第663頁。

[17] 轉引自王文才、萬光治主編《楊升庵叢書》,天地出版社2002年第1版第66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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