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見｜倚天屠龍記，張無忌為啥沒追上最熟的楊不悔

新版《倚天屠龍記》正在熱播，前幾天昱弟看了幾集。與過去的港版、臺版相比，感覺本版《倚天》的最大優勢就是顏值——《倚天屠龍記》在金庸小說中是一部比較“消耗顏值”的小說，原版小說中閉月羞花級的妹子前期每章都要出一兩個，過去港臺演藝圈實在挑不出這麼多出挑的女演員。所以很多角色顏值是不達標的，只能在趙敏、周芷若等幾個人上重點用力。這次就不一樣了——比如小說中原本是配角楊不悔，這次就找了位異常高顏值的孫安可充任。

但這樣一演，又產生了新的違和感——金庸的武俠其實就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網絡爽文，所有絕色美女都該愛男主才對。這麼漂亮的楊不悔非但沒有被張無忌拿下，反而配了真大叔（張無忌的六叔）殷梨亭，昱弟看到不少彈幕都在吐槽這件事。

其實說起來，《倚天屠龍記》中的楊不悔為什麼最終被金庸安排給了她爹的老情敵殷梨亭，而沒有與主角張無忌發生兒女之情，就“爽文”而言確實是個挺匪夷所思的安排。當初在讀小說時，看到童年張無忌千里送楊不悔去找她爹時，本來覺得這對CP已經穩了。——在小說中的，張無忌不僅神功無敵，而且魅力無敵，中央空調級的暖男氣場可是從小就展露頭角的，遇到的每個姑娘幾乎都要與他有些情感糾葛，而後被他拿下：周芷若兒時為他一方手帕就對他傾心，小昭和趙敏跟他在密室裡處了一會兒也被拿下，最扯的是他表妹殷離，念念不忘的一大理由居然是被咬了一口。小說中的張無忌最厲害的武功其實既不是乾坤大挪移，也不是九陽神功，而是這套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見到誰都能果斷拿下的神之把妹手。

然而，這一套，偏偏卻在楊不悔這個跟他童年羈絆最深、相處時間最長的女孩身上失效了。如果說楊不悔不吃這一套還好說，但更令人不解的是，小說後來寫她愛上殷六俠的原因居然是“日生情愫”——論相處時間長，她身邊有哪個男的能超過張無忌呢？同齡的張楊只處出了兄妹之情，而年齡相差極大的殷楊兩人卻終成眷屬，非要解釋，似乎也只能解釋為楊不悔是“大叔控”了。

再細看小說的結構，其實我們有理由懷疑，在小說最初開始寫作時，金庸老爺子是有意想湊張無忌和楊不悔這一對的。首先張無忌和楊不悔這兩個名字就十分對仗，張對楊，無忌對不悔，很符合金庸講求對仗的一貫風格。其次，在身世背景上，張無忌與楊不悔的父母愛情有驚人的相似之處，一個是男正女邪（張翠山邂逅殷素素），一個是男邪女正(楊逍強搶紀曉芙），兩段愛情故事都在小說前期被不吝筆墨的描寫，而且一個圍繞屠龍刀展開、另一個圍繞倚天劍展開，正扣合小說的標題《倚天屠龍記》。大約金庸的本意也是想最終撮合這對各自代表屠龍和倚天的孤兒，演繹一段從青梅竹馬到神仙眷侶的戀愛故事。

那麼故事後來為何沒有這樣發展呢？這恐怕和小說當時的寫作環境有關。《倚天屠龍記》最初是作為連載小說在金庸自辦的《明報》上連載的，而且在小說開篇之初，金庸的另一部《神鵰俠侶》還沒有收尾，這導致了作者對小說的構思只能想一段寫一段，。對一些情節的安排無法萬全是難免的事情。比如童年張無忌千里送楊不悔尋父這一段，作者的本意顯然是為了給兩人的感情加分的。但楊不悔被送到明教的父親那裡後，就等於進了保險箱。之後的劇情發展上很難安排起什麼波折。尤其是小說進入中段後，張無忌的命運出現一段陡然提升——從流浪兒一下子神功大成，光明頂上獨站六大派，成了明教教主。即便在金庸的小說中，主角揚名立萬如此之快也是罕見的。但這就又出現了一個問題——楊不悔她爹楊逍都成了張無忌的手下，這門親事似乎就太水到渠成了。而過於順利的戀情對於通俗小說來講實為大忌。所以我們其實很有理由懷疑，金庸是在寫到這裡之後，才開始動念將楊不悔從女主名單上“做掉”的——全書的真女主趙敏直到小說的中部才出場，幾乎是金庸所有小說中出場最晚的女主，這似乎也是這種改筆的明證。

金庸世界的主角們，往往要精通數門武功，其實金庸本人也是如此，他深受中西兩種通俗小說的影響，又化用二者為己用。但這兩套“神功”用起來其實是“打架”的。中國古典小說的寫作更像寫古典詩，講究的是故事的起承轉合，情節和人物的對應甚至對仗。如果按中國古典小說的套路寫，單憑“張無忌”和“楊不悔”這兩人的名字，二人就必然是一對。但西方通俗小說偏重的則是故事的曲折、情節的曲折、驚現和刺激。過早讓人猜到故事結局實乃小說大忌。而從《倚天屠龍記》的情節安排上，我們也可以看到金庸最終是怎樣處理這種矛盾的——他果然還是大仲馬的信徒。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 記者 王昱

（壹點號 昱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