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進化史
文 | 星球研究所
2016年7月14日日落時分
攝影師唐僑登上了成都市中心一座55層高樓的樓頂
夕陽透過遠處群山間的縫隙直射而來
數道金色光柱在異常通透的天空中次第展開
群山化身為一排巨大的暗黑剪影
剪影中央最突出的山體還泛著微微的白色
顯示出這是一座高大的雪山
么妹峰正是它的名字
盆地中的成都華燈初上、充滿人間煙火
高聳的雪山光芒萬丈、有如天庭
原本在文學作品與遊戲中出現的修仙之境
“蜀山”
就在眼前，真真切切
（拍攝於成都市天紫界公寓55樓，攝影師@唐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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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境”並不屬於大多數人
么妹峰與成都直線距離高達120公里
以至於很多成都本地人
都不曾有機會遠眺它的身影
就連它的名字也會有些陌生
只有當我們說出它所在的峰群
四姑娘山
人們才會恍然大悟
海拔6250米的么妹峰正是四姑娘山的最高峰
原來成都不光是吃吃火鍋、看看熊貓
還可以仰望大名鼎鼎的蜀山王后
在繁華都市中抬頭即可望見雪山
縱觀全球沒有幾座大型城市能有這種體驗
擁有千萬人口的成都
更將是全球唯一一個仰望7000米級雪山的特大型城市
因為與成都直線距離240公里
比四姑娘山還遠一倍的蜀山之王貢嘎也要出場了
（貢嘎山、四姑娘山，蜀山王與後分別和成都距離關係示意圖，以天紫界公寓為起點測距；點擊放大還可以看到西嶺雪山、峨眉山的位置關係；地圖源自Google，星球研究所標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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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6月5日清晨
成都還籠罩在薄霧之中
攝影師丘寒在郫都區某小區樓頂
用一小時時間完成了一幅史詩級的成都雪山長卷
貢嘎山、四姑娘山等一眾雪山、極高山
被全部囊括其中
從平均海拔約500米的四川盆地
到海拔7556米的四川最高峰
畫面中的高差達到令人咋舌的7000米
星球研究所第一時間與丘寒聯繫
決定首次發佈這幅長卷的高清版
（超長圖預警，請將手機橫屏觀看，拍攝地點為成都市郫都區中信大道與317國道交叉口旁小區樓頂；攝影師@丘寒，特邀標註者@老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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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四川之山嶽
就是這樣驚豔
Ⅰ
事實上
如果梳理一下歷史，我們就會發現
最近數十年間幾乎每隔幾年
“蜀山”就會帶給我們一次巨大的驚喜
1995年
著名攝影家呂玲瓏
來到四川西南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縣城稻城
將鏡頭對準了三座呈品字形分佈的雪山
央邁勇、仙乃日和夏諾多吉
它們或峭拔、或嫻靜、或剛毅
一起構成了一處寧靜的世外桃源
三座雪山讓稻城很快變得全國聞名
僅每年接待遊客數量就超過100萬人
是當地常住人口的20多倍
（更早的稻城亞丁推廣者為1920年代的《國家地理》撰稿人約瑟夫·洛克，他是第一位用彩色膠片把稻城亞丁介紹給全世界的人；而真正在國內引發稻城亞丁熱潮的，則非呂玲瓏莫屬；下圖為央邁勇，攝影師@呂玲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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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年之後的
2000年
日本攝影師大川健三
辭掉了在日本的工作
來到四川西部一個非常原始的山區
開啟了長達10餘年的拍攝
他幾乎探遍了那裡的角角落落
甚至為某一個特殊的拍攝時機而等待三年
這片鮮為人知的大山
四姑娘山
在他的作品推動下聲名鵲起
其主峰么妹峰則被人們譽為蜀山之後
（從八角棚子拍攝的么妹峰，攝影師@大川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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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
攝影家呂玲瓏再次出發
這次他的目標是要完成貢嘎山的360度拍攝
在甘孜州瀘定縣冷磧鎮的一處野山上
他遠望貢嘎群峰
見群山奔騰，飛雲如織，奇景如幻
野山猶如浮雲孤島
分隔著天上人間，連接著曠世美景
（從牛背山遠眺貢嘎，攝影師@呂玲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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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近看野山，山上遍佈礦坑
作為出產錳、鐵礦石的礦山
它已經被開發了十餘年
人們完全沒有注意到它的風景價值
呂玲瓏自然無法忽略這裡
他以山體形似牛背將其命名為
牛背山
一座野山從此躍升為中國最頂級的觀景平臺
呂玲瓏在後來頗為自豪地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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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無名矣，老夫冠之”
Ⅱ
為什麼我們總能在“蜀山”中不斷髮現奇觀？
這需要從“蜀山的進化史”說起
90萬年前的四川盆地群山環繞、完全封閉
流水在盆地中彙集成一個巨大的內陸湖泊
隨著湖泊水壓日益聚增
最終在東部巫山山脈突破天塹
切割出整個盆地的唯一出口長江三峽
大水傾洩而出
中國第一大河長江就此形成
湖水洩盡之後四川盆地得以露出
（四川盆地周邊地形圖，地圖中巫山西側依然可以清楚看到水流切割的溝槽，地圖源自@國家測繪地理信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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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湖底淤泥築成的盆地內富饒多產
人稱“天府之國”
唯山川阻隔、與外部交通不便
古人在北部的大巴山、岷山山脈之中
開拓出數條艱險的穿山古道
成為四川盆地與北方政治、經濟中心的連接線
第一代蜀山
的險峻形象就此形成
唐詩有云
（唐代趙宗儒《和黃門武相公詔還題石門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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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日朝天闕，披雲過蜀山”
更為知名的則是李白的《蜀道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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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劍門山便是第一代蜀山的代表
它由數百座大小山峰組成
主峰大劍山懸崖壁立，如劍斫刀劈
（大劍山，攝影師PConline賬號@溥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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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盆地內部人口密集的平原地區
人們對那些距離最近、容易望見的高山
產生了天然的崇拜
大量的宗教依山而生
第二代蜀山
開始以仙山的形象示人
在蜀地尋仙問道的李白曾說
（李白《登峨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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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國多仙山，峨眉邈難匹”
在峨眉平原上拔地而起的峨眉山
便是第二代蜀山的代表
山上流雲如大海波濤，席捲大地
當旭日之輝從千山萬壑中透出
頃刻間蒼茫雲海光潔厚潤、無邊無涯
（攝影師微博賬號@包子Wi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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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民國時期
重慶長壽人李壽民以還珠樓主之名
創作出高達500萬字的長篇武俠奇幻小說
《蜀山劍俠傳》
峨眉、青城等第二代蜀山的仙氣更足了
“蜀山”全然成為修仙的代名詞
今日中國大為流行的修仙類遊戲、影視劇
無不以“蜀山”為仙山正道
（1947年上海正氣書局出版的《蜀山劍俠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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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而言之
第一代蜀山代表著人們進入四川盆地的艱難
第二代蜀山代表著盆地內的精神信仰
今天
進出四川的交通阻隔
已經被大橋、隧道突破
（穿越大巴山的高速與正在建設的鐵路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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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飛機、鐵路
以及先進的攝影技術
都讓人們不再侷限於距離平原最近的山峰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
攝影家呂玲瓏、大川健三等人深入四川
得以重新定義全新一代的蜀山
沒有了不可逾越的艱難險阻
沒有了盆地邊緣傳統名山形象的束縛
更高、更遠、更純粹的
第三代蜀山
誕生了
（貢嘎，攝影師@唐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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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代蜀山完全跳出了盆地
將高聳的天界仙山放在我們的眼前
例如稻城三神山之一的夏諾多吉
（夏諾多吉，攝影師@7556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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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邁勇
（央邁勇，攝影師@唐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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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被壞天氣圍繞的“大黃峰”
邛崍山脈第二高峰羅格審柔達
（羅格審柔達，攝影師@7556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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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神山”夏羌拉
（丹巴縣夏羌拉雪山主峰，攝影師@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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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的技術型攀登山峰
極為陡峭、尖削的婆繆峰
（2013年10月29日婆繆峰日照金山，攝影師@丘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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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姊妹湖簇擁的海子山
（海子山有多個，此處為巴塘縣海子山及姊妹湖，攝影師@曹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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峭壁磷峋、碎石遍山的巴朗山
（請將手機橫屏觀看，巴朗山，攝影師@生古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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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那些可能還沒有名字
卻精彩紛呈的山峰
（雀兒山邊上的一座不知名山峰，攝影師@高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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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盆地到天庭
這就是蜀山的進化史
無庸置疑
未來一定會有更多的發現在等著我們
我對蜀山
永遠期待、永遠驚喜
（請將手機橫屏觀看；么妹峰已然成為拍攝雪山倒影的最佳山峰，攝影師@唐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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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關於四川的山峰，星球研究所推薦閱讀攝影家呂玲瓏的作品集《大香巴拉》《九頂神山》《稻城亞丁》等。本文寫作過程中還得到了沈雲遙、老J、一洋、風沉鬱的幫助，特此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