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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介,古惑仔,滄海橫流


文|內幕君


到處都有江湖,但不是每個江湖都有規矩。

比如中介這個行當。

1

陳三,座標沿海3.5線城市L,年賺10-15W。

在房價1萬/平,企業社平工資5.7萬/年的小城,這個收入很體面,甚至高於多數捧鐵飯碗的。該城市數據顯示,2018年機關單位年均收入82023元。

按照正常的人生劇本演,陳三的生活,不說風生水起,至少也是十分滋潤。

他處過一個對象,女方學舞蹈的,大學畢業回到L城開工作室。兩人相識於朋友攢的飯局。如膠似漆談了一年戀愛,陳三登門見女方家長,拎著大包小包的禮品,言語間畢恭畢敬。

但這門親事黃了。

女友替爸媽發來一張好人卡,說辭委婉:你挺好,但我倆職業都不穩定,未來不牢靠。

理想和現實激烈衝撞,陳三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以內幕君的眼光看,陳三也算儀表堂堂,只不過,除卻白馬會和娛樂圈,一個“帥”字難當飯吃。

陳三是一名房產經紀人,也就是我們常說的中介。說到這個職業,街邊賣涼皮的大媽和格子間的Lady們,見解高度一致:

大忽悠、青春飯、賺快錢。

厚厚的新華字典裡,所有的讚美詞都跟他們沒關係。這是一個討人嫌的職業。

甚至,圈內也存在清晰的鄙視鏈:賣別墅的看不起賣住宅的、賣新房的看不起賣二手的、大中介瞧不起小中介。

同是天涯賣房人,卻生生劃出高低貴賤之分。用店東那套資本家理論來說,經紀人就像一條毛巾,拿到手後先擰乾,擰完以後換一條繼續擰。

如此一來,多數經紀人的職業歸屬感,只有5個字:裡外不是人。

2

Long long ago……

中國就有中介行業,但像這屆經紀人這樣討人嫌的不多。

比如漢朝時,人們管市場上的中間商叫“駔會”,這些中間商只要交點稅,就可以獲得政府特許的壟斷權,在交易中“評物價”、“通商賈”,代政府統制市場、管理商業。

比現在的中介風光多了。

宋朝法律有一條:“田宅交易,須憑牙保,違者準盜論。”

意思是,買房不經過這些中介,按盜竊論處。那時候,人們管立契的中介叫牙子或者牙儈。

到了民國,社會經濟形態更加開放,村婦、教授都能當中介,一來不稀奇,二來不卑微。

徐志摩的第二任妻子陸小曼,婚後愛上抽大煙。徐志摩打三份工,同時在三所大學任教,仍然供不起這杆大煙槍。所以,一有機會就跑腿當中介。

有一回,他姑父的弟弟想賣上海一棟房子,徐志摩聽說後自薦當中間人。那時候的房產中介,一般可以抽買賣雙方各1.25個點的中介費。為了搶到這套房源,徐志摩願意打5折。

如果成功賣出,徐志摩可以拿到400塊大洋,收入不菲。那時候上海社平工資也就40塊,上海市長月薪300塊。

如果陳三生在民國,面對女友爸媽刁難,完全可以說:你看徐詩人,揮一揮衣袖,不也幹中介。

後來,行業的步子邁得太快,靈魂卻跟不上。

3

存量時代下,中介行業得以野蠻生長。目前,中國二手房市場累計交易額突破30萬億。

隨之崛起的是,假房源、吃差價、捲款跑路、惡性競爭、隱瞞缺陷信息等,行業黑暗面層出不窮。

“這套房子賣出去了,那套也賣出去了,我這還有一套差不多的,你要不要看看?”

長期以來,行業就是這麼個情況,假房源橫行,“釣魚式”賣房。說來挺諷刺的,一個以賣房為生的行業,竟連“房源”真假都不能確保。

試想一下,如果醫院在官網宣傳:我們的五官科,美顏棒棒噠。而當你去就診時,醫生告訴你,我們美容科也不錯,可以換臉,你要不要試試?

這時候,任誰都氣得想噴飯。

以前沒有中介的時候,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全靠發毒誓。

周厲王擴建王宮,買了老百姓的地,沒有立即付錢。老百姓擔心周厲王逃單,時不時上門討拆遷費,周厲王叫人傳話:“如果我賴賬,就讓上天罰我被流放!”

這在當時,可是很毒的誓言了。3000年後的今天,合同有時也不管用,更別說毒誓。

去年年底,哈爾濱兩家中介暴雷,涉案金額過億元,數百個購房者的首付款去向不明,一夜之間錢房兩空。因為缺乏監管,一些膽肥的中介便耍手段挪用首付款。

其中一家中介的老闆,東窗事發後鎮定地告訴買房人:

我就是詐騙,你們去告我吧。

面對這種無賴,能動手絕不吵吵的老鐵們也很慌。老闆還說了,你們就算一棒子把我打死,錢也還不了。

還有一些中介,買房前,當你是爹;買房後,他是你爹:貸款要錢、流水要錢、工作證明要錢。辦件過程中,坑蒙拐騙,各顯神通。

更惡劣的是,為了促成成交,有的中介簽下獨代後,將房子粉飾一新,再提價出售。而選用的多為劣質材料。

種種亂象,以致今日江湖滄海橫流。

那麼問題來了——為何中國的中介行業如此不堪?

4

《北京遇上西雅圖2》裡面,吳秀波扮演的美國房產經紀人,手拿博士學位、掌握多門語言、聊得了古詩、修得了房屋,渾身上下散發著成功人士的光芒。

這個寫照不算誇張。

在美國,幹房產經紀是個體面活,從業者年齡在50歲以上的大把,90%的經紀人有大學及以上學歷,要求精通房地產法律法規、房地產交易合同規範、地產金融等。上崗前,每個人都得參加嚴格的考試,通過後拿到執業證才能接客。

在日本,經紀人越老越吃香,四十歲才算步入事業黃金期。某中介有次去日本三井不動產考察,進到門店時,一位銀髮老頭笑臉相迎。

中介方的高管心想,這麼大年紀了肯定是個角兒。一問,人家是個從業40多年的經紀人。

反觀國內,150萬地產中介從業者中,30歲以下的佔比超過75%。安居客數據顯示,2017年百萬經紀人中,4成年紀在18-24歲。

過去十年,這一行的平均從業年齡是7個多月,人員流失率如此之高,專業度和敬業度可想而知。

日本中介向你推介一套房的時候,馬桶的新舊程度、房間門把手壞了等細節都能準確描述。

記得兩年前有個新聞:上海中介小夥為賣房,和客戶結了4次婚,包括70歲老太太。

入行門檻低、行業不自律,是“亂象”的兩大致因。貝殼CEO彭永東說了:

行業沒有價值觀,才導致黑中介氾濫。

同時,咱推行的雙邊代理機制,使得中介可以“一手託兩房”,一方面要替賣家爭取高價,一方面要替買家爭取低價,好比被告和原告聘請了同一個律師。

這樣的平衡術,奧運冠軍劉璇也駕馭不了。

套路深的“買賣通吃”,道行淺的犧牲其中一方——往往是買方。像美國實行單邊代理,佣金在3%左右,收費高,但好處顯而易見:經紀人和買方戰線統一,房屋總價砍下幾個點,輕輕鬆鬆賺回中介費。

5

杜琪峰的電影《黑社會》中,正片一上來,幾隻手飛速地撥動一桌子麻將牌,攪得稀里嘩啦。

緊接著,叔父輩大佬們脣槍舌戰,推選幫派下一任話事人。

畫外之意:洗牌的時候到了。

如今的中介行業也需要這樣的重塑,用中介老炮左暉的話來說:

如果這個行業不做根本性改變,從成交為王轉到客戶為王,行業很難建立一個正向循環,永遠都將是叢林法則。同行之間,消費者和經紀人之間,只能永遠搏殺,永遠對抗。

去年,老左上線「貝殼找房」,被看成是行業迎來洗牌的標誌。然後,58系的老姚急了,聯合一幫中介頭頭“圍剿貝殼”。

過了一年,貝殼沒碎,順帶開了個“新居住大會”。然後,老姚又急了。大會開場當天,安居客起訴貝殼盜圖,索賠9000萬。

鬥得最凶的時候,兩大中介頭目吵出了情侶冷戰的感覺。

提到“貝殼”,姚勁波不呼其名,而是用“有些企業”替代。左暉在朋友圈調侃姚勁波的“真房源誓師大會”:又有人賭咒發誓了。

中介鬥法,一定程度上能推動行業淨化,作為“信息不對稱”市場下茁壯成長的韭菜,倒是樂見其成。

十幾年前,中介之間也經常幹仗,不過那會大家動手不動腦。

原「我愛我家」副總裁胡景暉回憶:“10幾年前的廣州,中介打架場景和‘古惑仔’一樣。”

最好的江湖,應該是會流動的江湖。

《黑社會》那部電影中,任達華“教育”古天樂時,說了兩句話——時代不同了,談的都是生意。另一句是:

古惑仔不用腦,永遠都只是古惑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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