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爭鳴|薛寶釵籠紅麝串害羞了嗎?

薛寶釵 林黛玉 賈寶玉 賈母 紅樓夢研究 2017-06-12

觀點爭鳴|薛寶釵籠紅麝串害羞了嗎?

按:由於對文本的理解不同,同一個人,同一件事,不同讀者會有不同的看法。本文是觀點之一種,歡迎持不同觀點的讀者留言。

觀點爭鳴|薛寶釵籠紅麝串害羞了嗎?

作者:李景群

第二十八回的標題是“蔣玉菡情贈茜香羅,薛寶釵羞籠紅麝串”。

那天(大概是五月初一的前兩天),賈寶玉被馮紫英邀到家去飲酒,至晚方散。

第二天天亮起床後,在跟襲人的交談中得知昨天收到了貴妃賞的端午兒的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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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自己得到的那份,有“上等宮扇兩柄,紅麝香珠二串,鳳尾羅二端,芙蓉簟一領”。也就是皇宮裡的御用匠人制作的好扇子兩把,紅色麝香珠串的手鍊兩串,用來做衣服的織有細密花紋的絲織品兩件,還有就是用精細竹篾編的有荷花或者芙蓉花圖案的涼蓆一個。

這些東西在端午節的時候正好用得著,因為都是夏天用的。此時天已經漸漸熱起來了(第二天,鳳姐說起要到清虛觀打蘸的事情時,寶釵一開始不願意去,說:“罷!罷,怪熱的!什麼沒看過的戲,我可不去”(第二十九回)。扇子、衣料和席子,在此時都很實用。

而紅麝香珠是用麝香再混合一些其他的材料,特別是配上紅顏色的染料,做成紅麝串,是非常昂貴、非常奇特的一種數珠。

什麼叫數珠?它是一種珠串,一般用十八顆珠子構成。信佛的人平時把它戴在腕上,唸佛時把它拿在手上,念一聲佛——阿彌陀佛,捻一個珠子,循環捻,捻也就等於數數,積累出一個很大的數目,以此表示對神佛的虔誠,所以叫做數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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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香麝串,既可當數珠兒,又有聞香、避暑的作用,同時也有觀賞作用。

這些都是寶玉得到的珍貴的禮物。這些禮物除了賈母、賈政、王夫人、薛姨媽這四位長輩有以外,其他人就都沒有這些了。林黛玉、迎春、探春和惜春她們只有扇子和一般品質的數珠兒(因為如果是紅麝串,會單獨點出來,襲人說是“數珠兒”,那就是的或者是木頭、竹子類似的一般品質物品做成的,目的是為了迎合王夫人信佛、禮佛的習慣而讓姊妹們也效法的)。李紈和鳳姐得到的是做衣服的紗、綾羅和香袋以及香料。

而且,賈寶玉得到的這些,除了席子是一床之外,其他的物品都是雙數,寓意成雙成對的意思。席子當然是同床共眠的意思,不能是兩床,不然就成分床而睡的意思了。

鳳姐和李紈這兩位已婚的,得到的也是成雙成對的東西,但是東西的品質沒有這麼好,寶玉得到的這些都是上好的東西,是和他同輩分的其他人所沒有的,除了寶釵。

而林黛玉和迎春她們這些未婚,也還沒有適婚對象的,得到的只是單數,而且很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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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一開始見了,“喜不自勝”(第二十八回),一是東西好,二是有賜婚的寓意在裡面。他以為是給他和林黛玉的呢,誰知不是的。起初他還以為是聽錯了呢——寶玉聽了,笑道:“這是怎麼個原故?怎麼林姑娘的到不同我的一樣,到是寶姐姐的同我一樣?別是傳錯了罷”(第二十八回)。等確認無誤以後,他就不那麼興奮了,讓人把紫鵑叫來,把東西全拿去給林黛玉,隨她挑。林黛玉沒有要,寶玉也沒多說什麼,看都沒看,就讓人收了。

可見,這些物品,本身很珍貴,寶玉呢,本來還很喜歡,現在也不怎麼喜歡了,甚至是不介意了。所以也沒有細看。

而寶釵就不同了。寶玉讓人收起禮物,洗了臉就往賈母那邊去請安,碰見林黛玉,跟她說話,就瞧見了薛寶釵,他們也沒打招呼。

當寶玉到了賈母房裡,不一會看見從王夫人那邊過來的薛寶釵,她的手上就戴起了昨天剛得的紅麝串子!而且這個串子很緊,薛寶釵很胖,還不容易褪下來。紅麝串是散的珠子串起來的,這種柔軟有彈性的東西,並不是玉鐲這樣的剛硬的材質。可見,這個珠串跟寶釵的體型是很不配套的,而且不是小了一點點的。可想而知,薛寶釵帶上去的時候也比較難戴,戴著的時候也很緊,至少勒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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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薛寶釵還是戴上了,而且是堂而皇之地戴上了。至少是有露出來被別人瞧見的地方,不然寶玉不會瞧見了。因為看著好看,所以寶玉想仔細地瞧瞧。他自己的那兩串,因為聽說林黛玉沒有,剛才他也就沒心思去仔細瞧瞧。

而薛寶釵呢,聽到寶玉要瞧,二話沒說就去褪,甚至揭起了袖子,讓寶玉瞧見了她的胳膊。當她褪下來,把紅麝串遞給寶玉時,發現寶玉在發怔,她才有點不好意思地丟下串子,回身要走。

回想第八回中給寶玉看她的金鎖的時候,也是當著寶玉的面解開了外面衣服的排扣,從大紅襖上掏出來的金鎖——(寶釵)一面說,一面解排扣,從裡面大紅襖上,將那珠寶晶瑩、黃金燦爛的瓔珞掏將出來(第八回)。

所以,薛寶釵這麼隨便地在寶玉面前脫衣其實也不是一兩遭了,她從來不知避諱,至少扭過身,或者側一下,也是那麼個意思,但是,她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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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在她心目中,早已經將自己作為寶玉的正牌妻子來看待了。就像襲人和寶玉上床,也是將自己當成寶玉未來的妾看待一樣。所以,寶釵才那麼經常地到王夫人房裡去,問安也是先去給王夫人問安,後到賈母這邊來。她心裡也是早已將王夫人當成是未來的婆婆一樣來對待了。

所以說她“總遠著寶玉”這句話是真的嗎?那是在沒有眾人在場的時候做出來的姿態,在揹著人的時候,只要寶玉向她親近,她是巴不得的呢。而“總遠著寶玉”是她和寶玉總是處於一種疏遠的狀態,因為寶玉不喜歡親近她,看她的胳膊時心裡想的還是林黛玉。

而林黛玉從來沒有這樣,即便有這麼多親近的機會,而且還經常為寶玉過於親近她而發脾氣,爭吵。相比起來,黛玉更自我尊重很多。

所以,在第五十四回,史太君破陳腐舊套的時候,就說“……只一見了一個清俊的男人,不管是親是友,便想起終身大事來,父母也忘了,書禮也忘了,鬼不成鬼,賊不成賊,那一點兒是佳人?……”

男女授受不親這個道理,寶釵實際上是沒有好好遵守的,只是在人面前表現得比誰都高冷罷了。而且她經常獨來獨往,沒有丫鬟僕從跟隨,行事方便,正如賈母說的戲裡所編排的那些做出風流事情的小姐們一樣,沒有僕人們跟隨。

寶釵平時的習慣是不戴花,也不佩帶玉佩等等裝飾的,在第五十七回,她跟邢岫煙說的是“你看我從頭至腳可有這些富麗閒妝?”但卻把金鎖時刻戴起,這裡又迫不及待地將紅麝串戴到人面前,給所有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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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題目是“薛寶釵羞籠紅麝串”,要反著看,真實的意思是薛寶釵籠了紅麝串,她要告訴大家的是貴妃已經示意了,你們大家要聽話。所以,一個還沒出嫁的姑娘家就這樣內心篤定,外面又公然昭示自己婚姻前景的這個舉動,在當時那個年代裡,多少還是有些大膽和不知害羞的。

所以,題目的解法應該是寶釵不害羞地籠了紅麝串,羞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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