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雪”似的女子——薛寶釵

丁以華

薛寶釵是《紅樓夢》重要人物之一,適值妙齡,天生麗質,其外貌酷似唐代的絕色美女楊貴妃。除外表美之外,她又是大觀園中“婦德”代表,同時還佩戴一頂博學多才的桂冠。由此可見,薛寶釵人物形象是曹雪芹按《女兒經》所標配的,封建時代並不多見的一位淑女和才女。

丁以華|“晶瑩雪”似的女子——薛寶釵

薛寶釵有世人稱道之德

《女兒經》內容豐富,涉及為人、處事、治家等各個方面,這是封建時代大家閨秀的必修課。薛寶釵一舉一動符合《女兒經》的道德規範,在敬老愛幼、勤儉節約、嚴於律己、寬以待人、注意禮貌等主要方面做得可圈可點,受到眾人一致喝彩,林黛玉和史湘雲等女孩子望塵莫及。

“燒茶湯,敬雙親”,薛寶釵孝敬父母。女孩子未出嫁前,清晨須第一個起床,燒好水, 沏好茶,待向雙親請安後,立即獻上茶水,讓他們享用。“百善孝為先”。孝道文化源遠流長,子女孝敬父母天經地義。薛寶釵是個乖乖女,爸爸和媽媽都將她視為掌上明珠。尤當在爸爸撒手人宸後,她親哥薛蟠理應擔起孝敬母親的責任。可薛蟠惡習未改,吃喝玩樂,惹事生非,“終日唯有鬥雞走馬,遊山玩水”(第四回),把孝敬媽媽的責任拋到九霄雲外。薛寶釵眼見哥哥無可救藥,主動放棄學習,整日陪伴媽媽,料理一些家務,為媽媽排憂解難。第四回:“還有一女,比薛蟠小兩歲,乳名寶釵,生得肌骨瑩潤,舉止嫻雅。當日有他父親在日,酷愛此女,令其讀書識字,較之乃兄竟高過十倍。自父親死後,見哥哥不能依貼母懷,他便不以書字為事,只留心針黹家計等事,好為母親分憂解勞。”

“看古人,多賢德”,薛寶釵婦德超群。“停機德”和 “舉案齊眉”是我國古代婦德最具代表性的兩個事例。從《紅樓夢》判詞和曲子中獲悉,薛寶釵集“停機德”和“舉案齊眉”於一身。判詞和曲子具有預定和預判的特殊功能,即曹雪芹超前對有關人物的結局進行了一種隱諱的總結。

金陵十二正釵和部分副釵有特定判詞和特定曲子,薛寶釵位於正釵之列,當然有特定判詞和特定曲子。我國古代大多數女性視“婦德”遠勝於生命,將它當作人生中的金字招牌,現存的貞節牌坊見證那段血淚斑斑的歷史。

“停機德”出自《後漢書.列女傳.樂羊子妻》:樂羊子遠出尋師求學,由於思妻心切,放棄學業,返回家中。正在織布的妻子知道他回家的原因後,當即拿起剪刀,毫不猶豫割斷織布機上的絹,並向他提出忠告:中斷學業如同絹被割斷一樣已是毫無價值可言。樂羊子聽後感到無比羞愧,告別妻子,繼續走上求學之路,最終謀得功名。從此以後,"停機德"就成為封建時代婦女的一大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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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案齊眉”出自《後漢書》:孟光,東漢人,家住扶風平陵,身材肥胖,又黑又醜,年滿30歲還未出嫁,被許多人認定是一個嫁不出的“剩女”。可實際情況又是怎樣的呢?孟光不是因為長得醜嫁不出,而是非夢中情人不嫁。孟光數度拒絕媒人提親,她的父親語重心長地說:“閨女,你究竟想嫁一個什麼樣的人呀?”孟光說出語驚四座的話:“除了當今第一賢德才子梁鴻,我是誰也不嫁的!”梁鴻何許人也?梁鴻畢業於當時最高的學府——太學,公認的賢德第一、才學第一、容貌第一,許多達官顯貴都希望將自己的適齡女兒嫁於他。孟光的話迅速傳遍全國,梁鴻本人也聽到了這則消息。梁鴻的擇妻標準是重德才,輕容貌。這位東漢才俊經過深入瞭解,最後迎娶孟光為妻。孟光不僅釣得金龜婿,還贏得梁鴻的心,成為千古佳話。

曹雪芹別有用心將兩大婦德聚集到薛寶釵一人身上,向世人釋放一條超強的訊息:薛寶釵擁有世所罕見的婦德,絕不亞於前賢。第五回出現“停機德”的典故:秦可卿安排賈寶玉到自己的臥室裡午休,他很快進入了夢鄉。賈寶玉在夢中翻閱一本畫冊:“寶玉再去取正冊看,只見頭一頁上便畫著兩株枯木,木上懸著一圍玉帶;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釵。”之後有一條判詞:“可嘆停機德,堪憐詠絮才;玉帶林中掛,金簪雪裡埋。” “ 停機德”所針對的對象特指薛寶釵。第五回又出現“舉案齊眉”的典故:賈寶玉在夢中聽到了《終身誤》特定曲子:“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 “齊眉舉案”所針對的對象特指薛寶釵。

“奴婢們,也是人”,薛寶釵友待下人。薛寶釵聽從媽媽安排,才住進榮國府的犁香院。自入住後,她從來不擺千金大小姐的花架子,性格大度隨和,與人為善。她的人緣超級廣,親和力強,一年時間未到,結識的朋友越來越多。既有賈迎春和林黛玉等貴族小姐與之交朋結友,連府內那些最低層的服務人員也樂於同她在一起玩耍。薛寶釵這種沒有等級觀念意識難能可貴,與先期來到榮國府的林黛玉形成鮮明的對比。因為林黛玉“目無下塵”,門可羅雀,朋友少之又少。第五回:“不想如今忽然來了一個薛寶釵,年歲雖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豐美,人多謂黛玉所不及。而且寶釵行為豁達,隨分從時,不比黛玉孤高自許,目無下塵,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便是那些小丫頭子們,亦多喜與寶釵去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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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衣裳,舊如新”,薛寶釵生活簡樸。提倡節儉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薛寶釵自幼養成節儉的良好習慣。薛家是國朝的大皇商,家世顯赫,錢財多至“家中有百萬之富”。薛寶釵身為皇商之女,卻有一顆節儉的心。她既不喜愛穿華麗衣服,也不塗脂抹粉。可她每次穿著整潔得體,仍流露“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的自然之美。薛寶釵生活用品全是半新不舊的。

第八回:薛寶釵身體有點不舒適,表弟賈寶玉親赴犁香院來看望。賈寶玉走進薛寶釵房內,實現了兩人初次見面。薛寶釵坐姿十分端正,穿的用的全是“半新”的。這大大出乎賈寶玉意料,同時留下了極其美好的印象。“寶玉聽說,忙下了炕來至裡間門前,只見吊著半舊的紅紬軟簾。寶玉掀簾一邁步進去,先就看見薛寶釵坐在炕上作針線,頭上挽著漆黑油光的纂兒,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看去不覺奢華。脣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語,人謂藏愚,安分隨時,自雲守拙。”薛寶釵所穿衣服未經薰香。

第八回:賈寶玉嗅到薛寶釵身上散發一種香氣,覺得她的衣服經過薰香。薛寶釵明確地告訴他,自己最討厭衣服薰香。“寶玉與寶釵相近,只聞一陣陣涼森森、甜絲絲的,竟不知從何而來的。遂問:‘姐姐得是什麼香?我從未聞過這味兒。’寶釵笑道:‘我最怕薰香,好好的衣服,薰的煙燎火氣的。’”薛寶釵的居室淡素之極。薛寶釵隨同大家一道搬進大觀園,她的臥室沒有進行豪華裝修,也沒有擺放貴重的器皿。皇商之女的居所竟然如此淡雅,賈母見了為之嘆息。第四十回:“(賈母)乃進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無,案上只一個土定瓶供者數枝菊花,並兩部書,茶奩茶杯而已。床上只吊著青紗帳幔,衾褥也十分樸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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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笑語,莫高聲”,薛寶釵謹小慎言。藍鼎元在《女學》中明確指出:“婦言不貴多,而貴當”,要求婦女在各種公開場合不可多講話,不可大聲喧譁,更不可胡言亂語。婦女即使開口說話,也必須使用恰如其分的言辭,做到少而準。因而,“婦言”最能體現一位女人的智慧及知識修養。薛寶釵自我控制能力非常強,寧可多走一步路,不願多說一句話,人們很難聽見她高談闊論。薛寶釵是位“罕言寡語”的女子。“罕言寡語”指一個人說話極少,當時的“淑女”大都屬於這種類型,薛寶釵就是如此。第八回:賈寶玉探望病中的薛寶釵,不僅一睹了她的芳容,還發現她不願多說話。“……罕言寡語,人謂藏愚,安分隨時,自雲守拙。”。

薛寶釵對不涉己的事做到緘默不語。薛寶釵說話不似林黛玉那樣尖酸刻薄,也不似史湘雲那樣出口傷人。只要事不關己,薛寶釵總能做到充耳不聞,不發表自己的意見。可她的心裡一本全知,如明鏡似的。王熙鳳掌握薛寶釵這一特性,第五十五回: 王熙鳳對平兒說:“寶丫頭雖好,卻打定主意,不干己事不開口,一問搖頭三不知”。另外,薛寶釵又是一位裝糊塗的高手。第二十二回:薛寶釵看到有個唱戲的小旦長得特別像林黛玉,待王熙鳳向大家提問時,薛寶釵只笑不語。元春傳來一個燈謎,薛寶釵早已心中有數,還在做竭力思考的樣子……

“無是非,是賢良”,薛寶釵以和為貴。封建大家族宗法森嚴,長幼有別,嫡庶差異更是特別巨大。賈寶玉和賈環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一個是王夫人所生,另一個是趙姨娘所生,兩人的待遇就有天壤之別。府上那些附勢的奴才懂得人情世故,他們唯賈寶玉馬首是瞻,對賈環冷若冰霜。賈環長期生活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心理產生嚴重扭曲。他不僅忌恨賈寶玉,還多次陷害他。賈環雖然如此不堪,仍然是榮國府世襲爵位的第二繼承人,其地位僅次於賈寶玉。可賈環沒有認識到這一點,不思上進,做出許多讓別人瞧不起的事情。薛寶釵是如何看待賈環的呢?不在意賈寶玉和賈環兄弟之間誰對誰錯,也不因自己與賈寶玉有“金玉良姻”的特殊關係,就斷絕同賈環一切的正常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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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寶釵對待賈環,始終保持男尊女卑的態度,既同他玩耍,還送他禮物。薛寶釵顧及賈環的臉面。第二十回:賈環和薛寶釵的丫頭鶯兒一起擲骰子睹錢,賈環輸錢耍賴。鶯兒批評他幾句,他又是哭又是鬧。賈環有錯在先,薛寶釵做到網開一面,一邊批評鶯兒,一邊安撫賈環。賈寶玉剛巧路過這兒,薛寶釵擔心他責罵賈環,連忙替賈環打圓場。薛寶釵贈送賈環禮物。薛蟠從南方帶回一箱禮物,薛寶釵親自分配,安排專人分送到相關人員的手中。賈環收到一份同等禮物,他的母親趙姨娘得知後萬分高興,對薛寶釵不偏不倚的做法讚不絕口。趙姨娘從不表揚別人,破天荒的表揚了薛寶釵:

“怨不得別人都說寶丫頭好,會做人,很大方,如今看起來果然不錯。他哥哥能帶了多少東西來,他挨門送到,也不露出誰薄誰厚,連我們這樣沒時運的,他都想到了。若是那林丫頭,他把我們娘兒們正眼也不瞧,那裡還肯送我們東西?”

趙姨娘向王夫人誇起薛寶釵:

“……怪不得老太太和太太成日家都誇她疼她,果然超人愛。”

“坐起時,要端正”,薛寶釵舉止大方。“養在深閨人不識”,古代的少女大多時間空守閨房。她們偶爾參加一些公眾活動,必須做到舉止優雅,端莊穩重,否則,就會給人們留下輕浮的壞印象。薛寶釵在家中做到“珍重芳姿晝掩門”,公開場合能夠努力剋制自己,時時顯得心平氣和,處處表現落落大方。薛寶釵的穩重和平受到賈母青睞。

第二十二回:賈母通過多次接觸薛寶釵,發現她穩重大方,因而特別喜歡她:“賈母自見寶釵來了,喜他穩重和平”。薛寶釵的坦然自若獲得賈政首肯。賈政是賈寶玉的父親,官至員外郎,受到皇帝信任。賈元春長期呆在“見不得人”的皇宮,用制謎和猜謎方法排遣寂寞。

有次,元春特製一個謎面,派小太監送往榮國府,讓家中人競猜。賈母高度重視,組織一場競猜活動。參加此次活動的人員有:迎春、探春、惜春、史湘雲、林黛玉、薛寶釵等。賈政也自告奮勇地參加這場猜謎活動。活動期間,賈政認真觀察史湘雲、林黛玉、薛寶釵等人的表現。史湘雲是目中無人,高談闊論;林黛玉是無精打采,不願與其他人交流;薛寶釵是舉止大方、不拘謹、彬彬有禮。賈政掌握第一手資料,只有薛寶釵一人具有世府千金的氣質。

第二十二回:“往常間只有寶玉長談闊論,今日賈政在這裡,便惟有唯唯而已。餘者湘雲雖系閨閣弱女,卻素喜談論,今日賈政在席,也自插口禁言。黛玉本性懶與人共,原不肯多語。寶釵原不妄言輕動,便此時亦是坦然自若。故此一席雖是家常取樂,反見拘束不樂……”

“尊長至,要親敬”,薛寶釵敬重至尊。賈母是至高無上的老太君,深受榮國府和寧國府兩府人員的共同愛戴。薛寶釵作為一個晚輩,對賈母做到了恭敬有加。薛寶釵是如何做的呢?從細微處入手,從小事做起,對賈母的飲食起居等生活習慣熟記於心。關鍵時刻發揮作用,薛寶釵受到賈母另眼相看。薛寶釵熟記賈母的食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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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薛寶釵生日臨近,賈母決定個人出資,破例為薛寶釵舉辦一場大型的生日慶典。宴會前,薛寶釵沒有按自己口味安排佳餚,端上全是賈母平時喜吃的甜爛之食。賈母品嚐到了自己喜愛的美味,“賈母更加歡悅”。薛寶釵熟知賈母愛看的劇目。賈母對熱鬧的劇情感興趣,薛寶釵一本全知。薛寶釵生日宴結束後,大家一同觀看演出。賈母命令薛寶釵點戲,她見無法推辭,首選《西遊記》和《智深醉鬧五臺山》兩出熱鬧戲。該劇熱鬧異常,賈母果然是滿心歡喜。薛寶釵說話賈母愛聽。薛寶釵說:“任憑鳳丫頭再怎麼巧,也巧不過老太太去”:又曾說:“賈府再巧不過老太太”。這些話雖有阿諛奉承成分,但主要目的還是讓賈母高興。賈母聽到這些話,謙虛幾下,心裡挺受用的。薛寶釵經常看望賈母。賈母同其他老年人一樣,非常害怕孤單寂寞。薛寶釵經常抽出時間到賈母住處,與老人家聊天。

第四十二回:“且說寶釵等吃過早飯,又往賈母處問過安”:第四十四回:“寶釵等歇息了一會兒,方來看賈母、鳳姐”。總而言之,薛寶釵心中時刻裝著賈母,以賈母開心為宗旨。付出終於得到了回報。賈母當眾表揚薛寶釵。老太君金口一開,薛寶釵在榮國府的前途一片光明。第三十五回:“提起姐妹,從我們家四個女孩子算起,全不如寶丫頭。”

“若聞知,兩參商”,薛寶釵腹有良謀。王夫人同薛姨媽是親姐妹關係,薛寶釵稱她姨娘,又是自己未來的婆婆。薛寶釵圓滿解決金釧之死的善後工作。一個盛夏的中午, 賈寶玉見王夫人在房內的涼榻上入睡。他估計母親進入了夢鄉,開始主動同金釧說些情話。此時的王夫人根本沒有睡著,僅在閉目養神。王夫人親耳聽到金釧說些情話,使賈寶玉神魂顛倒。王夫人據此判定,金釧是個壞女孩。於是翻身起床,朝她臉上猛打一巴掌,大罵她一頓,並作出開除決定。金釧苦苦哀求未果,被母親領回家中。她感到羞愧難當,投井身亡。金釧雖是一個僕人,但畢竟是件人命案。王夫人方寸大亂,拿不出處置辦法。“姆嬸事,決莫言,若聞知,兩參商”。薛寶釵遇事沉著冷靜,第一時間前來安慰王夫人,向她進言獻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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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寶釵把全部罪過歸之於金釧不懂事,提出用金錢擺平此事的方案,建議妥善安葬死者。“不過多賞她幾兩銀子發送她,也就盡主僕之情了。”薛寶釵又提出一個非常大度的想法,將自己未穿的幾件新衣服送給金釧,讓她下葬時體面一些。王夫人接受薛寶釵方案,另請來和尚為金釧超度亡靈。金釧的母親看到金釧的後事辦得風風光光,還得到了不少錢財,特向王夫人表達謝意。自擺平這件事後,王夫人對這位姨侄女更加刮目相看。第三十二回:

“一時寶釵取了衣服回來,只見寶玉在王夫人旁邊坐著垂淚。王夫人正才說他,因寶釵來了,卻掩了口不說了。寶釵見此光景,察言觀色,早知覺了八分,於是將衣服交割明白。王夫人將他母親叫來拿了去。卻說王夫人喚他母親上來,拿幾件簪環當面賞與,又吩咐請幾眾僧人唸經超度。他母親磕頭謝了出去。”

“應他急,感我情”,薛寶釵樂於助人。自家富裕,不能欺負或瞧不起家境不如自己的人。如果別人遇到這樣或那樣的困難,還應及時伸出援助之手,幫助別人度過難關。薛寶釵有一副熱心腸,樂善好施,一視同仁,做了許多好事,還從不張揚。薛寶釵送藥醫好賈寶玉的棒傷。第三十四回:賈寶玉捲入王府之間的鬥爭,加之調戲金釧鬧出人命案。賈政忍無可忍,對賈寶玉動用家法,直把他打的皮開肉綻。薛寶釵得知這一情況,心急如焚,拿出祖傳醫治棒傷的丸藥,及時送到賈寶玉床前,並向襲人詳解使用說明。薛寶釵看到賈寶玉傷勢嚴重,情急之下說出自己也感到心痛等肺腑之言。薛寶釵自知此話說得不妥,羞紅臉,低下頭,擺弄裙帶。賈寶玉聽到薛寶釵帶有蜜意的安慰話,心中感到特別溫暖,將疼痛忘到爪窪國去了。

(寶釵)向襲人說道:‘晚上把這藥用酒研開,替他敷上,把那淤血的熱毒散開,可以就好了。’說畢,遞與襲人,又問道:‘這會子可好些?’寶玉一面道謝說:‘好了。’又讓坐。寶釵見他睜開眼說話,不象先時,心中也寬慰了好些,便點頭嘆道:‘早聽人一句話,也不至今日。別說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們看著,心裡也疼。’剛說了半句又忙嚥住,自悔說的話急了,不覺的就紅了臉,低下頭來。寶玉聽得這話如此親切稠密,大有深意,忽見他又咽住不往下說,紅了臉,低下頭只管弄衣帶,那一種嬌羞怯怯,非可形容得出者,不覺心中大暢,將疼痛早丟在九霄雲外。”

薛寶釵悄悄給林黛玉送燕窩。第五十五回:薛寶釵見到林黛玉身體過於虛弱,急忙拿出自己的月錢,買來燕窩,讓林黛玉補補身子。為不張揚出去,薛寶釵安排一個老太婆趁夜將上等燕窩和“洋糖”送交林黛玉,還告之馬上來陪伴她。薛寶釵出資幫史湘雲辦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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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史湘雲和姐妹們玩得痛快,一時衝動,發出做東邀請。薛寶釵深知史湘雲拿不出這筆錢,決定資助她,舉辦螃蟹宴,幫她兌現諾言。薛寶釵替邢岫煙贖回衣服。邢岫煙是邢夫人的侄女,家道貧寒,隨父母來京投奔邢夫人。邢岫煙是位端雅穩重的女孩子,受到了很多人疼愛。薛姨媽也很疼愛邢岫煙,欲娶她為媳。但考慮到薛蟠的行止浮奢,又怕遭蹋了她,於是改為薛蝌說媒。邢岫煙同意這門親事,她不是羨慕薛家的財富,而是覺得薛蝌為人可靠,與自己般配。邢岫煙月薪僅有二兩銀子,還須交一兩給父母,經常捉襟見肘。邢岫煙個性倔強,不願開口向別人借錢。在三九嚴寒的冬天,她不得不用棉衣典當幾吊錢來應急。薛寶釵得知邢岫煙當掉冬衣,立即把它贖回來,不聲不響地送給邢岫煙。第三十七回:

寶釵跟邢岫煙說:“我到瀟湘館去。你且回去把那當票叫丫頭送來,我那裡悄悄的取出來,晚上再悄悄的送給你去,早晚好穿,不然風扇了事大。但不知當在那裡了?”

“學針線,莫懶身”,薛寶釵精通女紅。學針線即女紅,又稱為女事,舊時指女子所做的針線、紡織、刺繡、縫紉等。女紅是封建時代女子不可不熟練的手頭活兒,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往往從娃娃開始學起。“只留心針黹家計等事”,由於薛寶釵勤學苦練,她的女紅基本功非常紮實,手藝精湛。薛寶釵自告奮勇承接為賈寶玉製鞋任務。第三十二回:襲人感到身體不舒適,近幾日不能做針線活,耽誤為賈寶玉製鞋工期。襲人想請史湘雲代勞。薛寶釵明確無誤告訴她,史湘雲近期事情特別多,無法抽出時間,於是主動承接這項任務。

“襲人笑道:‘那裡哄的信他,他才是認得出來呢。說不得我只好慢慢的累去罷了。’寶釵笑道:‘你不必忙,我替你作些如何?’襲人笑道:‘當真的這樣,就是我的福了。晚上我親自送過來。’”

薛寶釵主動為襲人幹起刺繡活。第三十六回:吃過午飯後,薛寶釵沒有回到自己閨房,而是獨自前往怡紅院, 欲與賈寶玉談談心,以解午倦。中午時分是氣溫最高的時候,薛寶釵看見兩隻仙鶴在院外的芭蕉樹下一動不動,房內的丫頭們橫三豎四的睡在一起,賈寶玉也已熟睡。襲人正忙著為賈寶玉刺繡,薛寶釵就拿起扇子為賈寶玉驅趕蚊子。襲人有事外出,心靈手巧的薛寶釵坐到襲人的位置上,接著刺繡。所刺圖案是什麼呢?白綾紅裡上面扎鴛鴦戲蓮的花樣,紅蓮綠葉,五色鴛鴦。這幅圖案美不勝收,薛寶釵被深深地吸引,不由自主地幹起針線活,亮出精湛的手藝。剛來到窗前的林黛玉和史湘雲看到了這精彩的一幕。

“寶釵只顧看著活計,便不留心,一蹲身,剛剛的也坐在襲人方才坐的所在,因又見那活計實在可愛,不由的拿起針來,替他代刺。不想林黛玉因遇見史湘雲約他來與襲人道喜,二人來至院中,見靜悄悄的,湘雲便轉身先到廂房裡去找襲人。林黛玉卻來至窗外,隔著紗窗往裡一看,只見寶玉穿著銀紅紗衫子,隨便睡著在床上,寶釵坐在身旁做針線,旁邊放著蠅帚子,林黛玉見了這個景兒,連忙把身子一藏,手握著嘴不敢笑出來,招手兒叫湘雲。”

“衝撞我,只在心”,薛寶釵寬容大度。“男為天,女為地”,這是男權社會的主要特徵。女人始終是弱勢群體,處於從屬地位。如果女人被男人誤解,只要分得清對方的善惡就行了,沒有必要出言不遜,更不能懷恨在心。薛寶釵滿足賈寶玉所提的過分要求。

丁以華|“晶瑩雪”似的女子——薛寶釵

第二十八回:元春從宮中送回許多禮物,人人雖然有份,標準卻是不一樣的。賈寶玉和薛寶釵收到了同等禮物,林黛玉和迎春等三姐妹收到相同的禮物。除此之外,薛寶釵還多得一個紅麝串。賈寶玉為此感到很納悶。元春為什麼多賞賜自己一個紅麝串,薛寶釵心知肚明,後來總與賈寶玉保持一定的距離。

有一次,賈寶玉和薛寶釵巧遇,向她提出索看那串紅麝串的要求。紅麝串戴在薛寶釵圓潤的臂膀上,必須解開衣服才能取下,這是薛寶釵感到非常尷尬的一件事情。賈寶玉所提要求雖過分,但薛寶釵順從了。薛寶釵生得珠圓玉潤,費了很大力氣才將珠子從臂膀上褪下來。可賈寶玉望見薛寶釵白玉般的臂膀後,競然想入非非,讓她害羞起來。正當薛寶釵把珠子拋給賈寶玉時,又被林黛玉撞見。

“(寶釵)所以總遠著寶玉。昨兒見元春所賜的東西,獨他與寶玉一樣,心裡越發沒意思起來。幸虧寶玉被一個林黛玉纏綿住了,心心念念只記掛著林黛玉,並不理論這事。此刻忽見寶玉笑問道:‘寶姐姐,我瞧瞧你的紅麝串子?’可巧寶釵左腕上籠著一串,見寶玉問他,少不得褪了下來。寶釵生的肌膚豐澤,容易褪不下來。寶玉在旁看著雪白一段酥臂,不覺動了羨慕之心,暗暗想道:‘這個膀子要長在林妹妹身上,或者還得摸一摸,偏生長在他身上。’”

薛寶釵諒解賈寶玉唐突的講話。第三十回:薛寶釵以正統自居,一向以溫柔嫻淑姿態出現在公眾面前。賈寶玉竟將薛寶釵比作楊貴妃,令她感到無比難堪。楊貴妃在歷史上爭議性很大,她生前大搞裙帶關係,孃家有許多人當上大官,享受榮華富貴。特別是其兄楊國忠主政期間的不作為或亂作為,導致“安史之亂”大爆發,唐朝從此由盛轉衰。這一切,楊貴妃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稱她是惑亂朝綱的女人也不為過。可賈寶玉不經過慎重思考,在賈母和林黛玉等人都在場的情況下,將薛寶釵比作楊貴妃。薛寶釵聞聽柳眉倒豎,重重地回擊他。賈寶玉看到薛寶釵怒氣衝衝,自知理虧。薛寶釵有顆忍讓的心,得饒人處且饒人,再沒有糾纏這件事,兩人和好如初。

“(寶玉)又道:‘姐姐怎麼不看戲去?’寶釵道:‘我怕熱,看了兩出,熱的很。要走,客又不散。我少不得推身上不好,就來了。’寶玉聽說,自己由不得臉上沒意思,只得又搭訕笑道:‘怪不得他們拿姐姐比楊妃,原來也體豐怯熱。’寶釵聽說,不由的大怒,待要怎樣,又不好怎樣。回思了一回,臉紅起來,便冷笑了兩聲,說道:‘我倒象楊妃,只是沒一個好哥哥好兄弟可以作得楊國忠的!’”

“外有言,莫內傳”,薛寶釵息事寧人。“外有言,莫內傳”,若將從外面聽到一些閒言碎語傳到家中,極有可能惹事生非。“是非朝朝有,不聽自然無”,女人們之間的家長裡短,經常弄出許多是非來。一些芝麻大的小事,一經傳言就被無限誇大;還有一些道聽途說的假消息,傳播後就讓人真假難分。不少家庭矛盾以及人與人之間失和都是由口舌之爭所引起的,甚至發生家破人亡的慘案。

榮國府和寧國府人事複雜,矛盾交錯。薛寶釵從不傳播不良言論,遠離是非旋渦。當聽到別人不當言論,她做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薛寶釵化解一起特大危機。第二十七回:這天原是"未時交芒種節",大觀園的姑娘都出來遊玩,唯獨不見林黛玉。薛寶釵往瀟湘館方向走,突然看見賈寶玉走進瀟湘館。薛寶釵心中暗想,此時去瀟湘館,一來引起林黛玉猜疑,二來也給賈寶玉帶來不方便。於是原路返回。就在返回途中,薛寶釵忽見一雙玉色蝴蝶翩翩起舞,引得她去撲蝶,一直追到大觀園滴翠亭。亭內的窗戶全關上,薛寶釵忽聽見小紅和墜兒正在議論“手帕”之類極隱祕的事。薛寶釵感到萬分驚駭,馬上想起小紅是位刁鑽古怪的丫頭,又想到了逼急會造反的古訓。為了打消她倆的疑慮,薛寶釵急中生智,故意大聲地說:林黛玉藏在這兒吧。一來表達自己找林黛玉來到了這兒,二來表示自己剛到這裡,沒有聽到她倆談話內容。後來的事實表明,薛寶釵果真雪藏這件事,守口如瓶,相安無事。

“猶未想完,只聽‘咯吱’一聲,寶釵便故意放重了腳步,笑著叫道:‘顰兒,我看你往那裡藏!’一面說,一面故意往前趕。那亭內的紅玉墜兒剛一推窗,只聽寶釵如此說著往前趕,兩個人都唬怔了。寶釵反向他二人笑道:‘你們把林姑娘藏在那裡了?’墜兒道:‘何曾見林姑娘了。’寶釵道:‘我才在河那邊看著林姑娘在這裡蹲著弄水兒的。我要悄悄的唬他一跳,還沒有走到跟前,他倒看見我了,朝東一繞就不見了。別是藏在這裡頭了。’一面說,一面故意進去尋了一尋,抽身就走,口內說道:‘一定是又鑽在山子洞裡去了。遇見蛇,咬一口也罷了。’一面說一面走,心中又好笑:這件事算遮過去了……”

“宜以之,為法則”,薛寶釵尊從禮法。“三從四德”是古代好女人的唯一標準。“三從”指:“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四德” 指:婦德、婦容、婦言、婦功。《女兒經》則是“三從四德”具體化和明細化,可操作性強。薛寶釵自幼被灌輸封建思想,“三從四德”的意識根深蒂固。“當做曲兒要記熟,句句還要懂的清”,薛寶釵以《女兒經》作為座右銘,把禮義準則牢記於心。

薛寶釵常年佩戴一個“不離不棄”的金項圈。第七回:薛寶釵接受一和尚贈送的金瓔珞。金瓔珞就是金項圈,上面刻有“不離不棄、芳齡永繼”八字。“不離不棄、芳齡永繼”是永不分離、永不拋棄的意思,宣揚女子“從一而終”和“一女不嫁二夫”等封建思想。所謂的“從”,這可不是表面上的隨從,而是心甘情願的服從。如果丈夫先己而去,妻子就得為丈夫守寡:如果死去的丈夫留下孩子,還必須千方百計扶養孩子長大成人。故此知之,薛寶釵長期佩戴金項圈起到了警鐘長鳴的作用。

丁以華|“晶瑩雪”似的女子——薛寶釵


薛寶釵長期服用“冷香丸”。據薛寶釵本人介紹,“冷香丸”專治“熱毒”。第七回:薛寶釵自幼患種病,那從孃胎裡帶來的熱毒,犯病時出現喘嗽等症狀。有位和尚給薛寶釵開出"海上仙方兒"的處方,所配製成的藥取名"冷香丸"。薛寶釵服用此藥很見效。冷香丸的製作過程極其講究:白牡丹花、白荷花、白芙蓉花、白梅花花蕊各十二兩研末,用雨水節令的雨、白露節令的露、霜降節令的霜、小雪節令的雪各十二錢,再加蜂蜜、白糖等調和,製成龍眼大丸藥,最後放入器皿中埋於花樹根下。每當薛寶釵發病時,用黃柏十二分煎湯送服一丸即可。

“冷香丸”為何物呢? 筆者推測:一年四季更替,氣候變化明顯,極易引起女孩子生理和心理反應。薛寶釵一旦出現焦躁不安的情緒,服用“冷香丸”之類藥物,能起到穩定情緒的功效。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古代女孩子長至十二三歲時已到結婚的年齡。而此時的薛寶釵年方十五歲,尚待字閨中,談婚論嫁已是刻不容緩。哪個少女不懷春?正值青春期的薛寶釵也不例外,她出現正常人的生理和心理反應屬於正常現象。隨著年齡增長,薛寶釵的生理和心理反應會越來越明顯,服用“冷香丸”之類的藥物更有必要。薛寶釵能夠長期保持“穩重和平”的良好心態,既是《女兒經》等封建禮法束縛的結果,還有“冷香丸”的藥效起到一定抑制的作用。

白雪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汙染方稱之為“晶瑩雪”。熟讀《紅樓夢》的讀者都知道,“晶瑩雪”是曹雪芹用來喻指薛寶釵高大上的人品。薛寶釵是《女兒經》的堅定執行者,她的所作所為無不令人肅然起敬。可眼下,有些《紅樓夢》研究者居心叵測,竟把薛寶釵比作沽名釣譽的國賊祿鬼和八面玲瓏的勢利小人,更有甚者將她看成“女曹操”式的奸雄人物,這種既脫離文本,又違背曹雪芹原創精神的奇談怪論,讓筆者感到義憤填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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