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鄉土歷史小說

潁河流過我家

前情提要：張站立與土匪衝突後逃出村子，雨夜又潛回村子，遇到兩名土匪把一個高個青年綁在村頭井邊的樹上。他暗中將土匪推入井裡，救下高個青年，兩人消失在雨夜……

04、“黑筋兒”和“窮人頭兒”

在“人渣”這個詞沒有發明出來之前，從來就不缺少人渣。

比如小日本兒侵略中國時，那些為老日賣命的中國人，百姓稱之為“漢奸”。

而那些為土匪賣命的人渣，許昌城南老百姓稱之為“黑筋兒”。他們以出賣自己的良心、出賣鄉親們的利益乃至性命，討得土匪賞識。說明白了，他們就是土匪的耳目、眼線、探子。

誰家有錢，哪家要娶哪家要嫁，有什麼生意人從什麼地方路過，什麼地方有可疑的人，或者誰家有一個陌生人，他們都會悄悄報告給土匪。被他們打了黑報告的，用當地百姓的話說，就是被“點了黑筋兒”。

“黑筋兒”的眼睛很尖，嗅覺很靈；各股土匪掌控著屬於自己的地盤，必須攏絡更多的“黑筋兒”，使自己的地盤水潑不進、針扎不進。

幾乎每個村都有“黑筋兒”。土匪用這些“黑筋兒”，建立了一個龐大的情報網。解放後，很多漢奸都被清算了，但是相當多的“黑筋兒”卻在鄉親們的寬容中依舊活著。

張站立的爹，還有另外被害的那些青壯年莊稼漢，就是被人“點了黑筋兒”。

張站立的爹本叫張義，這裡的鄉親們卻給他的名字加了個“大”字，以後就叫張大義。他對一家老小愛上有加，他想盡一切辦法讓兒子唸書識字，把自己在沙門寺私塾學堂裡學到的那點底子全教給了兒子。他對母親無微不至地關懷，對妻兒百般呵護，鄉親們都認為他是個好兒子、好丈夫、好父親。

村裡鄉親們樂意與他交往，他能把話說到鄉親們的心裡。時間長了，他成了鄉親們的領袖人物和主心骨，鄉親們做什麼事，都要聽聽他的意見。

像張大義這樣的人，當地叫“窮人頭兒”。

由於“窮人頭兒”在鄉親們中間的影響力，這就使得百姓與土匪對抗有了一個鬆散的組織，這一類人也就成了土匪的眼中釘、肉中刺。

而張大義，還有一個身份，就是許昌縣委地下聯絡員。在許昌以南的潁河兩岸為地下黨組織做過很多事。他的公開身份是走街串巷磨剪子菜刀的師傅。這種身份掩護著他來往各區的地下黨組織。

他曾多次組織鄉親們營救遇害的鄉親。在虎去狼來的歲月裡，他為地下黨組織和當地的老百姓做了說不清的事。他組織大夥與日本人暗鬥，與國軍和土匪周旋。他解救過被土匪抓獲的解放軍，從土匪手中解救過本鄉和外鄉的鄉親。

國共雙方爭奪許昌期間，許多像張大義這樣為組織做過事情的百姓，受到被國民黨收買的土匪勢力的迫害，或被槍殺，或被活埋，手段殘忍令人髮指。

這一時期，許昌境內土匪已猖獗到極點。

城西的土匪把“窮人頭兒”一家五口全部活埋，幾天內槍殺進步群眾十多人，槍殺解放軍三人。土匪們經常到處打探縣委和各區委的消息，曾多次圍攻縣政府，搶奪解放軍的物資軍車。

在洧川和許昌交界，土匪們瘋狂地殺害解放軍幹部和農民中的骨幹分子。

城西南的潁河兩岸，土匪們在國民黨特務頭子姚樹青的支持下，指揮著一千伍百多名土匪，橫行霸道，他們燒殺搶掠，強姦婦女，無惡不作，周邊的群眾被他們殺害有數百人，並有三百多名婦女慘遭土匪強姦。

就在張大義等十多名“窮人頭兒”被槍殺活埋的同一天，在天皇廟村西，趙土旺手下的土匪用同樣的手段又活埋了十多名“窮人頭兒”！

越來越多的“窮人頭兒”和進步群眾被害，引起中共許昌地下縣委的焦慮，派出了武裝幹部劉望春前去各地打探情況

劉望春身上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任務：同時通知各區委做好迎接解放許昌的準備工作。

這天黃昏時分，劉望春戴著一頂草帽，心急火燎地急著趕路。天色漸暗，久無落雨的老天突然雷劈火閃，狂風大作，看這陣勢真的要下大雨了。

他走的是一條小路。突然他發現有人閃進路旁的枯草叢裡，他機警地抓住腰間的手槍，飛快地躲進路旁的草叢中隱藏起來。仔細聽了一會兒沒啥動靜，又閃到路上大步流星地繼續走。

突然後邊有人喊：“站住！”當他回頭看時，幾個土匪已經把槍口對準了他。

他迅速開了兩槍，放倒了兩個匪徒轉身就跑，不料被躲在路兩旁的匪徒用繩子把他絆了個嘴啃地。前後“唰”地圍上一群土匪，狠狠地把他摁在地上，奪走了他的手槍。

一個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哈哈”大笑一陣，用手電筒在他臉上照來照去說：“不錯，一點都不錯！抓的就是你。你可是縣大隊的能人，不少兄弟載到你手裡，哈哈！現在你落到我手裡了！”

劉望春大聲道：“你們要幹啥？”

“俺要幹啥？你說呢？我趙某費了這麼大的心思逮住了你還能幹啥？走吧，跟俺走一遭吧！”

此人正大名鼎鼎的趙土旺趙司令。

劉望春掙扎著嚴厲地對趙土旺說：“趙土旺！你殺害了多少人，你的血債還少嗎？總有給你算賬的時候！”

“喲呵，不愧是姓共啊，就是挺硬實！現在我要是結束了你太容易了，可是俺不！”趙土旺奸笑一陣說：“俺想跟你談談條件！”

劉望春冷笑一聲：“談什麼，說吧！”

“早有耳聞你的槍法很神，俺趙某可是從來都愛才。地盤大嘍，俺得擴大自己的實力不是？如果能入我的夥跟著俺，那可是啥都好說。”

“呵呵！”劉望春笑了一下說：“沒想到土匪還這麼求賢若渴，你覺得咱倆能談得來嗎？”

趙土旺又是一陣奸笑：“路有兩條任你選，是死是活你自己看著辦！跟著大哥我，老子不會虧待你的。”他命令身邊的匪徒：“帶到老地方，先綁他一晚上，等他想明白了再說！”

趙土旺臨走時又補上一句：“若不識抬舉，你知道該是什麼下場！嗯？俺可以給你時間考慮。”趙土旺把手一揮：“帶走！”

“是，司令!”

遠處村莊的方向，傳來一陣悶雷，雨開始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