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鳳英與京劇

戲曲 京劇 黃梅戲 藝術 崑曲 梨園雜志 2018-12-02

今日推送之《嚴鳳英與京劇》錄自《中國京劇》1997年第6期,作者王汝貴。嚴鳳英(1930-1968),原名嚴鴻六,安徽省桐城縣羅嶺人,為著名黃梅戲演員。她的唱腔亮麗沙甜,委婉動聽,韻味濃郁,吸收京劇、越劇、評劇、評彈、民歌等唱腔之長,將它們融會貫通,自成一家。

 京劇以其博大精深成為我們的國劇,不僅被國人所喜愛,而且為西方世界所驚歎,並且把以梅蘭芳為代表的中國戲曲,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萊希特演劇體系,合稱為世界三大演劇體系,從而進入世界戲劇殿堂。對於黃梅戲來說,學習京劇表演藝術,汲取其營養,從而豐富自己,確是有益之舉。嚴鳳英把黃梅戲從一個稚嫩的地方小戲,發展成深受海內外歡迎的全國五大劇種之一,應該說功不可沒。


嚴鳳英與京劇

嚴鳳英之《天仙配》 

 今天我們研究黃梅戲,研究嚴鳳英的表演藝術,忽略了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那就是嚴鳳英在她青春年華時學過京劇、演過京劇,汲取了京劇的藝術養分,提高了自己的表演藝術。 

 1949年秋,嚴鳳英到了南京,時年20歲。她從15歲開始學黃梅調,先跟老藝人嚴雲高,後跟著名老藝人程積善、丁老六等,學了很多黃梅調。五年間,她在安慶、懷寧、桐城、青陽、大通等地四處飄泊,搭班演出,輾轉大江南北,嚐到了成功的喜悅,也飽嘗了人世間的辛酸。因此當她到了南京時,就像一個飢餓的孩子,撲進了母親的懷抱。解放後的南京異常繁華,僅演劇就有京劇、崑曲、揚劇、越劇、評劇以及話劇等,使她目不暇接,大開眼界。尤其是夫子廟的小劇場,劇團多,劇目豐富多彩,對她特別有吸引力。嚴鳳英探幽訪勝,徜徉在藝術的長河,幾個月下來,她的藝術眼界開擴了。比較而言,眾多的劇種中,她更喜歡京劇,於是她走進了“友藝集” ,學起京劇。

嚴鳳英與京劇

“友藝集” 聯歡合影 

 1950年3月,由南京著名京劇票友甘律之等二十幾人發起,組織了“友藝集”。他們假座民眾茶座,每天舉行藝人票友聚會,切磋技藝,傳播京劇。安樂酒家是個旅館(即今之江蘇飯店),內有小舞臺,客人花一角幾分錢買杯茶,就可坐下品茶看戲。這裡每日下午二時,南京名伶名票數百人,輪流上演京劇。當時有範儒林、趙壽良的《賣馬》 ,趙筠懷、楊文華、睢樂山的《玉堂春》 ,陳振杓、楊序東的《奇冤報》等,還有普及京劇知識的講座,如林澄伯、趙壽良的戲劇講座,許公澤、範儒林、孫盛雲的京劇講座,管公衡的京劇知識兼說場面等,這樣就吸引了一大批青年觀眾,嚴鳳英就是其中的一個。每天下午,她提前來到安樂酒家,系統地聽他們講京劇知識,然後欣賞演出,求知的渴望使她像一塊海綿那樣,吸取並記下了她聞所未聞的知識。 

 嚴鳳英認識甘律之後,很快就認識了他的姐夫汪劍耘。汪是當時名噪一時的梅派弟子,在南京影響很大。嚴鳳英向甘律之學會了京劇《梅龍鎮》 ,有一次二人便在安樂酒家同臺演出,甘律之的正德皇帝,嚴鳳英的李鳳姐,汪劍耘特地去捧場。嚴鳳英的眼神生動,唱得很有韻味而受到汪的誇獎。於是機靈的嚴鳳英便要跟汪學戲,她非常清楚,如果有汪劍耘正式教戲,是她的光榮,因此她一再央求汪,要拜他為師。見她態度誠懇,汪終於同意輔導她訓練基本功,而絕不同意收徒。這樣,從第二天清晨,在南捕廳的甘家花園裡,汪劍耘便手把手地教她練起毯子功來。她領會很快,學得專心,使汪非常高興。尤其使他感動的是,一個20歲的女人竟有刻苦練功的決心。

嚴鳳英與京劇

嚴鳳英與京劇演員王熙春、黃正勤等 

 嚴鳳英化名嚴岱峰,因此南京的朋友根本不知道她就是紅極一時的黃梅調演員。由於20歲才正規學起戲曲基本功,所以她分外珍惜這次機會。月光下她在花園幾十次跑圓場,從不休息片刻。過去她跟師傅學戲,只是學唱腔、學戲文,從沒有人正正經經地教過她把子功、毯子功。而這些基本功正是京劇、崑曲一類大戲演員所必須掌握的,她十分佩服京劇演員紮實的功底和素質。比起京劇,她覺得作為黃梅調演員,自己簡直差距太大了,應該儘快縮小這差距才好。因此刻苦練功就是最好的補課,即使汗溼衣衫精疲力竭她也心情舒暢。 

 環境的薰陶對嚴鳳英不無益處,甘家是南京的大家族,南捕廳有九十九間半房屋,七進到後,院中有兩個花園,由於甘貢三畢業於南京政法學堂,愛好崑曲,擅長笛子,喜與藝人為友,曾奉紅豆館主、梅蘭芳、徐蘭沅、尤彩雲等為子女家師,所以他的子女都是南京有名的票友。抗戰初期,他發起組織了新生票房,自備行頭,一個星期活動兩三次,幾十個票友濟濟一堂,甘家自然成了中心,兩三個月在劇場公演一次,為戲迷們所歡迎。久而久之,新生票房名聲大振,連許多來南京的專業劇團也不敢小看。當時外地來寧的京昆班社,打炮前總要來甘家拜訪,希望得到新生票房的支持。甘貢三有子女五人,長子甘南軒,系金陵大學畢業,京劇學老生;次子甘濤,上海音樂學院高材生,是江南絲竹專家;長女甘長華,由於愛好京劇,與梅派弟子汪劍耘結為伉儷;三子甘律之,曾隨溥西園學戲,先學老生,後改小生;次女甘紋軒,從尤彩雲習崑曲,與趙景深先生過往甚密,侄兒甘露也粉墨登場。這幾人中以甘律之最為活躍,不僅能演老生、小生,還拉得一手好京胡,又善於排戲導演、組織聯絡,所以自然便成了“友藝集”的中堅分子。因而當嚴鳳英處在這樣的藝術氛圍中時,便能如魚得水,受益頗多。有時她三、四天就學會一齣戲,彩排時總給大家帶來驚喜。

嚴鳳英與京劇

嚴鳳英與甘紋軒合影 

 幾個月後,嚴鳳英已學會《紅鬃烈馬》、《御碑亭》、《黃鶴樓》、《驪珠夢》、《大登殿》等戲。有次新華日報舉行聯歡晚會,嚴鳳英飾《御碑亭》的王月英,汪劍耘飾孟月華、甘律之飾王有道,三人珠聯璧合,被戲迷們傳為佳話。另有一次,“友藝集”舉辦反串演出晚會,嚴鳳英反串《黃鶴樓》中花臉張飛,由於她對勇猛無比又粗中有細的張飛很是喜愛,結果晚會上一炮打響,以後大家見了她,便戲言道: “猛張飛來了!我們又多了一員虎將!” 

 夏天時,“友藝集”遷到了康樂園活動,觀眾比安樂酒家更多了。9月8日嚴鳳英飾《紅鬃烈馬》代戰公主,甘律之與魯幼卿飾前後薛平貴,姜文樓與張慶蘭飾前後王寶釧。嚴鳳英扮相俊美,表演細膩,唱腔韻味很足,幾句唱就引來滿堂彩,頓時轟動了康樂園。9月16日嚴鳳英和甘律之合演《驪珠夢》 ,在康樂園彩排。10月8日嚴鳳英與魯幼卿、張慶蘭合演《大登殿》。從3月至11月,“友藝集”轟轟烈烈活動了九個月,參加人數之多、演出劇目之廣,給南京的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這九個月對於年輕的嚴鳳英來說,無疑是上了京劇培訓班,是她系統地接受京劇知識時間最長的一次熱身課。

嚴鳳英與京劇

嚴鳳英觀看梅蘭芳《貴妃醉酒》後上臺獻花 

 嚴鳳英在南京還向甘紋軒學了崑曲《思凡》 ,甘紋軒的《思凡》是跟紅豆館主學習的,因為她與嚴鳳英相處很好,有次就悄悄問嚴鳳英想不想看,嚴鳳英便欣然表示,樂意一看。於是甘紋軒就在自己房間為她演出了這齣戲,嚴鳳英看過連連叫好,就請甘紋軒教她,甘紋軒也不推辭,就將溥侗親手傳授的《思凡》手把手教給了嚴鳳英。崑曲《思凡》身段很美,幾年後嚴鳳英把它溶入了黃梅戲《天仙配》裡,博得了廣大觀眾的好評,這已是後話了。 

 嚴鳳英南京學京戲,是其十分重要的一段藝術生涯,也是她從舊社會走向新時代,由農村草臺走向城市舞臺的一個轉換期,更是她的表演藝術由淺表上升到成熟期的準備階段。當她1951年3月從南京回到安慶勝利劇團以後,她就試圖以規範的藝術規律來要求自己及同伴們,逐步擺脫草臺班子的影響,從而和新文藝工作者一起,按黨的要求,走上了一條洋溢著春意的金光大道。

(《中國京劇》1997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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