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看待銅錘花臉流派中的“裘”與“非裘”

戲曲 裘盛戎 藝術 京劇 梅蘭芳 傳統國粹 2018-12-02

一種說法,將斯坦尼茨拉夫斯基表演體系、布萊希特表演體系、梅蘭芳表演體系並稱為“三大表演體系”。雖然這樣的提法並不被西方藝術界廣泛認同(他們認為不至於此,這是藝術‘左派’的說法),但以梅蘭芳為代表的中國京劇乃至戲曲表演的獨特性和藝術價值是勿庸質疑的。京劇作為較完整和成熟舞臺藝術形式,順其自然的成為這一表演體系的代表,而西方評論家以“梅蘭芳”為其標名,不但是因為梅的藝術成就,同時也因為梅在國際上的無人替代的知名度。

中國京劇的行當,是根據劇情中的人物性別性格的不同逐漸演化而成的。在中國京劇的發展初期,表現剛強粗獷的人物性格的淨行,在舞臺上的地位十分可憐。人們用他們所勾的臉譜來區分忠奸善惡,他們獨特的聲腔和表演也給人留下了些許印象,但終究他們只能佔居十分次要的舞臺地位。在早期,花臉的聲腔板式也不過了了,更無從談起韻味。京劇淨行的發展在緩慢中進行著,到了十九世紀末,經過表演者的不斷創新努力,淨行藝術開始被觀眾重視,人們欣賞了圓潤俏拔的老生和柔美婉約的旦角,開始去品味蒼勁渾厚的花臉之音,直至二十世紀,京劇花臉行當走向了成熟。按照翁偶虹先生的劃分,唱工花臉聞於世者為:“四山”、“四劉”、“李裘納董”、“金郝王馬”、“三奎一裘”,共二十位。不談其師承流派,僅以其聲腔風格而論,可概括為宏厚凝重和高亮玲瓏兩個系統,前者始於何桂山,隨後有金秀山、劉永春、裘桂仙、納紹先、郝壽臣、王連浦、馬連昆、婁振奎、趙文奎;而後者則始於穆鳳山,循序有朗德山、劉壽峰、劉鴻升、劉永奎、李長勝、董俊峰、王泉奎。這兩種聲腔風格一直在舞臺上並存著,也在不同環境下相對合作或轉化著,觀眾根據喜好和偏愛各尋陣營。而金少山的出現改變了這種形勢,他的聲腔兼兩者所長,一開始就爭服了兩個陣營的觀眾,確立了一種全面的聲腔系統,而這個系統的最終完成者正是後來者裘盛戎。

怎樣看待銅錘花臉流派中的“裘”與“非裘”

金少山被譽為天才的藝術家,是橫空出世的“霸王”。而裘盛戎更多的是靠後天的鑽研和努力,最終其成就反超前人,開創了淨行獨尊的局面。裘盛戎的舞臺藝術成熟的很早,二十幾歲就開始收徒了。這得利於他是梨園世家,父親裘桂仙就是很有建樹的一代名淨,而裘盛戎對藝術的悟性更是令前輩感到吃驚,更可貴的是他不但能學肯練,還願主動的廣泛吸取其他流派乃至行當之所長為己用,這一切成就了他的藝術。

談裘盛戎,不能不先談其父裘桂仙。裘桂仙拜何桂山為師,嗓音一度倒倉,給何桂山和譚鑫培操琴,後嗓音恢復仍從淨行,他的聲腔蒼老有韻味兒,講求技巧。表演肅穆,身材瘦小卻極富氣度。可貴的是他曾提出,將宏厚蒼勁與高亮鈴瓏兩種風格合於一爐。早年就得其指點的裘盛戎和楊寶森都將其作為藝術追求的要旨。裘桂仙這種藝術上的先知先覺,使他的藝術風格日趨勁峭嚴整,唱唸靈巧,效果卻古拙圓鍵,沒有絲毫的浮渭流俗。他與餘叔巖合作的《二進宮》,聽來珠聯碧合毫不遜色,仿若天然一對。裘桂仙的身上也很好看,在留下的數張珍貴劇照中我們不難看出一種獨特的清秀之風和肅雅之氣。但是,裘桂仙與同輩花臉比較也有明顯的不足之處,比如缺少鼻腔共鳴,嗓音偏小,沒有“炸音”等。作為“裘派”的先行者,裘桂仙仍不愧是繼往開來的一代名淨,唱工花臉講:穩、沉、蒼、圓、厚。在老裘的身上都有所現,而他對裘派,具體說對其子裘盛戎的藝術影響是深遠的。

裘盛戎是裘派藝術的創始人,同楊寶森一樣,他的藝術被立派卻是身後之事。裘盛戎自幼受其父裘桂仙的薰陶,並在富連成打下了紮實的基礎,在繼承其父的藝術的前提下,又吸收了金(少山)派的聲腔技巧和侯(喜瑞)、郝(壽臣)兩派的表演,他的發聲十分科學,合理運用口、鼻、頭、胸腔共鳴,吐字行腔、氣口、尺寸十分講究。其音色高亮甜醇、飽滿響堂。演唱除了吸收前輩之長,還有老生演唱的聲腔特點,改變了傳統花臉以聲大氣洪取勝的唱法,為淨角的演唱開闢了一條新徑。他的唸白蒼勁沉穩,醇中帶甜,以情帶聲。表演細緻俏美,是全材的淨角大家。

怎樣看待銅錘花臉流派中的“裘”與“非裘”

本來,按照邏輯,如今應該是“金”、“裘”兩派平分銅錘天下,可惜金派傳人少,天賦又都不如金少山,沒那副標識性的好嗓子。但也有人會問,今天的演員不都有麥克嗎?想聲震屋瓦還不容易?可見,金派並非完全以聲宏取勝。

所謂“十淨九裘”的說法,我一直有點疑問,真正好的裘派傳人其實並不很多,且以我看也是各有所長,而並無神形兼備的全才,這也說明學裘者眾像裘者寡,反證了裘派的全面和難度。是實上,“裘”、“楊”、“張”三個容“剛”、“柔”於一爐的流派,無一不是入門容易精深難。

與裘盛戎同時代的“三奎”也好,與裘派傳人同時代的名淨姚宗儒、齊嘯雲、吳玉璋、尚長榮也好。這些“非裘”流派究竟我們該不該以“裘派”對立者而視之呢?我覺得簡單的將銅錘花臉分為“裘”和“非裘”,來嘆哪為興哪為敗,哪為強哪為弱,是對所謂“裘”和“非裘”兩者的雙重禁錮。裘派也在發展,在演變,在分化;其他銅錘流派只要還有老師教,還有戲傳下來,還有好的演員,也會發展、演變、整合。

我並不像一些朋友那樣去擔心所謂“非裘派”的出路和前景,因為他們更有發展的空間,而我更擔心“裘派”本身的的分化,學裘者“過”或“不及”都會導致對裘本色的動搖,將幾位最知名的裘派傳人全面的與裘本人的藝術比較,明眼人也能看出時代付於的變化。裘盛戎是“裘派”的完成者,是銅錘花臉宏厚凝重和高亮玲瓏兩個系統的成功整合之一例,他本身留給後人的發展餘地是很小的,這就決定“裘”派將在發展中開始另一個由“整合”走向“分劃”的過程,這是必然的,因為裘的藝術是不可能完整的“再複製”的。所以,將來成功的“非裘”派最有可能是從“裘”派裡走出來的,而不是在與“裘”派對峙中鮮現的。

回顧裘派的發展,比較裘與非裘流派的長短,似乎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

1、裘派相對完善全面的藝術特質決定了裘派本身的發展必將再次走向“剛”與“柔”趨向的分化。這也是裘派唯一的出路,而裘派本身將在忠實繼承中佔一席之位而成為舊音。

2、非裘派的出路最有可能在裘派自身裡產生,當裘派分化發展到一定程度時,“裘”不成其為“裘”本身而又被廣泛承認時,新的“非裘派”就成熟了。

因此,目前的“裘派”與“非裘派”都不可能在相互排斥的情境下得到發展。裘派者,不該以“十淨九裘”而高枕無憂;“非裘”者,也不必一旁自怨自艾。“裘”也好,“非裘”也好,關鍵還要看你的藝術是不是精湛,是不是過硬。換言之,“裘派”與“非裘派”只可能在相互融合和競爭中各自得到發展,而金、裘等流派都將漸為銅錘行當發展的養料和鋪路石。“裘”與“非裘”都是銅錘花臉發展的一部分,是相互依存相互競爭共同進步的。在這個過程中,“金”也罷,“裘”也罷,能不能全面的真正的將本派的東西不變色不走樣的保留下來,才是最重要最讓人擔心的事。

(摘自:京劇藝術網 作者:裘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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