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你買的菜和肉有多髒!科普報道為什麼總會變成反科學雞湯新聞?

看看你買的菜和肉有多髒!科普報道為什麼總會變成反科學雞湯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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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現代社會的媒體都喜歡發佈聳人聽聞的標題黨新聞?斷章取義的新聞報道背後,跟陌生人社會的冷漠心理之間有關係?科普新聞為什麼容易變成反科學的養生雞湯?違背事實的新聞報道背後,存在著怎樣的社會機制?

《體內溼氣不除,睡再久也睡不夠!教你逼出體內溼氣》、《看看你買的菜和肉有多髒!這個東西能“吃”掉農藥殘餘與抗生素?》、《注意!這些常見食物這樣吃會致癌》……微信朋友圈、家族群裡,三姑四舅鄭重其事地發來一條條這樣的養生推送。你一邊不好拂了長輩們的好心關懷,“口是心非”的感謝提醒。一邊又擔心他們聽信謠言,分分鐘被權健公司割了韭菜,賣房去交智商稅。

在自媒體時代,流量為王的互聯網生態下,標題黨成了自媒體提高點擊率的利器,漸漸一些主流媒體也不能免俗,為生存而選擇一些誇張、聳動的標題。這固然是出於現實考量,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種報道已經嚴重損害了媒體的公信力,連愛講大話的特朗普都可以底氣十足地指責他討厭的CNN新聞為“Fake News(假新聞)”。甚至本應嚴肅準確的科學研究,也被一些科學記者誇張報道,這損害了科學的準確性與權威性,也給讀者以誤導。

陌生人社會的冷漠心理和誇張歪曲的新聞報道


2018年,美國邁阿密大學神經學博士威廉·麥考利夫(William McAuliffe)和他的研究夥伴在《自然:人類行為》(Nature Human Behavior,《自然》雜誌子刊)雜誌上發表了一篇關於人際互動的論文。研究認為:在一個人際關係相對不那麼活躍的環境中,人們作出經濟考量時,往往不那麼慷慨。

也許是為了讓這篇研究成果佔領較多的新聞版面,邁阿密大學新聞中心在發佈相關研究消息的時候,刊發的標題為《都市生活會侵蝕善良天性》。之後的媒體報道則成了似乎大家都知道的“真理”——《城市生活讓人們更陌生》,一篇認真嚴肅的認知神經學研究,在媒體的報道後,變成了朋友圈日常轉發的雞湯文。因為這些報道多是斷章取義,並不準確,麥考利夫團隊的論文只是在實驗室中針對一些志願者匿名交際活動的研究,並非關乎籠統的人性分析。

但是最令麥考利夫感到鬱悶的是,這些誇張不實報道的始作俑者就是邁阿密大學新聞部。因為一位研究同事說:“研究結果有點像傳統觀念認為的,城裡人似乎沒有鄉下人熱情好客”,新聞中心因此做出如上報道。

麥考利夫的經歷不是個案,許多科學家都有過相似的經歷。科學新聞把最新的研究發明向大眾普及,讓人們瞭解到這群世界上最聰明的、花著上億預算的人都在忙些什麼,本是很有必要的。但常常讓科學家們沮喪又惱火的是,他們的研究經常被媒體誇張、歪曲,甚至成了反科學。

比如那些見諸報端的最新癌症治療方法,當記者充滿熱情地向讀者傳達這一福音的時候,他並沒有說的是,這些治療方法只是在一些小白鼠身上有效,距離臨床應用還有相當長的過程。還有那些長輩們在家族群裡積極轉發的養生文章,比如關於某些食物“致癌”或者“治癌”的功能,但是卻對達到其效果所需要的強大劑量隻字不提。再如“海水稻”,本來是耐鹽鹼水稻的俗稱,卻被一些媒體誇張為可以直接用海水澆灌種植的水稻。

美國Vox新聞網專欄科學記者布萊恩·雷斯尼克(Brian Resnick)日前撰文指出,高校裡那些關於科研新聞的研究,並沒有讓我們的科技報道變得更專業。大部分情況下,媒體的此類報道都是在不斷重複,不管好壞。如果媒體不能給我們準確的報道與立場,我們又如何對研究人員的成果作出正確評價呢?

科普新聞是如何成為反科學雞湯的?

2014年,Vox上一篇名為《為什麼大部分養生文章都是廢話》(Why so many of the health articles you read are junk)的文章分析道,當消息源,也就是大學新聞中心發出誇張性消息的時候,後續報道的媒體常常作出更加誇張的報道。文章指出,大部分科學報道都是在鸚鵡學舌般誇大負面消息——這樣會有更多的點擊量。

科學家本人的研究論斷與媒體報道的結論,就像我們玩的傳話遊戲,常常會在傳播的過程中失真。比如一份基於神經學研究人類購物時愉悅感成因的文章,新聞標題為《大腦最誠實,科學研究稱:購物和做愛一樣爽》,關於犬類對人類情緒感知的研究,則報道為《狗狗能夠讀懂我們的心思》。作為大學對外溝通的渠道,其新聞部門本來可以也有義務在第一個傳話人的位置上確保消息源的準確真實的。

2014年,來自卡迪夫大學的克里斯·錢伯斯(Chris Chambers)教授的團隊認為:如果誇大報道的源頭在大學新聞部,並且在新聞發佈前得到研究人員的簽字同意,那麼,當他看到不實的報道後,不能再用學者慣有的清高去批評記者:“你搞錯了。”然後又是用一堆專業術語去解釋與批評。反之,如果不是出於為南陽水氫這樣的項目站臺宣傳的話,研究人員應當積極澄清,讓公眾知道他研究的真實面目。

最近,錢伯斯和他的團隊重新評估了當年的研究,為了找出大學新聞中心在其中的關鍵作用,錢伯斯團隊做了一個實驗。他們和英國9所大學的新聞中心合作,攔截了312份即將發表的科學新聞稿作為研究樣本。實驗團隊隨機選取論文進行干預,採用各種措施確保干預後的新聞稿真實客觀地反映了研究情況。比如在新聞中強調某種現象只是用來類比,並非在暗示其中有因果關係,後者則是媒體常常想當然強加上去的,而這恰恰是最容易誤導讀者的地方。


看看你買的菜和肉有多髒!科普報道為什麼總會變成反科學雞湯新聞?



比如,一個刊發在《每日郵報》上的典型例子:《智能手機讓我們變蠢?研究稱:谷歌搜索會讓我們精神懶惰》,也許媽媽剛剛給你這樣的警告,是不是?許多老師和家長又可以在課堂上和朋友圈裡繼續打著科學的大旗詛咒手機這個現代科技的產物。事實上,論文本是研究網絡檢索的結果容易限制我們的視角,這裡只是一個類比,研究者也稱這只是論文開始的一個類比,並不是主要論述的內容。錢伯斯說,準確一點的新聞標題應該是《智能手機依賴與惰性思維有關》。

他們的研究成果發表在權威醫學期刊BMC Medicine上。論文稱:有充分的證據表明當大學新聞部在消息源上更為清晰和準確並儘可能避免誇大的時候,媒體記者們也能保持冷靜,作出相對客觀準確的報道。而且,研究發現,脫離了誇大炒作的科研消息,並沒有因此曝光度下降。也就是說,高校不需要誇張炒作研究成果。錢伯斯說:“我們團隊的研究結果表明:準確客觀的消息發佈並不會影響科研成果的曝光度,而且還都是好新聞。”

不實報道是科普的雜音

當一些科研消息被標題黨們炒作起來會怎樣呢?記者們一些不嚴謹的報道(比如直接說飲酒會有致癌風險)會帶來哪些不良影響? “我們認為這類報道是不好的,因為這樣會逐漸損壞科學最基本的公信力”,錢伯斯說,“最終你在《每日郵報》上讀了50篇關於咖啡因致癌和50篇咖啡抗癌的文章,人們讀過就是讀過了,不會有任何印象。這為公眾正確地理解科學增添了很多不確定性和無謂的雜音。”

布萊恩提到了2016年美國大選時爆出的“比薩門”為例,造謠者不需要親自向大量用戶傳播他們的假消息,以免暴露自己。只需要一小部分人相信,假消息就像瘟疫一樣蔓延開來。再比如美國的麻疹疫苗的接種,大部分家長都會及時給自己的孩子接種麻疹疫苗,但是也有一部分深信疫苗陰謀的“反疫苗”家長,比如他們從社交網站和一些不負責任的媒體上了解到疫苗是政府控制人民的工具,乾脆不去給孩子接種疫苗,導致近年麻疹疫情捲土重來,其中就有美國、日本和英國這樣的發達國家。叫人擔憂的現實是,在科學家開始闢謠之前,謠言就已經深入一部分人心了。

“我認為確保傳達給公眾準確的新聞是我們每一個人的責任。”錢伯斯說,“科學家的責任是保證這些新聞稿要儘可能準確;大學新聞負責人儘可能多聆聽科學家的意見;而科學記者有責任在他們的能力範圍內去閱讀科學家發表的原始論文並且儘可能的堅持減少對研究發現的誇大,儘管我們(研究者)為此付出了很大努力。”


看看你買的菜和肉有多髒!科普報道為什麼總會變成反科學雞湯新聞?


在臉書檢索“疫苗”,會出現許多“反疫苗”的聯想。

也有一些科學家直接跳過學校新聞中心和記者,直接自己用普通人能接受的語言親自來傳達他們的最新發現,這些文章雖然相對簡單,但是並不簡短,因為有大量的術語和例子需要作通俗的解釋。這種科學家放下身段,親自向公眾普及最前沿發現的行為是可敬的。科學記者通常也最喜歡來自科學家本人的郵件說明而非新聞中心或其他媒體轉來的二手材料。但事實上,錢伯斯指出,許多科學家缺乏直接面對媒體和公眾的熱情,這種情況需要改變。

本文作者王塞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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