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回故鄉

湘陰縣文星鎮在明朝時期出了位戶部尚書夏原吉。坊間傳說夏原吉是菩薩投胎，又說夏原吉的母親懷孕時屈原曾幾次託夢。夏原吉的誕生究竟有什麼先兆已無從考證，但他天生一副菩薩心腸，身居高位，心繫百姓；人在江湖，心懷國家，確實是一個難得的好官。

話說一天中午，夏原吉正在家中小憩，一個討飯的男子來到夏府，丫鬟給他施捨了一碗米。叫花子正要開口道謝，丫鬟將食指豎在嘴邊，輕輕地說：“莫作聲，我哩主人剛困著。”叫花子一聽，趕緊退出了門。第二天清早，夏原吉整理好衣服，準備出門上朝。他剛跨出大門，見門口蹲著一個叫花子。叫花子見夏原吉出來，趕緊站起身來，怯怯地問道：“您是夏尚書吧？”

夏原吉聽到鄉音，驚訝地問：“請問你是哪位？找我有事嗎？”

叫花子上前兩步，淚眼婆娑地說：“尚書大人啊，我姓吳，是從湘陰來的，你屋裡搭信來噠。”叫花子說完，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交給夏原吉。原來這叫花子是夏原吉的家鄉人，叫吳老三。他本是個漁民，因朝廷的賦稅太重，靠捕魚根本不能維持生計，只好討飯做起了叫花子。

吳老三見夏尚書沒看信，卻在打量自己，又補充道：“這封信是大人您的岳丈大人交給我的，他要我親手交給您，京城這麼大，我到哪裡去找您啊！多虧菩薩保佑，昨日在您家乞討時，聽到您家丫鬟講湘陰話，我就斷定她家老爺肯定是我要找的夏尚書！”

夏尚書見叫花子強調是岳丈的信，趕緊將信拆開。信中說家鄉苛捐雜稅猛如虎，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岳丈大人希望夏尚書能夠回家一趟，為家鄉父老鄉親想點辦法。夏尚書看完信，忙請吳老三進屋子。吳老三受寵若驚，隨著夏尚書進了屋。走過一個大廳，來到一間書房裡，夏尚書請吳老三坐下，吩咐丫鬟上好茶好飯，之後在丫鬟耳邊悄悄說了幾句,丫鬟忙低頭退了出去。夏尚書待吳老三吃飽喝足後，說：“老鄉稍坐片刻，我有事情出去一會。”

夏尚書說完走出了書房。這時一個下人從旁邊閃出，只聽得“咔嚓”一聲，門被鎖上了。吳老三一見，覺得凶多吉少，一邊捶門一邊大聲喊道：“放我出去！我是湘陰人，是夏尚書的老鄉！”下人透過門縫，對吳老三說：“正因為你是夏尚書的老鄉，才請你待在裡面的，你放心我們會好好招待你的。”

幾天後，夏尚書還沒把吳老三放出來。趁送飯的時候，吳老三問下人道：“你家主人就是這麼待客的麼？我千里迢迢從湖南趕到京城來，他卻把我軟禁在此，夏原吉到底想把我怎麼樣？”

下人說：“老爺昨天已隨皇上下江南了，至少要一個月才能回來，臨走時他交代，等他回來再送你回家。”

吳老三聽後，急得跺著腳罵道：“日他孃的夏原吉，都說他是個好官，我看是個狗屁官！”

再說夏尚書接到叫花子送來的家書，囑咐家人把吳老三關在家中，每日飽飯相待，就上朝去了。夏尚書上朝後，就去見了皇上。皇上見夏原吉來，高興地說：“夏愛卿來得正好，陪我出去踏踏青、觀觀光吧。”

夏原吉微笑著說：“皇上要觀光，最美莫過洞庭湖！”

皇上一聽，正合心意，馬上下旨擺駕。皇上的船到達洞庭湖后皇上便和夏原吉遊歷了沿途的風景。夏尚書看到沿途百姓的生活真如那叫花子送來的家書中所說，苛捐雜稅猛如虎，平民百姓生靈塗炭，他的心中有說不出的沉重。船駛入洞庭湖，走了好些時辰。皇上在船頭，遠遠地看見一座山上開滿了紅花，那紅花漫山遍野非常漂亮，皇上便傳旨泊船。夏尚書隨皇上上岸，正要往山上走，但見山坡上出現奇觀：橘黃色的山坡上，一排蠕動的黑字非常惹眼。皇上一看，隨口唸道：“湖南免漁課，江西免山稅。”

夏尚書待皇上唸完，趕緊跪地叩謝：“謝主隆恩！”

皇上見夏原吉如此表情，先是一愣，再看看山坡上的字才回過神來。皇帝是金口玉言，說出去的話不能改，只好讓夏原吉把剛才的口諭聖旨傳了下去。傳過聖旨，皇上問夏原吉道：“那黑色的字是誰寫的？”

夏原吉說：“啟稟聖上，臣以為那是上天寫的，不信我陪您去看看。”

皇上走近一看，這哪是什麼字喲，原來都是螞蟻。只見黑黑的螞蟻，按照皇上剛才唸的那十個字的軌跡，來來回回地爬行著。皇上看著看著，點頭嘆道：“看來，這真是老天的旨意！”

一個月之後，夏原吉隨皇上回朝，他一進家門就吩咐下人在吳老三的飯裡放了迷藥，然後把他抬進馬車離開了京城。吳老三稀裡糊塗地睡著了，待他睜開眼睛，已經到了家鄉湘陰。尚書家的下人把一個布包交給吳老三，說：“這裡是老爺給你的銀兩，你拿回家好好過日子，以後不要到外面去行騙了。”

吳老三想要爭辯，下人瞪著眼，壓低聲音說：“你捏造尚書的家書該當何罪？告訴你吧，你送信給尚書那天，他岳丈大人正在會客廳裡，尚書念你也是為了家鄉的父老鄉親，就沒有怪罪於你。”

吳老三不服氣，就問道：“既然沒有怪罪，為何關我那麼久？”

下人說：“你連捏造尚書家書的事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尚書看了你的信後，勸皇帝下江南，免掉了湖南的漁課，免去了江西的山稅，要是那時把你放出去，你萬一做出了什麼事來，壞了尚書的大事如何得了？”

吳老三想追問有什麼“大事”，下人狠狠地說：“回家好好捕你的魚！不該問的事情就不要問！”說完就駕著馬車走了。想著夏家下人的話，吳老三掂了掂手中的布袋，對著馬車離去的背影磕了三個頭，才往家裡走。吳老三回到家中，妻兒告訴他漁課被免的消息，吳老三想把經過的事告訴妻兒，想起了剛才那下人說的話，就把想要說的話嚥了下去，只是感嘆地說：“免了好！多虧了夏尚書！”

吳老三拿著夏尚書給他的銀兩，添置了一些捕魚的工具，從此小日子過得十分的好。可他到死也沒有弄明白，那下人所說的“大事”是什麼。因為這事是萬萬說不得的，那就是皇上看到的山坡上的螞蟻究竟是如何組成漢字的。其實這字是夏尚書事先派人用蜜糖寫好的，螞蟻聞到蜜糖的香氣和甜味就爬到字上去了，於是就出現了螞蟻在山坡上寫字的奇蹟。皇上要是知道夏尚書回鄉所做之事，肯定會治他欺君之罪，一家人還能活得下去？

本文選自《湘陰地方故事集》二卷，由湘陰縣文體廣新局、湘陰縣作家協會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