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8年8月13日,當豐臣秀吉留下吾似朝露降人間,來去匆匆瞬即逝的辭世歌后在伏見城病死。

就像伏見城剛剛經歷了一場幾乎徹底將其摧毀的大地震一般,豐臣氏的政權在秀吉死後似乎也像浮萍般飄搖。

小西行長在露樑海戰的行為是因為商人的本性還是軍人的判斷

這種政治上的肌無力感根本上來源於豐臣體系內部的文武矛盾,直接原因則是主少國疑的現狀,自古英雄出少年,但即使是最中二的動漫也不敢將主角光環放在一個不到五歲的孩子身上。

更可怕的是,5歲的豐臣秀賴的悲劇又被一場歷時七年的戰爭所加快,那場在中國被稱為“萬曆朝鮮之役”,在日本被稱為“文祿慶長之役”,在朝鮮被稱為“壬辰倭亂”以及“丁酉再亂”的戰爭直到豐臣秀吉死去還沒有拉下帷幕。綿長的戰爭看不到結束的盡頭就像空知英秋筆下久久不能完結的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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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迅速擺脫戰爭泥藻,豐臣秀吉的遺命中竟然有三條都在關照朝鮮局勢:

第一、 吾與明構兵,禍結弗解,吾深悔之;

第二、 遣淺野彈正、石田三成赴朝鮮收兵,不能收則遣家康,家康不可往,則遣利家;

第三、 再三命令左右親近,勿使我十萬兵為海外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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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臣秀吉畫像

當然不是每個人都像伍佰一樣靠著一把吉他、一臺風扇就能嗨翻全場,豐臣秀吉的小目標光靠清晰的思路顯然不能完成。

經過了兩個月的打包,日軍的撤退正式在十月中旬啟動,其中第一軍加藤清正部與本就在釜山的毛利吉成成功匯合,總兵力在1.5萬人,開始從釜山先行撤退,而此時日軍餘部集中在朝鮮半島的東南沿海,總兵力在4.6萬人左右。具體來說,東側西生蒲城的黑田長政部5千餘人11月15日就火急火燎的向釜山方向行軍,等著最早的船回國。中部的居昌就比較輕鬆,鍋島直茂手下的第四軍不用長途跋涉,當地下水就可以返回日本。最麻煩的是西邊,順天、泗川、南海、固城等地的日軍在巨濟島匯合後,還得等著東部和中部的日軍完成撤離後再行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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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撤退方向

11月11日,西線日軍開始進行戰略機動,首先挪屁股的是距離明軍鐵拳劉綎部最近,壓力最大的日軍第二軍小西行長部。

小西行長的發家頗具傳奇色彩,他是大商人小西隆佐的女婿,從姓氏就可以看出他的家庭地位。作為一個上門女婿,他被委派參與和備前大名宇喜多直家的貿易。本來諸侯和小商人中間還差著無數個足輕的距離,那麼小西行長與宇喜多直家的好感度是怎麼刷上去的呢,答案是最老套的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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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宇喜多直家在領地上晃悠,突然仇人帶著傢伙就想一頓招呼,眼瞅著宇喜多直家的辭世歌能派上用場了,這時候,小西行長卡點出現在了刺客面前,一套連招殺退了刺客也換來了宇喜多直家的賞識,就此成為一名武士。此後小西行長學打槍,練水軍,穩步攢著經驗裝備。直到羽柴秀吉(豐臣秀吉)作為織田家代表向西推進時,宇喜多直家在毛利和織田兩強之間舉步維艱,為了一舉擺脫困境,商人出身,嘴上功夫本就了得的小西行長被任命為特使負責與織田家的溝通。

如果說小西行長從商人到武士的蛻變是靠著運氣站了隊,那麼他人生第二次機遇卻完完全全是曾經的商人身份發揮了作用。為了和織田家的代表羽柴秀吉說上話,他就不能以宇喜多直家特使的身份出現,一早暴露目的除了表示憨(呆)厚(萌)以外毫無用處。他讓義父小西隆佐借出大筆金錢予秀吉資助軍費,並換得日後播磨和但馬的優先經商權,使隆佐大大獲利,填飽了家族的胃口後再以“藥商小西隆佐義子”的名義拜訪羽柴秀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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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銀子加持的商人小西行長不再只是敵國的說客,還有了帶來利益的財神身份,自然獲得了羽柴秀吉的另眼相看。在順利和織田方達到一定的協議同時也避免毛利家查覺直家的二心,小西行長的手法不僅令宇喜多直家十分滿意,使其的地位與三大家老一般,更讓他得到了對手羽柴秀吉的信任。

正是這份信任讓他在後來的仕途中從宇喜多直家的家臣成為了肥後宇土城二十四萬石的大名。

依靠著到處行商的經歷,使得他對朝鮮的人文環境,地理氣候有相當認識,更通曉中朝語言,這些特點恰恰和豐臣秀吉向大陸擴張的口號不謀而合,他也因此在日軍的侵朝戰爭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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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使是渴望在朝鮮分一杯羹的小西行長在歷經七年勝利無望的戰爭後,也早就喪失了鬥志,以至於接到撤退指令後,二話不說就讓手下喝掉了大部分庫存。11月11日,光棍節那天,日軍開始登船,帶著開心的心情還沒走出二塔就被送回了泉水,因為在貓島近海位置,中朝聯合艦隊用密集的火力將小西行長以優質射手組成的衝鋒船隊擊退。小西行長部從最初看到歸國希望的欣喜若狂到冰點以下的心情中間只隔了一道密不透風的鋼鐵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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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行長突圍不能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小西行長部成為了一支除了能喝以外啥都不能的部隊,為了解救戰意消沉的順天軍隊,已經完成了集結的新城島津義弘,在與南海的宗智義部合兵一處,改舷西駛,一行共計兵力1.1萬人,大小船隻500餘艘向著中朝聯軍浩浩蕩蕩開來。

而我們回過頭來看中朝艦隊的戰略佈置,中方以陳璘水師為主力,共有艦船五百餘艘,兵力達1萬3千人,朝方水師則以李舜臣為統帥,共有戰船一百六十餘艘,參考朝海軍4.8萬人配備船舶500艘左右的規模來看,東南海域的朝鮮水軍力量在1.5萬人左右。

而為了截斷日軍退路,陳璘做的工作顯然不止是在小西行長面前列隊歡迎而已,他首先將主力開出古今島向東推進,佔據適合作戰玀老島附近水域。為了便於指揮,他將指揮營業了距離玀老島不遠的左水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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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樑海戰戰況

接下來就是針對小西行長的手段了,為了阻截日軍第二軍,陳璘以偏師攻佔了貓島,封鎖了光陽灣,這個戰術的效果我們在上文中小西行長的軍心就可以瞭解個大概。

最後為了圍點打援,防止泗川等城海上援軍與小西行長部搭上線,陳璘對於露樑海峽的巡邏就沒斷過。

當然島津義弘在11月19日午夜通過露樑津海峽時自然想不到那麼多,關於日軍的數量柳成龍《懲斃錄》中曾有記載:“瀰漫大海,海不見水。”這麼一支龐大艦隊的動向顯然也躲不過陳璘佈下的耳目,獲知消息後,陳璘、李舜臣也馬上做出了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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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作戰以中方船隻為主,朝方船隻為輔,投入總兵力在1萬左右,投入艦船達500艘之多。

其中鄧子龍率千人以三艘鉅艦為依託,直趨露樑海峽,一旦日軍大部經過,就繞後發起攻擊,繞亂敵陣的同時斷掉敵軍後退的路線。

而陳璘所率中方水師,李舜臣所領朝鮮水師分別在水門洞港灣和觀音浦中待機,一旦日軍進入作戰區域即從兩側進行夾擊。

11月19日中午前,島津義弘所部駛入主戰場露樑西部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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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島津義弘)率軍萬餘、戰船500只西上,進入露樑海明軍預伏地,遭陳璘部阻擊,調頭南下。天亮,日軍發現前有伏兵,又向北回師,遭到早已在北岸的鄧子龍部截擊。聯軍三面合圍,在露樑海與日軍展開激戰。一時間炮火齊鳴,鳥銃在天上打起了馬賽克。明軍佔了先機,卻也失去了一員勇將,作為在敵後邀擊的鄧子龍雖然年逾七十,依舊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帶著兩百敢死隊單刀直入,殺敵無數,正要拿首功的時候不想被友軍誤傷,火藥竟然在混亂中打向了鄧子龍所在的小船,趁著船隻走火,日軍藉機返攻鄧子龍,當陳蠶援軍趕到的時候,鄧子龍已經壯烈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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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子龍雖然意外戰死,但是其戰略作用已經達到了,戰況的發展還是在陳璘的掌握中,隨著中朝聯軍分別從左右夾擊日軍主力,最終形成三面合圍的優勢環境。在明軍噴火筒的壓制下,日軍大部分戰船遭到焚燬。大量日軍跳水登岸,旋即又遭陸上明軍截殺,死傷大半。島津義弘力不能敵,率數百隻戰船潰逃。李舜臣率朝鮮水師跟蹤追擊,進入觀音浦,再度與日軍血戰。陳璘也率中國水師趕來支援,用虎蹲炮連續轟擊日船,日軍艦隊中的火勢越來越大。

而在這時中朝聯軍軍中再度傳來噩耗,朝鮮水師第一人李舜臣在圍攻日軍的過程中不幸中彈身亡,而他的侄子李莞為了不耽誤戰局,祕不發喪繼續,樹立主帥大旗督戰。陳璘的旗艦在戰鬥過程中屢遭集火,眾將士紛紛驅船營救,未幾日軍就被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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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結束後,陳璘船向朝鮮水師靠近,大聲說:“統制(李舜臣)速來速來!”陳莞這時候才在船頭落下了英雄淚:“叔父命已休矣!”柳成龍在《懲毖錄》中寫道:陳璘僕於船上者三,大慟曰:“既死之後,乃能救我!”又扶膺哭之良久,都督軍亦皆投箸而不食。

正是依靠著中朝雙方不分彼此的協作基礎,在出色的謀劃佈局下,中朝聯合艦隊才能在500船對500船兵力相仿的情況下取得決定性的殲滅戰勝利。

露樑海戰的意義重大,它是中日朝這一階段在東北亞角力的徹底終結,露樑海戰一週後,日軍盡數撤離朝鮮半島,露樑的炮聲幾乎等同於日本侵略野心的喪鐘。長期被日軍佔據的半島東南沿海區域也因此光復,歷時七年,朝鮮全境再次迴歸統一,豐臣秀吉以朝鮮為跳板染指中國的企圖徹底和他的辭世歌成為了來去匆匆的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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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個已經消失很久的角色我們在這裡要再次提一下,沒錯就是之前提到的,商人出身的小西行長,依靠著商人趨利的特性,小西行長並沒在前方島津義弘與中朝聯合艦隊激戰時在側後方發起進攻嘗試,而是藉著混亂退出了戰場。他放棄進攻的舉動,雖然不一定能影響戰局,但也很大程度上減輕了中朝聯軍的壓力,一臉懵逼的島津義弘當然最後僅以身免的結局差不多也就成了定局。

終其一生,小西行長的商人特質幫他獲得了武士的身份,家老的地位,乃至因此結識了權力人物豐臣秀吉,成為一方大名,在朝鮮戰場廝殺多年。但是也讓他行事趨利,不說露樑海戰他保全己部,抓住機會就交閃現的做法,即使在數年後的關原之戰,註定難逃一死的小西行長面對當地農民勸他切腹成全武士之名的說法也是以天主教信仰為由斷然拒絕,反倒是勸說林藏主縛捕他邀賞,最終林藏主只能接受小西行長的提議,將其交給了領主換取了十枚金幣的獎賞。或許在京都六條河原被斬首的小西行長知道自己這條必死的命還能為那個農民換來十塊金幣時也會有作為商人的滿足吧。

這是日本一個下克上頻發的時代,商人當武士,家臣革主公,大名要當將軍,日本想染指中國,而商人小西行長只是其中一個具象表現,只不過他的戲份比較大,親身參與了最大下克上陰謀的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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