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燈火'

蕭蕭 良知修行 2019-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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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最不偏私,給任何人都是二十四小時;時間也是偏私,給任何人都不是二十四小時。

——赫胥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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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最不偏私,給任何人都是二十四小時;時間也是偏私,給任何人都不是二十四小時。

——赫胥黎



蕭蕭:燈火

燈火

  • 作者|蕭蕭


烏黑油汙的煤油燈,一經火柴點燃,便有了亮晃晃的“生命”。

“生命”是意義就是它會讓你想起與它共處的那段時光。生命的最簡單意義可以是一個字:“動”!那昏黃的煤油燈的火舌,就是那樣閃動著,那樣引逗著你的眼,那樣閃著古老的昏黃。

在胡興村,這樣的煤油燈不知與我們共處了多少年,小的時候們我們叫它“番仔油燈”。番仔油和番仔火(火柴)一樣,都是由洋人傳來的。番仔油的味道嗆鼻難聞,打來的油通常都放在牆角不起眼的地方,煤油燈缺油的時候才提出來添加,小心翼翼的,一方面怕弄髒了衣物、桌子,一方面怕易燃的煤油引來祝融肆虐,回祿囂張。

家用的煤油燈主體是大約十公分高的玻璃瓶,外圍有鋁片為套,瓶口是一個鉛皮的蓋子,中間鑽一個小洞,棉紗捻成的燈芯就插在這個洞裡,燈芯可以一直伸向瓶底,將煤油汲吸上來,油潤的燈芯,火柴一點就燃著了,昏黃搖曳的光芒,就這樣溫暖著我們的童年。

深夜的時候,面對這樣一盞搖曳的燈火,彷彿可以根據古人促膝而談,讀一點詩詞,雅興隨之而起,如果能翻閱幾則“聊齋”,或許更增加一些古奧之趣,可惜,當時年紀小,只認識李白的鐵杵、王冕的荷花! 最溫暖的當然不是這搖曳昏黃的燈光,而是燈光下兩個相對的人影,一老一少,祖孫兩人從“人初靜”,守到夜更深,守著永夜,守著燈火,守著長長的一段祖孫相牽繫的深情記憶,那是祖母無怨的愛,無盡的心,所有的懷念都從這樣溫馨的畫面進入、泛起…… 當燈芯燒黑了,我們用個小竹片剔亮它,挑燈夜戰原來就是這樣的啊!那情景彷彿剪燭西窗一般,燈芯越燒越長,就要用小剪刀剪除碳化的那小小一截,光,就更亮了!

煤油燈的火焰很容易將牆壁、屋樑燻黑,因此懸掛的地方一直是固定一處,不隨便改換,以免房子到處留下烏黑的油煙。那樣的煤油燈,我們家好像只有三盞,人在客廳的時候,燈隨我們在客廳,夜讀如果是在祖母的房間,燈就隨著我們過去。有時,書讀到一半,要到客廳拿東西,拿得提著燈過去,腳步不能太急,免得走路的風息將燈吹熄。不知你是否記得我們家是土埆厝?

風隨時可以從破落的竹篾片之間隨意進出,風大的時候,我們就得一手舉燈,一手遮風護火,步步為營,彷彿履薄的人,戰戰兢兢。那情景彷彿護著累世的家產。

在那樣的燈火下,一切都盪漾著溫馨。雖然,煤油燈有效的亮度不過是一兩尺而已,那樣的光暈卻是不滅的永恆之火,一直亮在童年的心中。

多少風與雲吹送過去了,我們長大了,家裡安裝電燈了,剛開始,我們只要無燭光的燈泡,五燭光的亮度剛好模擬煤油燈的古意,卻免除了油煙的薰染、風動的閃爍,那樣篤定而拘謹的五燭光燈泡,是我們使用“電火”的第一步。

此後,四十燭光、六十燭光的燈泡陪伴著我們的成長,日光燈一到,黃光從此成為白光,那又更向前跨過了一步,這時,伴讀的祖母早已回到天上去了,慘白的日光燈下總覺得缺少了昔日那份盈滿的溫馨,總覺得身邊噓寒問暖的聲音就這樣沉寂了下去,我悵悵然在良好的燈光下寫作。 繼之而來的美術燈,霓虹燈,將我們的家、我們的城裝扮得更美,耀眼、閃爍的燈,增添了一些妖媚,每個家、每個眾人進出的地方,都安裝了無數的、千奇百怪的燈,入夜以後的都市和鄉村,比白天更多了一些新奇和眩惑。

有一次,我從華岡上望向臺北,萬家燈火裡哪一盞是為我而開的?喃喃自語的我在無邊的夜裡迷失在燈與燈之間。

四十年了,從搖曳昏黃的煤油燈下,我們來到一個全新的世界,坐在講求愛眼照明的桌前,如果祖母還在,那會是什麼樣的一種情境?我常有一個奇怪的想法,在一個萬燈閃亮的夜晚,陪祖母靜靜欣賞著一些光影繽紛!

我說不出喜歡煤油燈的理由,但我知道燈火在我心中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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