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狗記

第2章 一入狗門深似海

說罷，我們一行三人攔上出租車就奔花鳥市場去了。那個花鳥市場在長江邊，江堤之內，區域之大，走了許久也沒有決定要走進哪一家。在臨近盡頭（實際上是入口處）的地方，我不管不顧，抱著狗走了進去。

這家店當時沒有招牌，店主是一對夫妻，女生是獸醫，男生做寵物美容，如今我已經跟他們成為了好朋友，當然這是後話。

"你好，不好意思，麻煩幫我看看，這隻狗。"我一臉茫然地看著店裡的兩個人。

當時，女店主正在看電腦，男店主正在給貓餵食梳毛。見我走進店裡開口詢問了，女生趕忙站起來，從我手中接過狗，我這才有機會打量她。當時天還很冷，但女店主只穿著春裝，看起來跟我年齡相仿，頭髮很長扎著馬尾，有點胖乎乎的，她抱狗的時候我觸到她的手，很溫暖。

女店主這廂接過狗，用左臂將狗托起來，右手撫摸了兩下狗腦袋，然後翻開它的嘴巴檢查牙齒。左右交替看過後，又把它輕放到美容桌（給寵物吹毛、剪毛的小桌子）上，開始翻看它的耳朵，接著又用左手扶住它的背脊，右手去觸摸它的肚子。

當時王小點全身的毛都打結了，像一整塊拖布。我接到它的時候，完全看不出來它真正的長相，以至於我一度以為這不是隻泰迪。

"怎麼樣？這是泰迪嗎？"我急忙開口詢問，以打消我心中的疑惑。

"是的。"女店主輕輕回答我，我感到她也在打量著我。後來好久我才意識到，或許她也是對我這個抱著不知名狗來到她店裡的"客人"有著疑惑，但很顯然，從面相上看我的確長得不像個狗販子。

"那它可以養嗎？"我沒經過思考，就蹦出這麼一句。

這個問題更加引起了女店主的懷疑，她抬起頭來瞅了我一打眼，然後擠出一個笑容回答我說："呵，肯定可以養啊。"

"額，不是，因為這個狗是別人不要的，然後我現在收養它，但是之前有沒有打過疫苗，做過驅蟲之類的，我不知道。而且以前的主人怎麼餵食，我也不知道……"我很直接地透露了狗的來源和自己的疑問，卻沒意識到，僅僅這句話包含的信息量，就打消了女店主的懷疑。

"你看這個狗，它全身毛都打結了，這個得全部剃光，還不知道有沒有皮膚病，要剃光之後才知道。"

"哦，哦，那剃吧。這是母狗還是公狗呀？多大啦？"

"母的嘛，你看，都沒有小jj。"女店主一邊回我話，一邊把狗翻過來給我看。

"那多大了呢？"

"從長牙齒的情況看，應該已經三個多月了。"

"那打疫苗什麼的，今天可以打嗎？"

"今天打不了，你今天才拿到狗，要帶回去觀察一星期。你是要打三聯的還是五聯的？"

"啊？什麼三聯五聯？"

"三聯就是三針，每隔一週來打一針；五聯的就是五針。我是建議你做五聯的，用進口的藥，效果好一些，對你的保障也好一點。"

"哦，哦，漲知識了。那進口的多少錢？"

"我家用的都是輝瑞的，美國進口，350。"

"哦，那還好。"天知道，我當時一個月工資才2500，在那個時候，350塊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夠10個人出去館子裡吃一頓大餐。但我那天決定要給狗打疫苗的時候，沒有一絲猶豫。

"那你一個星期以後再來吧，今天先把它打結的毛都剃了，但是不能洗澡啊，要全部疫苗做完以後才能洗澡。"

"啊？！"說到洗澡這件事上，我個人是比較有潔癖的，剛抱狗的時候，我雖然沒有嫌棄，但是我全身凡是接觸過它皮毛的每一寸皮膚都在怒吼著要"打肥皂！""洗手！""洗澡！"，結果這會兒起碼要2個月以後，狗才能洗澡，我哪忍得了？！

"那是必須的啊！"女店主不愧是身經百戰、久經沙場的，什麼樣兒的主人沒見過，不出一秒就讀出了我全身的抗拒，於是耐心解釋（嚴正恐嚇）道："你要是給狗洗了，萬一生病，可就不是花350打疫苗能解決的問題了！"

"好好好，不洗，不洗。那就剃毛。"果然，她一席話把我嚇得不輕，在她面前，我僅有的關於寵物的基礎皮毛知識，被碾壓得零星不剩。"那還需要買點別的東西嗎？聽說之前的主人一直在給它喂火腿腸，我就說那哪兒成啊，狗就要吃狗糧！"

"那你就買點幼犬糧就行了，我家有散裝的，10塊1斤的，12的，20的，都有。我抓兩顆給它嚐嚐。"

還沒等我"就拿20的！"這句話吐出口，女店主已經走向店裡的狗糧桶，從桶裡一樣抓了一小撮狗糧出來，走過來時也順手塞了我幾顆。我抓起來放到鼻子底下嗅了一嗅，一股濃濃的、類似牛奶餅乾氣味撲鼻而來。女店主那邊也伸手遞了幾粒到狗的嘴邊，點點也作勢嗅嗅她的手，舔了舔，象徵性地吃進一顆，然後吐了出來。

"嘿，她還不吃！"我看到這場景，樂了起來。

"吃狗糧需要一段時間適應，再加上它以前沒吃過。"女店主說著就又換了幾粒，重新遞到點點嘴邊。這次，它還沒聞呢，直接就吞進去了，吞完還砸吧著嘴，意猶未盡，伸著腦袋舔女店主的手心。"就拿這種吧，奶鈣幼犬糧，看來它喜歡奶味的。12塊1斤。"

"1斤能吃多久？"同樣站在店裡的女同事出聲了，畢竟是養貓的人，關注的點就是實在。

"現在一天喂三餐就夠了，一次20來顆，這一斤能吃二十多天。"女店主清晰地回答。

"一次才20顆啊？"我又一肚子疑惑，隨口就吐槽。

"你以為它能吃多少？"女店主又一次耐心解釋（義正言辭）道："千萬不要喂多了！一次20顆左右足夠它吃了，吃多了沒好處！"

"哦哦哦，好的，好的。都聽你的。"我連連點頭，那一刻起全身的每一個毛孔每一個細胞都在提醒自己要"謹遵醫囑"。

"那你們稍等一會兒，我去給它剃毛。"女店主抱起狗轉身對男店主說："老李，來抱下狗。"

自我們進店以後，男店主一句話也沒說過。這會兒女店主喚他，他也沒有應聲，只是很麻利地放下手中的事情，關上貓籠的門，雙手拍拍粘連在身上的貓毛，疾步走了過來，接過女店主手中的狗。隨後女店主去工具臺上，取來了電推子（電推剪、理髮器），準備開工。

這會兒，點點預感到形勢有點不對勁兒了，在男店主手裡鬧騰起來，腦袋朝向我這邊，開始叫喚。"狗抓好！"女店主一聲令下，命男店主把狗抱穩妥些，另一邊也對著我們吼了一聲："它叫你們別理它！"隨後就打開電推子，行雲流水般作業起來。

說實話，我是從來沒見過這陣仗的，第一次養狗的時候，也是在其他花鳥市場買了一隻小土狗，我記得當時要價120，店主是個老阿姨，滿臉笑容的說，120虧不了，嫌貴還可以送一針疫苗。2007年120塊，都快抵上我大學時期半個月的生活費了。所以我當時自以為，狗注射疫苗，一針就夠了，哪裡知道有這麼多門道和名堂。雖然以前那隻狗的確後來沒病沒災的，但是老是拉蟲。我一直以為，是針打得不好，或者狗本身有什麼毛病。現在想想，完全是因為自己沒有專業知識，不懂科學養狗的過失。

伴著電推子"嗡——嗡——嗡——"的震動聲，就著仿若殺狗一般的狗的慘叫聲，以及女店主駕輕就熟的嗔怪聲"你還叫，又沒碰到你，有什麼好叫的呀~鬼作~你看又不疼~你不動，一下就剃完了好吧~"，我和同事三人開啟了逛店模式。

這家寵物店裡，還有許多其他的狗：一隻阿拉斯加，一隻雪納瑞，一隻泰迪，一隻比熊，還有兩隻看不出來什麼品種也是被剃光的小狗。這群小狗聽見點點的叫喚，都跟著了魔似的，開始瘋狂吼叫，只有大阿拉斯加氣定神閒地趴在圍欄裡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店裡一時間就熱鬧了起來。

"好啦！"隨著女店主一聲怒吼，世界安靜了。

這一聲，不僅把狗鎮住了，連我也被鎮住了。我心想，嗯，又學了一招，然後徑直走向關阿拉斯加的圍欄前。這隻阿拉明顯已經年紀大了，見我走過來，依舊以最舒服的姿勢趴著，但是尾巴卻如鞭子一樣左右揮掃，看來它還是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啊。我與它一直對望著，想起手上還有一小撮狗糧，於是伸手遞過去。阿拉緩慢的用前腿支撐站起來，用鼻頭輕輕地碰了一下我的手，應該是聞到手上狗糧的味道，於是又伸出舌頭來把狗糧捲進嘴裡，吃了。它一邊吃還一邊嘆了口氣，吞下之後舔舔嘴巴和鼻頭，末了又來舔了一下我的手，以示謝意。這會兒，我才有機會去拍拍它的腦袋，順著它的眉心摸下去，又摸了摸它脖頸上的毛。阿拉轉頭看了一眼我的手，然後一屁股坐下，一動也不動，半眯著眼睛，開始享受我的撫摸。

"這隻狗，年紀很大了吧？"我這人就是好奇，剛巧又碰上專業人士，所以秒變問題少女。

"9歲了，叫悠悠，是我的狗，這會兒給它養老的。"女店主看了我一眼，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回答道。

"9歲，相當於人的幾歲啊？"我這是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的來。

"人1歲，相當於狗7歲，乘以7就是狗的歲數了。"男同事是個讀書萬卷的人，懂的東西挺多，聽到我這麼一問，張口便答。"這條狗應該差不多相當於一個63歲的老人了。"

"喔，這麼大年紀了啊，悠悠~"我邊感慨邊繼續摸著阿拉的腦袋。

摸了一會兒，我又順著圍欄往裡走。那一眾"凶神惡煞"模樣的小型犬都入不了我的眼，慢慢走了十來步，我停在了店子的最裡邊，這裡放著一個1.8米高的貓籠，好幾層爬架，還有小秋千和小樓梯，一隻巨大無比的貓正躺在第二層隔板上，看見我來了，也是頭都不抬，尾巴卻開始畫著圈圈。

這貓看著足有20公斤重的樣子，盤成一坨，怎麼著橫豎也有個六、七十公分。我從沒見過這麼大的貓，小時候家裡養的都是些純白的小土貓或者狸花貓，伸直了統共也就五十公分的樣子。這麼大的貓，瞬間引發了我的好奇心。

"這是什麼貓呀？怎麼這麼大？！"我又一次成為了好奇寶寶，打破了店裡的沉寂。

"這是挪威森林貓，我兒子，很溫和的。"女店主的回答中透露著驕傲。可以看得出，她很寵愛這隻貓。

"挪威森林貓啊，還真沒聽說過呢。"我又一次感慨到。

"是長毛貓的一種，跟緬因貓有點像。"女店主繼續為我科普，"看著很大一隻，其實是毛長。"

"我能摸一下嗎？"

"可以的，它不咬人。但是你小心一點，這兩天剛剪過指甲，有點劃手。"

"好的。"我滿口答應，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它露在籠外的半個屁股上的毛，它見我摸它，果然無動於衷，也不生氣，只是尾巴甩得更厲害了，好似在引逗我伸手去抓。於是我大了膽子，打開籠門，把手伸進籠裡，放到了它的面前。它似乎面對伸來的手有一絲防備，腦袋向後縮了半截，見我沒有其他動作就停了下來。我也是見它沒有排斥，於是不再去糾結要摸到它的腦袋，而是開始撫摸它的脖子下面和整個身體，不出一會兒，挪威森林貓就閉上眼睛開始享受了，時不時還發出咕嚕嚕的聲音，表示這手法還馬馬虎虎過得去。

"剃好啦。"

我還沒摸過癮，就聽見女店主大功告成的聲音，於是只有關上貓籠門，徑直向店主走去。女店主把點點從男店主手裡抱起來放到我的手上，然後開始了對我的諄諄教導："它現在剃了毛，肯定會冷，今天還是要先給它買件衣服穿起來。它身上我看過了，沒有皮膚病，就是皮屑有點多，還好剃毛剃得及時。對了，你有沒有給它準備籠子？"

"啊？需要用籠子嗎？"

"肯定要啊，它這個體型，也長不了多大，拿個中號的籠子吧，可以一直用到成年。回去了拿個墊子給它墊一下，要是沒有墊子我這裡也有賣的。"

"不不不，墊子就不用了，我們那邊有不用的毯子，可以拿給它用。"女同事趕忙制止我，她生怕我一激動，要把這間店裡所有能用的東西都買下來。

"那要給它買點零食或者罐頭嗎？"我一聽，墊子沒戲了，就動起了吃食的念頭。

"可以買，但是不建議買太多，它還小，吃不上那些東西，而且零食吃多了也不吃狗糧。罐頭就沒有必要了，拿個羊蹄筋，可以啃很久，讓它磨牙齒用的，啃啃玩玩，可以吃兩三個月。"

"好，那來一隻！其他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呢？"零食可以有，這個倒是滿足了我的購物慾。

"狗盆要不要？它吃飯要用專門的碗。"

"碗就不用了，咪咪以前用的飯碗水碗還有，可以給它先用著。"還沒等我張口，女同事再次為我開啟省錢模式。咪咪就是她養的貓，也是曾經在剛開始養的時候買了一大堆無用的東西，現在都擱置著，拿來給點點用，全是現成的。在那個大家都不富裕的時期，我一直很佩服女同事的生活規劃技能。

"那別的也沒什麼了，就是注意不要著涼，正常餵食喂水，你可以留個我的電話，有什麼事可以打電話或者發微信給我。"

"太好了！好，我們互加一下！"對於加妹子微信留妹子電話這種事，從來都是樂此不疲。"那有什麼，我就微信請教你了哈~"我一邊掏出手機，一邊笑呵呵的說到。

"我們那兒還有一隻貓，它們不會打架吧？還有我們貓，是不是也可以換換貓糧？"女同事這會兒記起貓的事兒了。

"你把狗關著嘛，就不會打架了。貓糧我這裡也有，你可以看看，以前它吃什麼糧？"女店主把手機遞向我，回答著女同事的問題。

"以前一直喂的飯，沒買很好的貓糧，它吃得也不多。"

"那就試試這個三文魚味的吧，很多顧客都反映這一款不錯。"女店主從糧桶上拿起一包遞過去。

"那就拿一包試試吧。"

買了狗糧、貓糧、狗籠、零食，狗的衣服已經穿在身上，點點還有一絲瑟瑟發抖，待一切都包裝妥當，加好微信、留好電話，算好價格付好錢，我便與女店主約定了下次來訪的時間——7天后來打第一針疫苗。

正欲抱起狗準備離開寵物店的時候，我這才想起好像有什麼事兒忘記問了，本能地停下腳步，轉過身去看著女店主，她正隨在我們身後要送我們出門。

"一直沒問，該怎麼稱呼你？"我又一次沒經過大腦，不好意思地吐出這句話。

"叫我橙子就行，大家都這樣叫我。"

"哈哈，橙子，你好，我叫安娜。"我很自然地對著女店主笑了出來。

她亦回給我一個如沐春風的微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