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忠文:“麥子又黃了”之看忙罷,送飥飥


劉忠文:“麥子又黃了”之看忙罷,送飥飥

關山城真不愧是關中平原的白菜心,是上帝賜給人類的一塊旱澇保豐收的福地。夏收的幾天,火紅的太陽總是當仁不讓,烤得整個關山城裡城外天乾物燥,為了讓麥子儘快晾乾,空氣中連一絲風都沒有,而等我們個個被晒得黑不溜秋小毛孩拾完灑落在田壟間的麥穗後,關山的夏收工作總是在第一場疾風暴雨到來之前被勤勞的社員們不負眾望地精收細打,顆粒歸倉。

等涼爽的風吹掉了忙碌的勞累,等爽快的大雨洗去了夏收的灰塵,突然間,人們發現黃鸝唱著歌兒飛遠了,姑姑等也早飛得不見了蹤影,整個關山城被淹沒在無比快樂的“知了”的海洋裡,偶爾還夾雜著另一種慢了幾拍,旋律更加舒緩明快的“豐收了,大豐收了”的多音蟬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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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樹樹梢上高潔的知了,召喚來了我傾城美顏的大姐,棗樹樹杈間清逸的蟬鳴也吸引來了我高挑白皙的二姐,她們一大早就爭先恐後地把剛出鍋的大饃和角角給父母不遠萬里送過來,說是今年頭茬麥子磨出來的新麵粉做的,先讓父母嚐個鮮。當兩個姐姐一打開口袋,那新麥的香味就一下子飄滿了全屋子,讓人垂涎三尺。

每次都是我不顧一切地先下手,拿一個香噴噴的大白角角就往外跑,吆喝著自己的小夥伴跑到城牆上的酸棗樹下,一邊吹著涼爽的北風,一邊分享這個夏天豐收的第一份聖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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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高興得早早就借好對門建剛家的釀皮鑼鑼,用新磨出麵粉,給姐姐們蒸出酸辣美味的釀皮。每次都是姐姐們津津有味地吃著,媽媽心滿意足地看著。姐姐們走的時候,總是依依不捨的拉著媽媽,像小時候那樣,不願意鬆開媽媽的手。

等姐姐們回去後,媽媽就開始了她一年一度工序繁雜瑣碎的飥飥饃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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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指揮著我,先在後院的花椒樹上,摘些成熟的老葉子,洗淨晾乾剁碎後備用。這下媽媽才從面旺旺裡取出酵麵疙瘩,再小心翼翼地舀出些許又白又香的新麵粉。媽媽說飥飥饃面要硬,比平時加水要少,面硬了烙出來的饃才筋道,放點茴香,拌上椒葉和酵麵疙瘩一起,把面揉成一團,放在案上醒一會兒,然後再揉。

由於媽媽年歲大了,揉不到位,媽媽就教我揉,揉一會兒,再放到案板上,再醒一會,再揉……反覆來反覆去,等媽媽把所有的勁全揉進去了,才能看見剛才還是黯淡無光的麵糰,慢慢變得越來越光滑而富有彈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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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將光滑的麵糰揉搓成長條形狀,再分割成好多個小劑子,把每個小劑子滾圓、鬆弛、按扁,然後再擀成餅狀,每個劑子在媽媽手裡都變成了百依百順,十分聽話的乖孩子,任由媽媽精心細緻地打扮,媽媽給每個麵餅上都刻上相互對稱的圖案,有人物,有動物,還有花卉,一個比一個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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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總是別出心裁,還特意給我的小外甥們做幾個小得讓人愛不釋手的夾心小飥飥,嘴裡還唸唸有詞的說:“麗娜我娃愛吃甜的,外婆給我娃烙個甜飥飥,我亮亮愛吃綠豆沙的,東東愛吃帶辣的,南南我娃最碎,婆給我娃烙個芝麻的,讓我娃一下子長得高高大大。”

接下來,媽媽把擀好的麵餅放到大鍋裡烙烤,烙一會,還用一雙筷子紮上幾個小眼:“給我娃一人扎個菊花心,年年歲歲不得病。”媽媽在鍋臺上反覆翻著饃面,生怕一不小心烤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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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著風箱,儘管灶爐裡邊燒的是麥糠,媽媽還不許我用大火燒,千叮嚀萬叮嚀一定要保持文絲文火,只有用這樣極具耐性的慢工夫,才能保證姐姐們和外甥們吃到的飥飥饃是最可心可口的媽媽味。

可我那有那麼大的耐心,偷偷地把火往大的燒,每次火苗還沒上來,就被老道的媽媽及時發覺並輕鬆幽默地制止住:“我娃的火燒得越小,證明我娃越聰明!”

我那顧得上”聰明“,總是急切地盼望著飥飥饃趕快熟,我好趕緊去我兩個姐姐家裡顯擺自己,說今年的飥飥饃是我一個人烙的,媽媽只是在一旁給我看著,沒讓媽媽動一下手。

一鍋帶有金黃色虎斑紋,圖案優美,菊花心的飥飥饃總是在我迫不及待中,熱情洋溢地從鍋裡歡蹦亂跳到蒲籃裡,滿屋子,滿院子都是淡淡的椒葉的清香和茴香的脆香夾雜在濃濃的新麥香味裡。

饃香在空氣裡湧動,家家戶戶的饃香味匯成了空氣的味道,飄上了城牆,飄在了村子裡的各個角落,整個關山城都陶醉在悠悠純正的麥香記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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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次騎上比自己還高大的二八自行車,把盛有飥飥饃的馬蹄籠掛在車頭上,再裝上媽媽給外甥們親自做的夏天保健神器---紅裹兜,就高高興興給大姐和二姐家送飥飥去了。

那些年裡,天天有滋有味,純潔樸素的日子裡,去姐姐們家裡是我最快樂,最期待,最美好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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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在海邊嬉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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