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話華州遇仙河

仙河 垂柳 柳樹 青蛙 渭河 華州文史薈萃 2018-12-17

彎彎遇仙河

作者:劉正軍

我的故鄉華縣赤水鎮辛村西側一百米處,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河,自南向北緩緩流過。它發源於秦嶺北麓大明鄉橋峪老牛山下,在流經大明、赤水兩鄉鎮諸多村莊後,於赤水鎮後李村東側歸入渭河。這條小河歷史上曾叫喬谷水、過符禺水、招水等,現在卻有一個美麗的名字——遇仙河。它,就是我的故鄉河。

漫話華州遇仙河

(一)一個美麗的傳說

我的故鄉河是何時更名為遇仙河的,現在已無籍可考,但關於它的更名,卻流傳著這樣一個美麗的故事:

昔喬谷水域,災異連年,盜賊橫行,世風日下,民怨鼎沸。

某日夜半,一賊入舍行竊,盜得一鍋,遂扛於肩,欲至虛所賣之。行至喬谷水橋頭,卻見一多髯老翁,當道面東端坐。待其至於足下,翁遂問之:“汝身負鐵具,匆匆夜行,卻是為何?”但見翁鶴髮童顏,長鬚飄逸,一副仙風道骨,賊即虛之,支吾其詞曰:“此乃吾家之炊具,因其有隙,欲至虛所賣之。”翁曰:“細觀此具並無傷痕,何隙之有?既欲賣之,何不光明正大,卻是夜中潛行?”賊語塞。翁復問之:“汝神情慌張,行蹤鬼祟,莫非此具乃夜間所盜,欲賣之以求其利?”翁一語道破玄機,賊大驚,思其絕非等閒之輩,遂從實招之:“師父所言極是。皆因老母杖朝之年,病甚且無衣食,吾實不忍,遂晝伏夜出,覓些傢什諸物,賣之以行孝道。”翁曰:“百善孝為先,甚善。然汝以盜行孝,豈不有損孝行?!”賊惴惴而言曰:“非吾有意為之,乃迫不得已耳!若有他途,何行小人之為!”翁循循善誘:“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若翻然悔悟,還物於失家,日後痛改前非,仍不失智者之舉!”賊曰:“東方欲曉,為時已晚,若恰遇失主,實無顏矣!”翁復勸曰:“亡羊補牢,時猶未晚。蒼天觀之,亦會相助。況改惡從善,無謂早晚。汝宜從速行之,勿誤!”賊感其言,復沿原道而返。

時東方大白,卻突復暗淡。賊喜之,竊以為奇,即復潛於失家,置具灶臺之上。返至橋頭,空空如也,何有老翁之影?賊愈感其奇,告之鄉里,亦覺蹊蹺。遂結伴尋覓,終未見翁之影蹤。由是眾皆尋思,莫非翁乃神仙所化,專來此教化異徒,以正世風。此說遂不翼而飛,家喻戶曉。

鄉之行劫盜者,聞之大駭,皆改弦易張,不復為盜。由是喬谷水域,民風日趨淳樸,遂天下太平。

自此,眾即改謂喬谷水為遇仙河、喬谷橋為遇仙橋;河側之尼姑庵,改謂遇仙庵,庵前之村改謂“庵門前”。賊盜鍋之村,眾亦改謂“鍋村”。相約成俗,以至於今。

黎明前之黑暗,其後亦順延至今——此乃翁有意為之,以作奸盜科者改惡從善之機也。

昔“庵門前” 者,今“安門前”也;“鍋村”者,今橋東南兩裡處赤水鎮之“郭村”是也。

故鄉河更名的故事,就這樣一代一代傳了下來,時至今日,仍為家鄉父老津津樂道。

應附帶說明的是,遇仙庵毀於清同治元年(1862年)的回民起義。當時庵中尼姑,將供奉的48尊鎏金銅佛埋藏於庵東土崖後逃逸。1985年元月,安門前民眾在燒磚取土時,使之重見天日,後由華縣文管所收藏。據考證,銅佛乃明代藏品,價值連城。此為題外話,按下不表。

(二)河堤內外

在我的記憶裡,兒時的遇仙河,景色非常秀美。

彎彎曲曲的河堤堤面,似在林中穿行,兩旁全是茂密的小樹林子。林子裡除長著許多柳樹、楊樹、榆樹、槐樹外,還長著不少稀缺的杜梨樹、枸桃樹、皂莢樹、桑樹、垂柳等。這些稀缺樹種,多數都有果實可供採摘,看起來也很秀美。特別是那些長在河邊的垂柳,雖無果實,但她向河水中彎著腰,把長長的柳枝垂入水中的樣子,很像是阿娜多姿的少女,在河邊洗梳她美麗的長髮,好看極了。

小林子是鳥兒的樂園,裡面棲息著斑鳩、黃鸝、杜鵑、喜鵲、燕喳喳、鐵燕鴰等鳥兒。大樹枝頭及縱橫交錯的樹杈上,不時會看到這些鳥兒形態各異的巢。特別是那些掛在高高大樹杆旁的鵲巢,圓圓的,特大,全由枯樹枝搭疊而成。我常抬頭望著它想,若能爬上去把它拆下來,拆得的幹樹枝定能盛滿一大籠,當柴燒足夠我家做一頓飯呢。

河堤內外的護坡,全被翠綠色的草坪覆蓋著,上面長滿了許多不知名的小花。護坡下是茂密的竽子(與蘆葦同科的一種植物)林,林裡全是溼地,裡面棲息著許多青蛙及一種我們稱之為“詠呱呱”的水鳥。每逢陰雨天,竽子林裡蛙聲如潮,“詠呱呱” 的叫聲也格外響亮。竽子林邊緣,是彎彎曲曲的小渠,渠水裡或密或疏,長著高低不等的蘆葦。渠水清澈見底,偶有小魚暢遊其間,“皆若空遊無所依”;岸邊若稍有聲響,它們便“呼啦”一閃,瞬間便鑽入蘆葦深處,不見了蹤影。

小時候,遇仙河是我們小夥伴們玩樂的好地方。我們經常在遇仙河堤上割草、撿柴、撲蟬,上樹掏鳥蛋、採桑葚、摘杜梨、採枸桃,揮動竹竿打皂莢(可代替肥皂用來洗衣)、打苦楝骨朵(冬天可用來搽手防凍)。陰雨天過後,我們常常提著籃子,在河堤護坡的溼地裡撿地軟。

(三)清清的河水

遇仙河並不是常年都有河水,而是時而有水、時而無水,時而會有大水。

那時的遇仙河水非常清冽,人們站在岸邊,透過河水,可以望見河底被流水洗得白生生的細沙。枯水季節,這些細沙敞露在河床上,仍呈現著波浪一般的形態,連綿起伏。這時,平時僅能隔河相望的我村和蔣家,村民們就踩著這白生生軟綿綿的細沙,通過河道互相往來。淺水季節人們過河,都是在河邊脫下鞋子,然後一手提鞋,一手拉著雙腿褲角,淌水而過。上世紀70年代前期,我在河西側白家寺學校教書,就經常這樣過河,有時肩頭還扛著自行車。

到了洪期,情況可就大不一樣了。常常是滿滿的河水,肆無忌憚地拍打著堤岸;不時地捲起高高的大浪,咆哮著飛流急下,有時還裹挾著大樹、木頭、門板、雞鴨等。這時,河水經常會越過河堤內側的“二崖子”向上猛漲,好像存心與人作對,要溢過堤面似的。站在河堤上的人們,這時緊張得把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上,會嚴加防範、日夜巡查。夜間,從堤下往堤上望,會望見堤上有朦朦朧朧的燈光來回移動,那正是巡堤人提的馬燈。巡堤時,人們常在河水與河堤相切處不時地插上小樹叉,作為觀察水位上漲或下降的記號。

有一年發大水時,我村岳家的嶽八定看見河水中漂來了根大木頭,自持水性很好,就跳入河中去打撈。誰知他剛跳下去,就立即被咆哮著的大浪裹挾而去,瞬間便不見了蹤影。嚇得站在岸上的弟弟嶽硬驗放聲大哭,邊哭邊大聲呼喚著哥哥,發瘋似的沿河堤向下遊狂追。堤上看水的人們見狀紛紛搖頭嘆息,斷定嶽八定八成是沒命了。誰知他命大,竟意外地被衝到渭河灘主河道旁的淺灘上擱淺下來,後被追尋的人們發現,救了出來,算是撿回了一條性命。

炎熱的夏季,當遇仙河裡有了齊腰深的河水時,我們常隨大人一起,去河裡洗澡。我們在河水裡不停地戲耍、潑水打水仗;有時還爬到河邊彎著腰的柳樹上,從上面“撲通”一聲跳入水中,鑽個“眼葫蘆”,然後從水下鑽出,甩一甩滿頭霧水繼續打鬧。白天在河裡洗澡的這種樂趣,是男人們的專利。女人們只能在夜晚才相約去河裡,過一下洗澡的癮。

(四)懷念逝去的歲月

五六十年代,政府及村民保護遇仙河河堤及林木的意識極強。縣上有個河道管理委員會,專門負責域內河流的管理。委員會裡有個高光星,是我村高家人,人稱“高委員”,專門負責我村地段的林木護理。高委員對故鄉河上的林木很是熱愛,護理得非常嚴格。他一年到頭,每天都要在堤上巡查數回,即使下雨天也不中斷。這時,河堤上經常會出現他頭戴草帽、身著蓑衣、拄著小棍巡堤的身影。

為了夜晚和雨天巡查方便,縣上當時在堤上修了間小瓦房,晚上他就歇息在這間小房裡。他對堤上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若夜間有樹木被砍斷偷去,第二天絕對逃不過他銳利的眼睛。這時他會立即深入村中,明查暗訪和大張旗鼓的動員揭發雙管齊下,不查出當事者決不罷休。他這種執著、嚴厲、敢於較真的精神及由此而產生的人格魅力,在我們那一帶威懾力極大。所以河堤上樹木很少受到損壞,一人合抱不住的大樹到處都是。特別是那些高大的鑽天楊,筆直地挺立在河堤內外,彷彿也成了河堤林木的守護神。

五十多年過去了,如今的遇仙河完全改變了模樣。河堤上的那間小瓦房早已不見了蹤影,也沒有什麼“委員”來巡堤。堤上的林木已被砍伐得一乾二淨。那些花兒草兒鳥兒蘆葦叢竽子林等等,全都沒有了蹤影。河堤兩邊,或裸露著鬆散的黃沙,或堆滿了現代文明產生的垃圾。垃圾中花花綠綠的廢舊塑料袋,被風吹拂得到處都是,分外扎眼。流淌在河裡的,再也不是清澈見底的一汪碧水,而是一股渾黃粘稠的濁流。唯有那兩道河堤,倒是比過去高大了許多,很多地段內側都砌上了石頭,顯得很是結實。

面對遇仙河的這種狀況,老一輩的人們忍不住都會連聲嘆息,非常懷念它過去的歲月!改革開放振興了經濟,提高了GDP,但卻毀壞了環境。這個沉痛的代價,已使人們深深地認識到可持續發展戰略的重要,我們確實不能再走先發展後治理的彎路了!

我期望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更期望家鄉河恢復昔日風彩的那一天!

來源:渭南日報

編輯:華州文史薈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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