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楚漢之項羽篇：奈若何（33）

主筆：江湖閒樂生

項羽分封天下之後，以為從此可以天下太平馬放南山了，沒想到只過了一個月，齊國就亂了，再一個月，趙韓也亂了，至此，漢王劉邦久等的時機終於成熟，於是在公元前206年八月份，關中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他就是韓信，從前的楚國持戟郎，如今的漢軍大將軍。

敢將十萬大軍交託到一個從未指揮過任何戰役的菜鳥手中，劉邦果然有氣魄。

事實證明，劉邦的確眼光獨到，韓信一招暗度陳倉，竟奇蹟般的將一代名將雍王章邯擊敗，一戰名震天下。

章邯敗於無名之輩韓信之手，除了韓信本身軍事能力出乎意料的強大之外，更大的原因是秦兵新敗之餘，已成驚弓之鳥，無勇可賈。三秦之王章邯等為秦降將，氣早已奪，且因楚軍坑秦之降卒二十萬，三秦父老對其恨之入骨，誰會為其賣命？《孫子兵法》曰：“歸師勿遏。”漢軍之兵乃為欲衝破樊籠，返回家鄉之士卒，莫不以一當十，此消彼長之下，勝敗可見。

陳倉大敗之後，章邯率殘軍退守廢丘，韓信命大將灌嬰留下來圍城，然後遣諸將分兵攻掠隴西、北地、上郡等地，塞王司馬欣、翟王董翳幾乎沒有怎麼抵抗就先後投降。自此塞國國除，屬漢，為渭南、河上郡；翟國國除，屬漢，為上郡。

劉邦與韓信雙劍合壁，果然不同凡響，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關中之地已基本歸漢，再加上齊趙之亂，項羽第一次感到了手足無措的感覺。

——劉邦，我是如此的信任你，一次又一次的原諒你放過你，為什麼你卻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我欺騙我，你難道真的要逼我對你出手嗎？

怒急攻心之下，項羽命虞子期前去沛縣將劉邦的家小控制起來，希望以此來逼劉邦收手。

劉邦聞此大急，急命將軍薛歐、王吸率兵出武關，與駐紮在南陽郡的故人王陵軍會合，以圖搶先一步趕到沛縣奪回家小。項羽聞信，即命虞子期率兵前往阻截，最終在陳郡的陽夏縣（今河南太康）這個地方將王陵等人截住。項羽命令虞子期不要急於攻打王陵，因為他想招降此人。

王陵此人原是沛縣豪族，在地方上頗有名望，劉邦沒名氣之前還曾拜他做大佬，算起來王陵才該是沛縣的教父級人物，劉邦只不過他的小弟而已。後來劉季王陵先後起兵反秦，基礎差不多，結果卻迥異，劉邦做了堂堂漢王，王陵卻一直帶著幾千兵在南陽瞎混，最後被項羽收編，成了一個小小楚將。等到劉邦還定三秦，威震天下，王陵終於決定放下架子投靠從前的小弟劉邦了，畢竟人家與自己早已不是一個級數，不服不行。

項羽明白，王陵實力雖弱，但在楚地名望甚重，一定要將他收回麾下才行，不然楚地會有更多的效尤者，那可就糟糕了。

於是項羽在情急之下做了一件非常有失身份的事兒，他將王陵的母親抓起來，以此要挾王陵降楚。

王陵大急，趕緊派使者去跟項羽談判，項羽聞聽王陵派人來到，立即設宴招待使者，並把王陵母親請上宴席尊位，項羽卻好像她親生兒子一般坐在下位，極禮侍奉。

項羽以霸王之尊將場面做足，求賢若渴之心可謂昭然，然而這時戲劇化的事情發生了，王陵之母非但沒給項羽面子，反而做了一件壯烈之極的猛事，讓霸王因此顏面俱失，威名掃地。

圖：徐州王陵母之墓

其實，項羽並非史書上說的那樣不重視人才（韓信那樣說，估計也有不少置氣的成分），而最終一個沒招來，還流失了不少，其中也不全是項羽的錯，有很多客觀因素在內，或而天下大勢使然。另外還有一點不可忽視，那就是劉邦的政治形象比項羽要好。當時劉邦的宣傳部門正極力鼓吹當時“五星聚東井”的天象，也就是水、金、火、木、土等五大行星在東井（即井宿，二十八宿之一，代表秦地）排列為近乎直線的奇特天象。曆書傳言：五星聚於房，則武王剪商；五星聚於箕，則齊恆稱霸；而漢王入關之時，五星聚於東井，這可是人主之兆啊，大家還不趕快投靠漢王，以順應天命乎？

圖：漢代蜀地織錦護臂，五星出東方利中國

據現代天文學計算，劉邦入關之時根本沒有五星連珠的異象，這一切都是劉邦假借天命的政治欺騙手段而已——挾天子以令諸侯，難稱盡善。挾天以令天下，方為最高——劉邦啊劉邦，你果然是漢朝的高祖，手段就是高，高，實在是高哇！

而正是因為這種高明的宣傳，以張耳為首的中原諸侯很快都背叛了項羽投歸劉邦。而王陵之母大概也是受這種宣傳影響，便在宴席結束後私送使者，流淚道：“願為老妾語陵：善事漢王，漢王長者，終得天下；毋以老妾故持二心。妾以死送使者！”說完伏劍自殺，以死明志。

這件事兒，徹底激怒了項羽，他因此失去了理智，陷入瘋魔。

項羽實在不明白，他在鴻門宴後對劉邦仁至義盡，劉邦為何要反；而自己對王陵之母禮遇有加，王母為何又要用自殺這樣的激烈舉動來陷自己於不義之地；我項羽到底做錯了什麼，連這樣一個婦人都如此看輕於我？

——殺，殺，殺，我要殺盡天下反我之人，就算把人間變成地獄，我也在所不惜！

暴怒之下，項羽於是將王母的屍體扔進鼎鑊之中，烹成肉糜，棄於路旁餵了狗。

漢畫像石,武斑祠畫像:王陵母故事圖

太過分了，所謂死者為大，項羽竟殘辱一個老人家的屍體，這對於敬老尊孝的中國人言，是絕對無法容忍的惡行。

事實證明，當一個成年人選擇了孩童化的方式來發洩，毀滅便近在咫尺。

接著，項羽封手下大將鄭昌為韓王，率兵抵抗漢軍東進。

當年，項梁和項羽在吳縣發動江東起兵，得到了原秦王朝吳縣縣令鄭昌的有力支持。此人可以說項羽早年的嫡系，忠心絕無可懷疑，關鍵時刻項羽還是最信任這些老將的，不過這些老將到底能力幾何，那就另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