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煙鬼”的戒菸史

香菸 肺癌 胃潰瘍 中華香菸 流行音樂 敏新在線 2018-12-25

抽了幾十年的香菸,可以稱之謂“老煙鬼”。追溯到上世紀六十年代,我抽過老菸葉捲成的大炮筒,抽過“甘”字、“肅”字老水煙。那時的香菸都沒有海綿過濾嘴,嗜煙如命的我不抽到菸屁股燒手是捨不得丟棄的。食指和中指燒得蠟蠟黃,被頭、枕頭滿是煙味臭,老婆討厭我,就各睡一頭。

吸菸的歷史之長、吸菸的品牌之多,也許可以堪稱“評煙師”啦。到了八十年代,我抽過健牌、萬寶路、三五牌、登喜路、駱駝牌、黑木耳、七星牌,這些都是進口煙;而國產煙數得過來的就有云煙、貴煙、中華、玉溪、石林、上海、紅雙喜、紅塔山、紅杉樹等等品牌不一而論;熊貓牌也曾獲贈一包。進口的香菸其味甚猛,酷似雪茄,初吸嗆口。

小時候,聽老師教育以及書籍和大街上的宣傳圖片上,知道菸絲裡的尼古丁會傷害人肺,人吸菸容易得肺病,嚴重的會發展成肺癌,非常可怕。但是卻不知道尼古丁也會傷害人的咽喉和胃,我的喉嚨嘶啞和胃潰瘍就充分證實了這一科學道理。

青少年時,我曾是文藝愛好者,有一副得天獨厚的嗓音,中氣很足,美聲唱法和流行歌曲都能露兩手;京劇革命樣板戲《沙家浜》,我一個人能唱出刁德一、胡傳魁、阿慶嫂的對唱和郭建光、沙奶奶的對唱。生、淨、旦、醜的唱腔都有些入門,馬馬虎虎是個“模仿秀”。而如今,洪亮的聲音不再有。在“KTV”有人呵我來一段,迫不得已,我唱首“唱支山歌給黨聽”,破嗓門,音調上不去,只好自認失敗退下來。卻也有人給我捧捧場:“不錯!不錯!你是曾志偉呀!”邊說邊拍手鼓掌。笑話,這哪是誇獎,這是在喝倒彩。曾志偉可是香港影視兩棲明星啊,他的嗓音雖沙,但是能用高八度調上去的,而我只能在低八度迴旋。

“老煙鬼”的戒菸史

1987年的一天早晨進了辦公室,張口說不出話,竟然失音,幸虧何德生的銀針和吹藥挽救了我的聲帶,但卻無妙方拯救我嘶啞的喉嚨。

1992年,我出差住在北京積水潭“總參管理局招待所”,友人妻歐陽麗在解放軍總參管理局門診部工作,是牙科大校主任。我萌發了一個想法,藉助解放軍醫院的水平,治一治我的沙啞喉嚨。歐陽醫生將我領進口腔科,裡面的大夫用器械窺視後說:“你的聲帶已經很粗糙,表面有一層厚厚的白狀附著物。”接著,她分析給我聽,“這種現象的形成,不是偶然的,時間很長啦!”誠然,罪魁禍首是長期的吸菸。

出了門,歐陽麗邊走邊勸;“老陳,還是把煙戒了吧。戒了,也許嗓音會逐漸恢復。你看我們家朱錦春他就從來不抽菸。”老朱,教授級高工,是一機部機床研究所科研人員。

“戒不掉啊,只要死不了,聲音啞點就算了。”我笑著回答,“毛澤東、鄧小平煙癮很大,他不一樣活到八九十。”

香菸抽得咽喉疼,聲調破碎沒轉機,胃病又變著花樣發作。十二指腸球部潰瘍、胃竇炎,這些在我身體裡都有悠久的病史。吃幾天西咪替丁和雷尼替丁,症狀就消退。終於有一次,胃脹痛得厲害,沈宗文說:“你胃潰瘍必須戒菸戒酒,按療程服藥。”藥方是麗珠得樂和法莫替丁。

服藥期間,兩個月不抽菸,煙癮上來只得一熬再熬。胃病日漸見好,我想就這樣順勢戒菸吧。一天,從建設局領導崗位上退休的顧耀先來玩,剛落座就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他的軟中華,遞過來一支,我用手擋住,很客氣的向他解釋:“老局長,我已經戒菸啦!”

“戒吊鬼呀,少抽點,醜的不要抽,抽點好的!”顧老局先把自己銜著的煙點著了,說著,就把那支中華牌香菸拋到我面前的桌子上。他站起身,親自用打火機給我點火。俗話說得好,“人情難卻”,老局長敬菸給我,這是看得起我,我能冷落他的感情嗎?這支菸我得抽。我和老局長喝著茶,煙來煙去聊了小半日,帶來的“中華”只剩下空殼子,他起身回家,而我吸菸的歷程從此又繼續走下去。

不久,我感覺到胃又開始潛移默化的產生著異樣的變化,不僅酸脹,而且胃內就像有硬物挺著,還有刺痛感。老婆不能沒有我這個挑大樑的男人,催我去做檢查。做了胃鏡,我的胃出現在微機屏上,大夫指著影像,喊我妻看,危言聳聽地說:“糜爛性胃炎,必須立即手術治療!”屏幕上的胃鮮紅鮮紅。

“老煙鬼”的戒菸史

胃鏡畢,大夫把一盒胃鏡錄像帶給了我妻。出門時,叮囑我必須戒菸戒酒。

顧老局知道後,說:“不要住院手術,開了刀一年半載都難恢復。我建議你還是藥物治療。”於是,得樂沖劑結合法莫替丁按療程服兩個月,戒菸戒酒。這是我吸菸史上第二次戒菸啦。

藥物治療有作用,胃功能又正常了。那天,我的重慶80摩托車出了故障,在三中對面等著修理。

“老陳,你在這兒弄什麼?”說話的是民政局局長薛餘慶,推著自行車路過。

薛局在任縣委辦公室副主任時,分管信訪,我有機會經常和他在一起開會,算是老熟人。我趕忙迎上前去,和他握手,“薛局,你好!”

薛局從襯衣口袋裡拿出香菸,是扁三五,抽出一支給我。我很有禮貌地接過來,他準備給我點火,我趕緊說:“薛局,我戒菸啦。謝謝!”

“戒吊鬼呀!抽一支!”不由分說,就給我把煙點著了。

這意味著我第二次戒菸的失敗。

到了五十歲上,悄然無聲,順順當當地把煙癮給戒了。至今二十年未碰一根,這似乎成了奇蹟。

戒掉我的老煙癮,必須感謝上海曲陽中學退休老教師劉鐵樓,是我的老鄉,他家祖遺房屋在魁星閣旁。1993年農曆正月,我應邀做客於上海海倫西路,替他寫民事訴狀。老人很客氣,知道我是菸民,就買了兩包“雲煙”放在我床前的桌上。

第三天早餐過後,老教授坐到我床前,笑著說:“陳先生,我講個故事給你聽”,老人家頓了頓說,“張學良是抗日名將,大家都知道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是張學良發動的。但是一般人不知道他為了抗日,強迫自己戒毒的故事。”

“毒品有大煙,就是鴉片;有白麵,就是海洛因;有嗎啡,還有大麻。”劉老先生說,“張學良是吸食的一種叫可卡因的毒品,這種毒品能刺激人的大腦皮層,使人表現出情緒高漲、好動、健談,有攻擊傾向,具有很強的成癮性。”他朝我看了一眼,“張學良不愧是英雄,為了抗日,他決心戒毒。這是一件相當不容易的事,他命令把自己的手腳捆綁在床上,經受住常人無法忍耐的痛苦,最終把毒癮戒了。這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壯舉呀!”

我一字一句聽得入了神,老先生話鋒一轉,又以香菸為主題。“吸菸也能成癮。你說吸菸有沒有好處?我認為有百害而無一利。”可能老先生顧慮我要懷疑他的說話動機,趕緊招呼在先,“我現在跟陳先生談心,並不是吝惜招待香菸,沒有絲毫惡意。”

劉鐵樓夫婦年長我三十多歲,比我父母年齡還大,我謙遜地說:“劉老是我的老師和長輩,我明白您是善意。我在聽您講呢。”

劉老先生繼續他的話題:“我講張學良戒毒的故事,意在勸你戒菸。吸菸的人,哪個肺不是黑的。我年輕時就在上海教書,從二十年代我就開始抽菸,舊社會走過來幾十年,60歲生日我決心戒菸,沒有任何壓力,為了健康,我輕輕鬆鬆的把煙戒了。今年我83歲,陳先生華齡多少?”

我說再過兩個多月,就“知天命”。

我們談論得比較投機,老先生愈談愈精神:“我是60歲生日戒菸,你馬上要到50大壽,我勸你生日那天也把香菸戒掉,就又成了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他不等我表態,就如數家珍般地告誡我,“有些人戒菸是由於老婆的干預,有些人出於省錢的考慮,有些則是配合治病。這些都屬於外部因素。但是一有機會,他們仍會抽菸。所以,戒菸必須從內在因素出發,就是決心。”

他說:“你只有深刻意識到吸菸有害自己的健康,有一百樁壞處,沒有半點好處。為了延年益壽去戒菸,你才能產生決心。沒有決心,是戒不掉煙的。”

他說:“香菸對於會吸菸的人是有誘惑力的,所以你戒菸不是因為怕老婆,不是為了節省開支,也不是因為生了病不許抽。最最要緊的事是拒絕社會的誘惑,朋友、親戚、上下級,任何人敬菸,一概謝絕,一支菸都不能抽。這就決定於你的決心,還離不開你的毅力。時間長了,你就自然戒了。”

劉老先生的戒菸論,用兩句話收尾:“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

我被他的至誠所說服了,我不能辜負他的忠言。

我當即表態:“劉教授,您的話感染了我。我聽您老的話,現在就戒菸。”

我的話說出了口,當著老先生的面固然不抽。晚間,我走到四川北路散步,“煙癮”上來,卻熬不住把藏在上衣口袋裡的“紅塔山”香菸拿出來抽上一根,劣根性未斷啊。

劉鐵樓夫婦均系靖江人氏,祖國解放四十多年未回來過。書香人家,他們和子女們均為高級知識分子,兒子兒媳博士、博士後,定居美國洛杉磯;長女、次女工程師,上海工作。我在上海逗留時,動員二老和子女們回原籍看看,我說:“我們的家鄉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回老家看看吧!”

“老煙鬼”的戒菸史

夏日的一天傍晚,我接到電話,劉老夫婦攜兩個女兒回靖,寄住三院北隔壁的外甥家,邀請我會會面。出門前我掏出襯衣口袋裡的“紅塔山”香菸,甩到沙發上。然後拉上老婆一塊去,路上,我對她說:“老先生問到我回來抽不抽菸,你就告訴他,我戒了。”

我和老婆上了劉老的外甥家二樓,老先生聞聲從房間內跑出來,我們迎上前去。老人情緒很好,一隻手拉住我手臂,一隻手拍拍我老婆的肩膀,問道:“陳夫人,陳先生還抽菸否?”

“啊呀!不知道是哪路神仙讓他把煙給戒了!自打從上海回來,就是一支菸都不抽。”老婆神采飛揚地說著。

“陳先生,我佩服你!你是一個有能耐、有毅力的人。”

辭別劉鐵樓,出了門我就跟老婆說:“人家老先生一片苦心,一番好意,我不能耍兩面派,從現在開始,堅決戒菸!”一進家門,一把抓起“紅塔山”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老婆既欣喜又懷疑,她說:“你能戒菸?我把眼睛看!”

自從那時起,遇見人們發煙給我,是熟人的,我笑笑說:“我早已戒啦!”是生人的,我搖搖手:“謝謝!我不會抽。”

其實,戒菸真沒有戒毒那麼難,下定決心,拿出毅力,丟掉念頭,拒絕誘惑,煙癮就會煙消雲散,蕩然不存!二十年不抽菸,我毫無感覺。最讓我開心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兩肺清晰、咽喉不痛、支氣管炎不治而愈,面色紅潤,聲音洪亮。興奮時,我在家中放聲高歌,唱幾首美聲的老歌,哼幾段優雅的京腔,使我越活越年輕。

“老煙鬼”的戒菸史

我真要感激劉鐵樓老先生,一個跟我萍水相逢的人,一個尊享清福的學者,在他的耄耋之年,抱著滿腔的熱情,希望我戒菸竟耿耿於懷,可見老人家對我愛護至深。

作者:陳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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