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達體育將移師西安，王健林為何做此選擇？'

分秒必爭兩個字，搶人！

文 / 華商韜略 煮酒焚劍

今夏最火劇集無疑是堪稱“大唐反恐24小時”的《長安十二時辰》。劇中，昔日大唐盛世、繁華長安、胡漢雜居盛況令人心馳神往。

“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藏萬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

千年之下，世殊事異，昔日長安已不在，現實中的西安城，也正面臨著“保衛長安”的十二時辰。

【孔雀西北飛】

“昔在長安醉花柳，五侯七貴同杯酒。氣岸遙凌豪士前，風流肯落他人後?”詩仙李白曾在流放期間如此懷念長安。

李白出生碎葉城，自讀書習字起，大唐首都、壯闊長安的傳說就一直縈繞在他耳邊。成年之後，他一身才氣豪情，“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終其一生想做的，就是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長安人。

長安幾乎薈萃了大唐舉國各行各業的精英。從太宗貞觀之治到玄宗開元盛世，名相名將，濟濟一堂。

魏徵、房玄齡、王維、李白、閻立本、吳道子、孫思邈，僧一行……這些當時名冠全國的各類人才，匯聚在長安，也成就了長安。

城市競爭歸根到底是人才的競爭。千年之後的西安城，在為人發愁，也在愁中發力。

自2017年以來，成都、西安、南京等20多個城市，都發布了自家的“人才新政”，戶籍鬆綁和生活補貼是最常見的招數。

也許是重振長安的心情迫不及待，2017年3月1日，西安出臺了史上最低門檻的戶籍新政，率先推出“流程最簡、門檻最低、條件最少”的落戶政策。

包括大中專生在內的在校大學生，只要學生證和身份證就能在線辦理落戶；放寬設立單位集體戶口條件、放寬對‘用人單位’的概念界定，降低技能人才落戶條件、降低投資納稅落戶條件、降低買房入戶條件……

最終，西安在這場搶人鏖戰中，取得了不俗的成績。

據西安市公安局實時統計，從2018年1月1日至12月11日12時，西安市外遷入共751356人。其中博士以上1219人，碩士研究生25745人，本科229208人，人才引進30655人。

搶人新政實施以來，西安的新增人口突破了100萬，全市戶籍人口總數接近1000萬。

▲數據來源：西安戶籍部門官方統計

2018年2月1日，西安又乘勝追擊，宣佈個人可以通過手機操作落戶的一站式全辦結，大大簡化了手續流程。這一舉動，瞬間引爆全國輿論。網站APP開通當天，西安就遷入落戶人口8050人，創下歷史紀錄。

這還不算狠。

為了網羅東部地區的人才，西安市委組織部還組團赴上海開展了“2018西安硬科技、金融和互聯網等重點行業急需緊缺人才專場招聘活動”，全面開放在西安創業的35歲以下企業法人、股東和企業員工落戶西安。

周圍的拉進來，遠的地方搶進來。從2017年至今，西安已經升級了6次戶籍政策。

力度之大，絕無僅有。

為什麼西安要在這場人口戰中如此賣力呢？

怕是關中之外，已是一片旌旗蔽日，西安急了。

【天塹成軟肋】

成都、重慶、西安……究竟誰是西部第一，這在“八水繞長安”時根本不用回答，但如今，問及西部第一城是誰，西安一定是個會被否定的答案。

2018年，重慶GDP2.04萬億，成都GDP1.5萬億，西安GDP8349億。人均GDP，重慶主城區9萬元/人，成都9.39萬元/人，西安8.68萬元/人。

無論是總量還是人均，西安都落後於成都和重慶。再細看一些城市硬件實力的對比，西安顯得更為尷尬。

從城市規模看：

1997年重慶直轄市設立，隨後幾年，重慶就把成都和西安甩在身後，城市規模不斷放大，成為中國面積最大的直轄市。截至2017年12月31日，重慶坐擁26個區、8個縣、4個自治縣。成都也已擁有錦江、青羊、金牛等11個區、4個縣，同時代管 5個縣級市，面積比西安大得多。

西安在撤縣設區方面，動作顯得十分遲緩。直到2014年12月13日，才決定將高陵撤縣，設立高陵區；2016年，將戶縣撤縣設鄠邑區；2017年，西鹹新區由西安市代管。如今，西安市轄11區2縣。

好歹也是有著千年歷史的13朝古都，要格局有格局，要規劃有規劃，按說西安應該有著良好的擴城基礎，可擴城咋就那麼難呢？

實際上，恰恰是因為西安“八水環繞”的自然格局，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其城市地域與外界溝通的天然阻隔。

▲圖片來源：地球知識局

從地理區位來看，西安確是藏風聚水之地，在關中盆地，四周都是天險環山；關中之地，有崤函之地，潼關重鎮，固若金湯。

這種在軍事地理方面的優勢，在現代迫切需要對外溝通交流的時代，變成了最大的軟肋。西安城過於優秀的地理封閉性，讓它在建設現代化新城的道路上，扯到了蛋。

“雖丈五之溝，漸車之水尚能禦寇”，正因城市地域交通結構受自然地理空間所限，西安很難擴大城區，故在規模上也很難跑贏成都。

▲2008年—2020年西安市主城區規劃示意圖

圖片來源：西安市規劃局

【滋生人丁，永不加賦？】

城市要擴張發展，除了地理空間，還很重要的是：得有人。

西安有足夠支持城市擴張發展的人嗎？

根據2018年重慶市統計局的數據顯示，重慶市主城九區常住人口為875萬人，加上近郊璧山區和南岸區主城，核心11區人口達到1088.50萬人。

據成都市統計局的數據顯示，2018年，成都市的常住人口是1633萬，城鎮常住人口為1194.05萬

再看西安——

▲數據來源：國家統計局，華經產業研究院整理

2018年底，西安戶籍人口達到約986.87萬人，其中城鎮常住人口只有740.3萬人。

和重慶、成都相比，西安的人口數量差距明顯。

當一個城市的體量達到一定程度後，其資源配置能力、人才聚集能力、話語權就會呈指數級增長。在人口和城市面積等體量上的落後，自然意味著產業上的落後。

2018年末，西安市常住總人口為1000.37萬人，相比2017年只增加了38.70萬人。而這38萬中，還要刨去因政策落戶的23萬人，實際增長只有十多萬。

在大力度的人才新政下，還不排除一種可能。不少在超一線城市無法落戶的人才，會選擇西安進行暫時落戶過渡，實際上他們只是戶口到了西安，一切的社會關係都還停留在北京或深圳。更直接地說，除了戶口，啥都沒落下。

早在2016年，西安市就對《西安城市總體規劃（2008-2020年）》作了修改。根據修改後的目標，2020年西安市域人口規模要達到1070.78萬人，總人口要達到1500萬人。

若要在2020年達到這1500萬，那麼西安就要在接下來的兩年裡，每年至少吸引超過250萬新增人口。

而事實上，這一數據別說是西安了，就是北上廣深也沒有過如此的榮光。近幾年來，深圳瘋狂吸引人口，是全國增量最大的城市，但2017年較2016年常住人口增量，也只是達到了61.99萬人。

可想而知，西安的超級人口計劃，有多艱難。

論文化沉澱、歷史淵源，西安是十三朝古都，周秦漢藉以興起，王氣興盛;隋唐建都於此整整三個世紀，長安一度貴為國際大都市。

論高校，西安有西安交通大學、西安電子科技大學、空軍軍醫大學、西北工業大學、西北農林科技大學、陝西師範大學、西北大學、長安大學等讓全國學子趨之若鶩的名校。

可西安怎麼就留不住人呢？

今年2月剛剛卸任西安市委書記的王永康也曾問過。2017年在西安市第十三屆委員會第三次會議上，他提出的十個“為什麼”，系統揭示了西安發展的短板。關於人，其中有兩問——

為什麼西安科研院所林立，大專院校眾多，重大科研成果層出不窮，但在我市轉化能力不足，牆內開花牆外香？

為什麼我們在制定規劃時，學校、醫院等民生服務配套都有，但老百姓卻一直在抱怨辦事難、上學難、看病難？

【西安兩問】

第一問，為什麼西安留不住人才？

一個關鍵原因，或許是長期的營商環境沉悶所致。

2016年，西安民營經濟增加值為3302億元，佔GDP比重52.8%，低於成都6.9個百分點（成都為59.7%）；其非公經濟總量僅相當於成都45.6%，差距為3957.1億元。此外，2015年和2014年也均低於成都6.9個百分點。

▲2016年部分副省級城市非公/民營經濟增加值及佔比

資料來源：西安市行政學院吳正海、高泉

根據西安市工商局統計資料整理

陝西的農耕文化根基很深，新中國成立後，西安成了國家計劃經濟的重心，沒有經歷過沿海那樣熱鬧的商品經濟階段，沒有現代商業文化的根基。

受制於農業文化和計劃經濟的影響，長期以來，多數西安人喜歡體制內的安逸，缺少創業的勇氣和驅動力，年輕人多追求穩定，不願冒險創業，逐漸導致民營經濟、地方經濟都落後於沿海地區。

舉個例子，改革開放初期，陝西人不願做小生意，所以在陝西從事釘鞋、當裁縫、彈棉花等商業活動的大多是浙江人，這些人在陝西掙到錢，就回老家辦了皮鞋廠、服裝廠。

彼時，西安的國有大企業有航紅旗廠、陝鼓、陝汽重卡、中鋼、中航、中核等，而成都只有寧江機械廠、四川煤建等，鮮有國字號的開頭。可現在，成都的上市企業已有76家，比西安的34家多出一倍多。

民營企業對城市經濟的推動不可或缺。

老話說，敲鼓賣糖，各幹一行，恰恰是活躍的浙江人用民營經濟盤活了區域經濟，西安則一直在固守。

市場轉型緩慢，加上人情勝於能力的環境，共同導致瞭如今西安知名企業少、薪資低的被動局面。

去年，BOSS直聘發佈了50城平均工資排名，西安被排到第38，遠低於同處西部的成都與重慶。

再參考其他樣本，會發現這個數據可能更低。比如新浪雲計算平臺基於32785份樣本數據分析得出的《2018年西安市薪資水平報告》中顯示：

2018年西安平均月薪為4203元，月薪10000元以上的只佔到6.5%，月薪6000元以下的佔到了76%。

▲數據來源：新浪雲計算平臺

縱使西安有2所985大學、6所211大學，遠超重慶、成都，比肩武漢。但是，工資低、企業少、營商環境不夠優質，自然對高端人才沒有吸引力。

回答第二個問題，需用西安的城市服務環境來解釋。

2018年4月8日晚，大型電視問政直播節目《問政時刻》中，西安的教育被打出超低分數：21.89分！

西安市教育局趙春平副局長也在電視問政時坦言，西安教育存在亂收費、通過中間人才能入學、培訓班補習班氾濫等七大問題。

2018年初，華商報曾接到過西安市民的抱怨訴求：

“我所在的幾所學校都是重點中學，入學非常難，有些分數達不到的學生想上學怎麼辦？掏錢唄，掏贊助費。按照成績，贊助費從幾萬元到十幾萬元不等，學校條子都不打……更難的是，光有錢還不行，還得有門路，有熟人，能把錢送得進去。”

至於看病難，就更令人擔憂了。

曾有微博網友如此吐槽：看病難，過年期間看病更難！

企業留不住人，生活不吸引人。儘管寬鬆的戶籍政策幫助西安吸引了更多人口，但反過來，放鬆入戶條件並不一定意味著常住人口增長就快。

2018年末，西安的戶籍人口增加了80多萬，常住人口卻只增加了不到40萬。

搶人只是手段，讓人才真正留得下，並不是僅有誘人的政策就可以解決的。如何真正留住人才，如何解決人才的後顧之憂，才是西安需要回答的問題。

【處處有路通長安】

只有先改變自己，才能真正吸引人才、留住人才乃至培養人才。

無須懷疑一座千年古都的底蘊與號召力。

2018年元旦，西安花大價錢迎來了騰訊。

緊接著，時任市委書記王永康還帶隊三四十名官員跑到北京拜訪小米等企業。王永康提出，西安要給企業提供“五星級店小二”式服務，形成“親商、安商、扶商、富商”的濃厚氛圍。

官方不斷的勤奮努力下，近兩年，持續優化的營商環境為西安吸引了越來越多的資本矚目。

華為、吉利汽車、阿里巴巴、騰訊、京東、蘇寧、中興、浪潮、亞馬遜、海康威視、鴻海、漢能、開沃汽車等企業先後有項目投向西安。

近日，澎湃新聞報道，大連萬達集團董事長王健林宣佈，要在陝西省繼續投資20個萬達廣場，同時要把萬達體育集團中國總部落戶西安。

西安市投資委公佈的信息顯示，2017年西安市引進項目847個，總投資規模達到2.35萬億，為西安帶來更多的就業機會。

2018年前三季度，西安GDP排名重回歷史最高，達到1980年後38年來最高排名，位居全國第20位。

在諸多營商環境排行榜中，西安成為榜上常客。

2018年12月12日，首份由國家級媒體中央廣播電視總檯發佈的《中國城市營商環境報告2018》中，西安位列中國城市營商環境排名前十。

教育方面，西安頒佈了《西安市2018年新落戶人口適齡子女就學實施辦法》，明確提出，全市新落戶人口適齡子女與本市常住戶籍人口享受同等待遇。

有大企業進駐，人們才能更有衝勁兒；使居者有其作為，才能穩住人才。

一系列大刀闊斧的改革下，西安不僅僅在城市建設上得到了硬提升，還在城市魅力等軟實力上，收穫了意外驚喜。

由於西安變化迅速，短視頻平臺“抖音”用一首首《西安人的歌》，唱出了古城西安充滿民間詩意的生活。

綠豆涼粉、臊子面、羊肉泡饃、柞水洋芋餈粑……從五花八門的特色小吃到歷史感厚重的大雁塔、鐘鼓樓、兵馬俑……西安的“網紅”潛質，被越挖越多。

這背後，是緊跟時代的城市營銷意識的崛起。

就在西安打造宜商城市、勤勞翻盤的道路上，一個新的問題也開始浮現出來——

西安過去一年的“搶人”成果，比之前五年的新增戶籍人口還要多一倍。與此同時，西安的房價也開始大幅上漲。

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18年11月，西安市新建商品房價格環比上漲1.4%。這是從2016年3月以來，西安市住房價格已經連續32個月持續上漲。

公開資料顯示，2016年12月西安的二手房均價為6514元/平米；而據安居客統計，2019年7月的西安二手房均價為12656元/平米，不到三年價格翻番。

搶人大戰衍生出搶房大戰，這對如今的西安經濟來說，已經形成了“反噬”效應。

據第一財經最新公佈的數據，今年上半年，西安經濟增速降至7%，下滑了1.6個百分點，到了二季度，增速下滑幅度變得更大。

與此同時，西安的房地產交易量也開始走起了下坡路。

數據顯示，今年上半年，西安房地產開發企業土地購置面積，同比去年下降了78.6%；土地成交價也下降了57.2%。

▲數據來源：西安統計局

從房地產依賴度，即房地產開發投資額占城市GDP的比重來看，2017年，西安以31.2%的房地產依賴度在全國主要城市中位居第二，2018年西安沒有發佈房地產開發投資總額數據。

這兩年，也正是西安經濟增速最快的兩年。

到了今年，西安的房產交易量和經濟增速雙雙下滑。依賴房地產來拉動投資、繼而推動經濟增長的模式，似乎就要行不通了。尤其是在目前西安的土地、環境等資源日趨緊張的局面下，房地產的開發投資已然不是出路。

降房價，引人才，才應該是未來的方向。

大唐貞元三年，十六歲的白居易遠涉江河來到長安，雖在長安無所依靠又毫無名氣，但他想靠才氣搏一搏前程。他帶著詩稿前去拜見大名士顧況。顧況警告他：“長安物價正貴，在這兒生活不容易啊。”

白居易有些失望，只好拜別名士，自顧出門。

可正巧，顧況讀到“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大加讚賞，連呼好詩，立刻改口：“好詩，好文采，有這本事，長安歡迎您！”

白居易的長安之行“起死回生”，並最終在長安官至祕書監。

今日西安亦是如此考量：如何歡迎、集聚人才？如何將人才穩穩留住？好詩好酒好生活，當然還要有好前程。

參考資料：

[1]張義學.“追趕超越”的大西安[J].西部大開發，2019（06）：24-27.

[2]李靖，王凌寒.悲屈的濟南，進擊的西安[J].財富時代,2019（01）：68-75.

[3]張志峰，李莉，黃鐸，薛宇博，劉蕾蕾，追趕超越、金融供給與大西安跨越式發展策略研究——基於西安、成都和濟南三城市的數據比較[J].西部金融，2017（11）：4-11.

[4]王樹瑩，蘭宇.以西安為例探討城市形象的影視化傳播[J].西部廣播電視,2019（10）：127-128.

[5]趙慧卿,郭晨陽.人口集聚對城市經濟增長的影響研究[J].無錫商業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19，19（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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