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寫在前面

我在去年介紹卡-52短吻鱷武裝直升機的時候，稱其為阿帕奇的唯一比肩者，當時就有不少米-28浩劫的粉絲們表示不服，關於這一點，國內外的軍事論壇也頗多爭論，總體來看，國內更偏向米-28，而老美則更看好卡-52，這是個很有意思的爭鳴問題，不過不是本文的重點，後續有機會我會對兩者進行一些細節上的對比。

圖——卡-52共軸式武裝直升機

在這個有趣的問題之外，某位聰明的讀者朋友又向我拋出了另一個同樣非常有意思的問題——從米-24/35雌鹿到米-28浩劫/米-28N夜空獵手及卡-52短吻鱷，蘇聯（俄羅斯）為何會同時存在三種不同譜系的武裝直升機？

圖——米-28N夜空獵手直升機

這是一個很有趣的問題，對應的是一段很有意思的歷史，簡單來說，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幾點：

• 1. 蘇聯龐大的國防軍工集合體內部的戰略分歧；
• 2. 蘇聯最強大的直升機製造商之間的競爭；
• 3. 部分歷史因素。

本文就將對這個問題的原因展開一些簡要的說明和介紹，與諸君共賞。

本號持續針對空天領域理論、設計、未來等相關內容進行深度解讀，歡迎關注。

# 米-24

蘇聯第一型武裝直升機（世界第二型，首型為美國的AH-1 眼鏡蛇武裝直升機）米-24雌鹿於上世紀七十年代投入使用，從設計之初，雌鹿就不是一架純粹的武裝直升機。相比於AH-1 眼鏡蛇，美軍在越南戰場上大顯神威的UH-1 休伊通用直升機給予了雌鹿更多的靈感源泉。UH-1誕生之初是作為一架醫療後送直升機進入越南戰場的，但是其出色的性能使其成為了一架通用軍用直升機，甚至是“武裝攻擊直升機”，美軍在UH-1上試驗了無數種火力裝備——各種機槍、加農炮、火神炮、火箭彈甚至最後還在兩架UH-1B上測試了陶氏導彈，當時的蘇聯國防高管和軍工大佬對這型直升機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在他們眼中，這種既能投運士兵，又具備空中火力壓制的戰爭機器簡直是現代戰爭中最有趣的玩具。

而蘇聯的傳奇設計師米里同樣預見到，未來的戰爭中，武裝直升機將會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成員，由此他開始大力遊說蘇聯國防高官考慮武裝直升機項目，最初，這個提議並非一帆風順，但最終那些熱衷戰爭武器的大佬們站到了一起，批准了這一項目，最終促成了名揚世界的米-24雌鹿武裝/運輸直升機。儘管蘇聯士兵很喜歡用“飛行坦克”來給雌鹿冠名，但事實上，它更應該被稱為“飛行步兵戰車”。理論上，這架直升機能夠執行清除障礙、掃平地面目標、投送士兵編隊以及低空火力壓制和掩護等任務。

圖——聲名赫赫的米-24雌鹿武裝直升機

但是經過實戰的洗禮之後，蘇聯的國防高官開始意識到兼具武裝/運輸兩種能力的設計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首先，雌鹿後面的客艙只能緊巴巴地搭載8名士兵，對於一場突擊作戰而言，這個數量實在有點少，相比之下，在雌鹿之前的UH-1休伊直升機則能毫無壓力地坐進15名士兵，幾乎是它的兩倍。其次，雌鹿的最大負載能力無法同時承受滿載的士兵+滿載的武器（尤其是在油箱也滿載的情況下）。這一點在阿富汗戰爭中成了雌鹿的致命性缺陷：阿富汗到處都是山，也就意味著高海拔的地形特點，在這種地形下，雌鹿的發動機性能大幅下降，蘇聯的指揮官時刻面臨著“我到底是讓雌鹿載上武器還是載上士兵”這種艱難抉擇。

當然，雌鹿還存在其他方面的一些問題，比如說它配備的12.7毫米的加特林機炮完全無法對那些重裝的地面目標造成任何威脅。這種裝備對於一些流竄山區的恐怖分子可能還能起到顯著的作用，面對勢均力敵的對手就完全不夠看了。此外，米-24在防偵測（隱身）特性上也沒有做太多的優化設計，大量的排氣使其很容易成為地面防空武器的目標，甚至那些便攜式防空武器都能對雌鹿帶來足夠的威脅。而如果更看重的是運輸能力的話，米-8顯然要比雌鹿好很多，這是一型古老但傑出的運輸直升機，長期以來備受尊敬。

圖——米-8 運輸直升機

# 米里設計局和卡莫夫設計局的競爭

而自上世紀70年代開始，西方武裝直升機的概念已經開始有所變化，眼鏡蛇的升級和阿帕奇的出現讓蘇聯國防官員認識到他們也應該做出改變。於是蘇聯軍方決定啟動新一輪的武裝直升機競標，按照慣例，軍方同時向米里設計局和卡莫夫設計局提出了武裝直升機任務指南，要求兩家各自給出設計方案。

圖——阿帕奇武裝直升機

浩劫和短吻鱷的故事由此展開。在武裝直升機設計方面，米里設計局已經算是經驗豐富，他們不打算冒險或者採取任何激進的創新，因此，類似於阿帕奇或者虎式武裝直升機的米-28 浩劫武裝直升機誕生了。

圖——米-28 武裝直升機

相比之下，卡莫夫設計局在海軍直升機設計方面則更有經驗且樂於採取一些與眾不同的創新設計，因此他們提出了共軸式雙旋翼的新型武裝直升機設計方案，也就是卡-50 黑鯊武裝直升機。

圖——卡-50 黑鯊武裝直升機

共軸式雙旋翼的設計在武裝直升機中尚屬首次出現，單飛行員操作，極具戰鬥民族風格的直升機彈射座椅設計也是相當罕見。除此之外，卡-50中採用了大量的新穎的航電設備和自動飛控系統，並且首次引入了以網絡為中心的戰爭策略，模塊化的設計讓短吻鱷的維護性得到了大幅加強，並使其高度現代化。

由此，兩家設計局開始了長期的角力來比拼誰家的技術更好，除此之外，兩家設計局也紛紛動用蘇聯國防軍工體系中的影響力遊說蘇聯高官採用自家的方案（”遊說“只是一種好聽的說法，讀者朋友們都懂的，不過這可不僅僅蘇聯有，美國的直升機公司在競標中也時常幹這種事）。兩家設計局都希望能最終得到政府的財政支持並獲得豐厚的利潤以此來擴大規模。在各個方面的綜合角力之後，米-28最終敗下陣來——或者說在決賽之前就已經失敗——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蘇聯軍方選擇了卡-50作為蘇聯的主力武裝直升機。

然而，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此後不久，蘇聯的經濟、軍事和政策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國防機構也大幅改革，本來已經簽好合同的卡-50瞬間變成了無主之物。卡莫夫設計局在公關方面的本事還是可圈可點的，他們用卡-50 “導演了一場漂亮的電影”——用卡-50剿滅了恐怖分子，並在車臣執行了幾次作戰任務，吸引了許多的目光。但是卡-50存在的一些固有問題（比如說，單飛行員的設計顯然不合理）促使卡莫夫設計局研製了卡-52短吻鱷武裝直升機來取代卡-50。在卡莫夫致力於卡-52的研製和生產過程中，米里設計局終於找到了機會再次進入蘇聯軍方的視野，畢竟卡-52出來之前，除了米-28，蘇聯軍方似乎暫時已經別無選擇，因此米-28也作為一型武裝直升機進入蘇聯軍中服役。

到了九十年代，蘇聯解體，俄羅斯繼承了絕大部分蘇聯軍事遺產，並艱難改革，終於從蘇聯困境中脫離，開始實行軍事現代化。但是擺在俄羅斯面前的困境是——經歷了九十年代的衰退和破壞之後，俄羅斯的直升機工廠（米里和卡莫夫已經合併入俄羅斯直升機工廠）根本無力完成每年10~15架各型直升機的生產任務，甚至連直升機出口訂單都一度拖延。在重重困境之下，為了擴大俄羅斯現代化武裝直升機的數量，俄羅斯的國防官員和設計師們討論出了一個折衷方案——研製一系列米-24雌鹿的深度現代化版本——這就促成了米-35的誕生，米-35配備了新的發動機、武器裝備和航電系統，而且事實證明，該機的生產難度和成本都遠遠小於米-28或者卡-52，但是三者承擔的任務角色相差不大。

圖——俄羅斯的米-35直升機

實際上這種做法對於武裝直升機的可維護性和作戰能力是非常不利的，軍用裝備的統一性非常重要，但是這確實是當時俄羅斯唯一一種快速擴充武裝直升機編隊的方法，他們也別無選擇。時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