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波:我養了一隻叫“焦慮”的貓

很多人都跟我一樣,有一隻焦慮貓,不過,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於是,有人抱怨,這隻貓綁架了他們的生活。


文 / 吳曉波(微信公眾號:吳曉波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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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兩隻貓,蹲在我面前。

一隻叫焦慮,一隻叫孤獨。

人厭惡焦慮,是一種本能,因為它讓你無法與自己相處。

這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甚至與恐懼不同,後者可以逃避,而焦慮卻像潔白茶杯上的一道裂縫,它不影響任何效用,可是,一旦發現,無所適從。

焦慮所積蓄的能量,很難通過自我的吸收來“降解”,而大多需要一個出擊的“假想敵”。它們有的是積極的,有的是消極的,比如,創造一份新工作,結識一群新朋友,沉溺於一款新遊戲,或者尋找一個足以發洩的對象。

如果焦慮無法找到出口,那麼,它就可能被壓抑成泥潭。

相比焦慮,人更喜歡說自己孤獨,似乎孤獨是一種更高級的情緒,它常常在詩歌中被吟唱,而焦慮則很少有這樣的待遇。但其實,孤獨與焦慮很難被切割開來。

或者說,孤獨是焦慮的避難所。


吳曉波:我養了一隻叫“焦慮”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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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慮這隻貓,有兩道影子,一道是成長,另外一道是比較。

如果沒有“時間”——這個人類獨創的概念,絕大多數的焦慮便不會存在。中國古人造了兩個詞,一曰“三十而立”,一曰“四十不惑”,它們就是兩個體態肥大的焦慮貓。

而比較帶來的刺激,則相對更大一些。

1978年9月,鄧小平訪日,坐在新幹線上,他對同行者說:“我現在終於知道,什麼是現代化的速度了。”任誰都讀得出其中的焦慮。

在東芝公司參觀時,鄧小平提出了一個科研課題:“到了冬天,北京總有很多家庭因為煤球爐而中毒,有沒有可以解決的辦法。”日本人一臉懵逼地望著他。因為,1978年的日本島已經沒有煤球爐了。

這種表情當然讓鄧小平更加焦慮了。

於是,鄧小平從日本抱回了一隻叫焦慮的大貓。

於是,兩個月後,有了十一屆三中全會,於是有了“開除球籍”的大討論。整個80年代,中國的每一堵牆上都貼著“時不我待”“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標語。

可以說,這一輪經濟運動,就是從鄧小平的那隻“焦慮貓”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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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人在讚美焦慮,比如羅洛·梅。

1960年代中期,歐美列國的戰後一代進入青春期,平庸而鍍金的中產階級生活讓荷爾蒙無處排洩,各國青年在享受和平紅利的同時,充滿了巨大的焦慮感。羅洛·梅在《焦慮的意義》中卻寫道:“焦慮是人類面對威脅,希望創造自我的正常狀態,在這樣一個高速發展的時代,保持焦慮的人才是真的健康、感覺到時代脈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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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來,有焦慮就有活力,就像發燒一樣,焦慮表示人格內正在激戰,“焦慮使得我們創造和賦予生命想象力的需求,變得敏銳異常。有意識的焦慮雖然比較痛苦,但是它可用來整合自我;生活在一個焦慮時代的少數幸事之一是,我們不得不去認識我們自己。

所以,如果那隻叫焦慮的貓突然闖進了你的世界,它可能構成人進步的動力,讓你產生新的意識覺醒,不論它是多麼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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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跟我一樣,有一隻焦慮貓,不過,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

於是,有人抱怨,這隻貓綁架了他們的生活。

更有人指責說,那些販賣焦慮貓的人,是可恥的。

這個指責含有一股很深的敵意,它針對的不是焦慮本身,而是試圖攻擊那些揭示了焦慮的人,而進一層的意思是,譴責那些揭示者沒有為意識到焦慮的接受者提供可行的解決方案,焦慮本身,成為一劑被利益化的“膠囊”。

在今天的輿論場上,每天都能聽到這樣的抱怨——

有人總是喊狼來了,但是沒有發給我們一把槍;有人總是說我們的靈魂丟失了,但是沒有為我們造一座教堂;

有人總是說我們得病了,但是沒有給我們一包藥;有人總是說我們被財神拋棄了,但是沒有送我們一臺印鈔機。

一個焦慮繁衍出更多的焦慮,如同一群繁殖能力超級強的貓。

其實,在我們的一生中,那把槍、那座教堂、那包藥乃至那臺印鈔機,從來就不存在。它們都需要我們每個人去親手創造。日本人讓鄧小平感受到現代化的焦慮,可是經濟的復興從來是中國人自己的事情。甚至,那些成功者的經驗,都無法被複制到其他任何的人生中。

加繆在《反抗者》中寫道:“人是唯一拒絕像現在這樣生活的動物,問題要弄清,這種拒絕是否只會把他引向毀滅,或者相反。”

焦慮貓的出現,以及與之的共處和對抗,從來是私密的,是自我覺悟和探索的過程,並且獨一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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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焦慮會不會痊癒,這隻貓會不會自動消失?

對個體而言,最終極的解決之道,大概就是死亡,因為,它讓時間停止了。

對於一個時代或者國家,一隻焦慮貓的終結方式,往往是以另外一隻焦慮貓的替代而發生的。

巴菲特有名言:“在貪婪時恐懼,在恐懼時貪婪。”此言並不適用於所有的國度和時代。貪婪需要一塊可以被貪婪的土壤,如果它消失了,與貪婪相關的焦慮便也隨之煙散。

去年秋天,我去日本,舉辦“讓日本看見中國匠”的活動,隨行有超過150位新匠人,他們大多是80後的創業者。77歲的阿南唯茂先生接待了我們。他是一位資深外交官,1978年鄧小平訪日時,年輕的阿南已經入職外務省,參與了相關的接待籌備工作,他後來擔任過長達12年的駐華大使。

我問阿南先生,1978年的日本,與2018年的日本,有何異同。

他坐在我身旁,雙手扶腹,望著那些喧鬧而年輕的中國新匠人們,幽幽地說:“那時的日本,滿街都是像他們這樣的年輕人,現在的日本年輕人都在讀一本叫《低慾望社會》的暢銷書。”

有種,你試著去今天的日本販賣一隻中國式的焦慮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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