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北新涇(上)

吳淞江 建築 天袁地訪 2018-12-04

路過北新涇(上)


人生總有很多驛站,或為開始,或為歇腳,也有許多隻是路過,北新涇就是一個我經常路過的地方,這座蘇州河邊的小鎮,它在我記憶中永遠伴隨著蘇州河水的臭味,和大片大片的棚戶區,我不知道去過那兒多少次,如今也早應該是不一樣的景象了吧。但記事兒之後,我從未在那裡逗留,這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轉車北新涇

1988年,我家搬到莘莊,爺爺奶奶家還住在天山新村,需要乘91路換74路,外公家在紀王,雖有莘紀線,但這車班次少,又擠,所以有時也得坐91路換74路(還得找好區間車),不過是另外一個方向。這91路和74路就在北新涇交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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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91路北新涇車站,位於哈密路長寧路路口,在原北新涇車站的西邊一點(攝於20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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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的北新涇車站,和記憶中的比較像。圖中的河流應該是新涇港(來自圖溯上海公眾號)

從莘莊到北新涇這一程在哈密路天山路汙水廠附近提前一兩站下車,等天山西路往東來的74路,感覺上比坐到91路終點站要快;回去的時候,則通常74路坐到北新涇車站,為了坐一個座位——二十多站路如果沒個座位真不是開玩笑的。

“工業廢土”

北新涇曾名蒲淞,1952年正式定名,1984年從上海縣劃入長寧區,1996年以鎮改街道。北新涇三面被新涇鎮包圍,北臨蘇州河,面積2平方公里左右,據說歷史有800年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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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的北新涇是個喧囂、雜亂的集鎮,鎮東及北岸為化工廠區,蘇州河常年黑臭,流經北新涇的支流新涇港也是無出其右。在北新涇車站可以望到蘇州河邊,當然也能聞到化工廠飄來的獨特氣味。

91路過動物園後,原先並不是走劍河路的,而是在哈密路轉彎,然後一直向北,劍河路是90年代之後才修築到今天這個規模的。當年從動物園虹橋路到北新涇的通衢大道是哈密路,我們早在公眾號初創時代就發過一篇寫哈密路(曾名羅別根路)的文章。那些年在哈密路上不知道被堵了多久,還要受來自新涇港臭氣的襲擊,那種滋味自是別提了。

【滬說】長寧遺珠,騎士出沒,西郊舊界——曾經的羅別根路

哈密路到底就是北新涇了,往左北翟路,原名庇亞士路,往右長寧路,原名白利南路,都是公共租界越界築路的作品,但直到90年代才重新拓寬整修,天中路至哈密路段的長寧路至2009年前後才徹底拓寬,自此北翟路和長寧路之間才暢通無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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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的長寧路(天中路-哈密路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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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的長寧路(天中路-哈密路段)

蘇州河在這裡淌過。棚戶區的屋頂是黑灰的,天空是黑灰的,馬路是黑灰的,80年代的建築外牆是灰灰的,河面上的船隻是黑灰的,連河水都是黑灰的,遠處化工廠的天際線同樣是黑灰的。那是我對北新涇的顏色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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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第二次行走蘇州河的起點,中環真北路橋下的北新涇(2016.5)

電影《蘇州河》裡開篇就有這樣一句旁白:

近一個世紀以來的傳說、故事、記憶,哪怕所有的垃圾都堆積在這裡,使蘇州河成為了一條最髒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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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新涇附近的蘇州河(2016.5)

也許每個人會想到不同段落的蘇州河,而在我心中則是北新涇的蘇州河,北新涇段的蘇州河並不平直,在北新涇車站往北望時,左手邊可以看到沿著河岸蜿蜒而去的北翟路,右手邊則被高大的化工廠煙囪和棚戶區遮住視線可能因為這裡河道向南蜿蜒,童年的記憶不太牢靠,總覺得當時的真北路橋不在今天的位置上,因為我看得到它吐納著車輛來往,照今天的位置是看不到的,我還記得當時不止一座橋,好吧,童年的fantasy是沒有道理的,假的也會變真的,或許只是北新涇老鎮的房子幾乎已經都拆光了,完全沒法跟童年的座標配對了。那時候周遭有趣的氣味24小時不間斷地懸浮於空中,但神奇的是,我卻從來沒感覺它的存在,但髒得恐怖,恐怖的灰卻是內心真實的感受。但我沒有真正排斥北新涇,而是把它作為一個特別的地方給記錄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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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風化工廠的最後歲月(2010,來自網絡)

難求一座

91路終點站,原先在新涇港注入蘇州河的河口東側,有一個照顧得不太好的中央花壇,各種擺攤的人都有,車站上偶爾會有停著的車,不能貿然上去,因為有可能後來的車先走。而要走的車也得問好是不是調頭車,有遇上過到動物園的調頭車,有人沒問上了車,喜滋滋地認為車子很空,但最後發現車子又調頭回來了。

站頭上擺的攤位無非是些水果、烤山芋之類的,其實髒兮兮的,地上偶然會積起臭水塘,跟北新涇整體的調調很像。最離奇的是一次看到有人擺攤幫你從眼睛裡挑出寄生蟲來,那人穿著白大褂,一手拿著白酒,一手拿著筷子,似乎還有高音喇叭。反正是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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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兩站,車上已經沒有其他乘客了(2016.5)

91路終點站經常是人滿為患的,如果遇上交通堵塞脫了班,那簡直要釀成事故的,一開門大家蜂擁而上,有一次看末班車班次快到了,還是很擁擠,為了省下路上的力氣,我爸媽打了一下配合,派我媽先上車佔一個雙排座位的外側,然後我爸把我從窗戶裡塞進去。這樣三個人有兩個座位,我是小孩,還能擠擠,不知道為啥,我對這事兒記憶得特別深刻,這也是我特別不喜歡北新涇的地方。

那時候,每個週末都要去爺爺奶奶家,我也要每週跟著大人們一起搶座位,可我臉皮實在太薄,十有八九是搶不到的,因此多半是跟在父母后面,有一回跟一個也不是特別快的中年大媽同時搶到了一個座位,被迫讓她坐掉半個座位,尬聊了一半路,她就在哈密路某站下車了。回想起那一幕,我那時八九歲,正是貓嫌狗厭的歲數。每次搶座位沒有天下太平的,好在車內實在擁擠,大家又心疼車票就沒人願意動手,但車子開出去老遠依然在問候對方父母。這一路顛顛簸簸,90年代初,七莘路大修,常常不小心就睡著了。等冷了打一個寒顫,莘莊就到了。

姑姑的店

93年,爺爺奶奶東遷浦東西營路,我和91路的週週見暫時畫上了句號。不過和北新涇的緣分還算藕斷絲連。因為我姑姑在北新涇蒲松北路上的一間鞋帽商店工作,所以小時候去北新涇多半是被她帶去店裡,所以很多她的同事倒也認識我,但記事兒之後,只去過不超過3次,我特別怕北新涇車站到她店裡的那座橋,那座橋跨新涇港,可以看到河口,新涇港和蘇州河曾經是我心目中最髒的兩條河,這或許也是我不喜歡北新涇的原因。


路過北新涇(上)


新涇港河口非法捕撈的新聞圖片,讓我重新看了一眼這個我曾經不敢直視的河口


姑姑工作的鞋帽店開在蒲淞北路口,北新涇街道辦事處當年鎮政府的斜對過,是家80年代風格的國營大店,我記得90年代中後期最後一次去時,是去買一雙廉價的狼牌運動鞋,昏暗的街道和昏暗的店堂讓我沒有心思。

去她的店一定要過北翟路上的橋,這座橋跨新涇港,往南望是一片新涇港沿岸的棚戶區,往北望是兩條汙濁的河交匯的場面,這兩種景象都讓我想要屏息逃跑,因此記憶也非常淡薄。


路過北新涇(上)


2011年6月,我特地來到北新涇,沿著蒲淞北路由南至北,除了感覺如一,沒找到鞋帽店,也找不回蒲淞北路商業繁華的昨天。(2011.6)

後來姑姑單位也很快轉制了,她改到北新涇南頭新開發的小區邊上的一個小店面,她的單位好像是新錦華集團,某一年搞了一個類似廟會的活動,我和爸媽一起去湊熱鬧,那是我難得專程去北新涇,沿著蒲松北路往南,走了那麼一段,除了那天的糖炒栗子,沒有太深刻的記憶。

有一個有趣的事兒是,你在地圖上根本找不到蒲淞南路或者蒲淞路,這蒲淞北路是怎麼來的?我仔細看了街景,才恍然大悟,不知道您是否知道呢?

姑姑後來也不開店了,徹底告別了北新涇,而我們就更沒有原因和目的往那兒去了,91路也最多坐到七寶,和北新涇的緣分暫且埋下,直到2004年才與北新涇再次相遇了。

再見北新涇

我的大學在普陀區,按照最快捷的原則,應該坐一號線換三號線。不過倒騰了一年地鐵也就膩了。因為我家去地鐵站以及從地鐵站到學校宿舍都有不短的一段路,而如果不趕時間的話,家門口坐91路到北新涇換車其實是最方便的。查好了線路,某個十二月的週三中午,天氣很好,陽光甚至有點刺眼,我離開宿舍準備搭車去北新涇換91路。

宿舍在學校後門,走出來沒幾步就有216路公交車站,方向北新涇。已經快十年沒去過北新涇了,216路沿著金沙江路往西,又轉到雲嶺東路上,兩邊越來越荒涼,直至後來路兩邊只剩下工廠了。車轉到真北路的時候,其實北新涇已經遙遙在望了,那時長風化工區的大煙囪還豎立著,空氣中瀰漫著酸酸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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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鐘路民俗文化牆上的北新涇地圖(新聞圖片)

翻過真北路橋,紅磚牆的北新涇教堂格外惹眼,不過真北路橋真的非常高,一路下坡通到天山西路,把北新涇老鎮區整個跳過了,我努力望了一眼,數年不見這裡和童年的北新涇已經大相徑庭。天山西路兩側已經建成了成熟的社區,我在靠近劍河路的一個車站下了車,站臺上沒有91路的車牌,不過往前走了一兩百米,還是找到了。不一會兒,車來了,我急忙上車,91路沒有我想象的那麼擁擠,但車子過了劍河路之後,並沒有往南,而是沿著天山西路繼續前行,這讓我很是詫異。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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