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當代文學大師、畫家木心的散文佳作《已涼未寒》,請欣賞

文學 木心 散文 文化 藝術 讀寫探祕 2019-06-14
中國當代文學大師、畫家木心的散文佳作《已涼未寒》,請欣賞

在文學上,越短的刀子越刺得深。

但文學不是武器。

文學家要“過去”要“現在”要“未來”。

尤其看重“未來”。

政治家只要“現在”,無視“過去”。對待“未來”像對待“過去”一樣,是不在話下的事。

所以政治家為所欲為地擺佈文學家,文學家翻“過去”、展“未來”給政治家看;不看,即使看了也等於不看,因為——前面已經說過。

輕輕判斷是一種快樂,隱隱預見是一種快樂。如果不能歆享這兩種快樂,知識便是愁苦。然而只宜輕輕、隱隱,逾度就滑入武斷流於偏見,不配快樂了。這個“度”,這個不可逾的“度”,文學家知道,因為,不知道,就不是文學家。

專制獨裁的王國中,有了一個偉大的作家,就等於有了兩個國王。

點到這裡可以為止。而索爾仁尼琴不為止。

點到這裡可以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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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椅子放在桌子上,把桌子放在床上,把床放在屋脊上——文藝理論家就這樣終其一生。在某國。

床自己從屋脊上下來,桌子自己從床上下來,椅子自己從桌上下來,這是聰明的桌和椅。笨椅笨桌笨床就定在那裡不下來了。

太陽照著屋脊,不久太陽下山,夜,夜盡,屋脊上又顯出床,床上桌子,桌上椅子——文藝史家就這樣寫下來,而且拍了照片。

中國文化精神的最高境界是欲辯已忘言。

歐陸文化精神的整體表現是忘言猶欲辯。

為了顯示形,故意無視質,消退質,以立新奇。二十世紀末的藝術大抵是這樣。偏巧這一時期的藝術家本身先天性缺質,也就少有求質的願望,於是紛紛順勢投入求形的潮流中。二十世紀至此已呈凋零。

一具鎖,用一個與之不配的鑰匙去開,開不了,硬用力,鑰匙斷在鎖裡。即使找到了與鎖相配的鑰匙,也插不進去——而且鎖已經鏽壞,別以為那個與鎖相配的鑰匙就開得了——在比喻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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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為什麼我們遇見一個畸形怪狀的身體是不激動的,而遇見一個思路不清的頭腦就難以忍受,不能不憤慨起來了呢?”

“因為,一個跛腳的人,承認我們走得正常,而一個跛腳的精神,卻說我們是跛腳的。若非如此,我們就不致惱恨他們,反使可憐他們了。”

蒙田和帕斯卡爾之所以能這樣娓娓清談,是緣於都未曾見過一個渾沌的頭腦能把億萬頭腦弄渾沌,也未嘗身受過跛腳的精神糾集起來把健行者的腿骨打斷。

現代藝術是竹花。

到了壯年中年,想一想,少年青年時期非常羨慕的那個壯年中年人,是否就是目前的自己——是,那很好。否,那恐怕是來不及了。

到了老年殘年,“否”了者不必想,“是”的者再想一想,壯年中年時期非常羨慕的那個老年人殘年人,是否就是目前的自己——是,那很好。否,那就怎麼也來不及了。

而對於兩度“是”者,還得謹防死前的一刻喪失節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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