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唐:我離佛千萬裡,我離佛特別近|心探索獨家專訪

文學 萬物生長 文章 小說 心探索 心探索 2017-11-05

馮唐:我離佛千萬裡,我離佛特別近|心探索獨家專訪

採訪、撰文|聽益

編輯、攝影|董河

攝像、剪輯|邱馳

馮唐:我離佛千萬裡,我離佛特別近|心探索獨家專訪

馮唐,原名張海鵬。詩人、作家、醫生、商人、古器物愛好者。華潤醫療集團有限公司CEO,曾就職於麥肯錫公司。已出版長篇小說《萬物生長》、《不二》、《素女經》等,散文集《豬和蝴蝶》、《活著活著就老了》,詩集《馮唐詩百首》。

43歲的馮唐剛剛完成了人生中的第六部長篇——《素女經》。不知這部在香港打著“給我一個週末,解你三年情困”宣傳語的小說,是否會在內地如願地以全貌面市。

世人對馮唐的爭議從沒停止過,但無論是被置於假新聞的風口浪尖,還是被當作崇拜愛慕或厭惡謾罵的對境,馮唐一如既往地活著自己的節奏:摸古玉,玩沉香;練手藝,挖人性;做CEO,蓋醫院……他說,不要把精力浪費在無益的人和事上。

訪談中,馮唐真誠而平和。即使對管理、寫作、人性和信仰都有獨到見解,卻不妄加評判,尊重著事物的多樣性;他自信但不自大,說話總留有充分的餘地,存著對未知與可能的一絲敬畏;他學養豐厚,才智過人,卻能清醒地掂量自己,琢磨如何用盡馮唐這塊材料,不辱天命。談到興奮處,他目光揚起,純粹的眼神中透出少年的歡喜。

馮唐很忙。他一邊做著知名國企的統領,不負初心地弄潮醫改,救助生命;同時在每週80小時的高強度工作之餘,以筆代刀,將情色作為切口深刻地剖析與展示自他人性,力求寫出最漂亮的漢語。他能在決策執行與觥籌交錯之間收放自如,也能獨享撥棄萬事、冷暖自知的寫作甘苦。他從不試圖掩飾自己的矛盾與困惑,也不畏懼世事的無常與生滅。就是這樣,馮唐仰著那張悲天憫人的臉,一手指天,雙腳入地,揣著妄念,燃燒文字,真實地生長在出世與入世之間。

正如他曾在詩中寫道:“西風無端起,東邊草滿地,我離佛千萬裡,我離佛特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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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你罵街,哪怕你不開心,哪怕你有負面的東西,你就擱在桌子上,比讓大家猜來猜去效率要高很多。我比較直,最多就是如果我真看不上你了可以不說,但是我說的一定是我字面上的意思。真實還是第一位的,否則,要不然是偽善,要不然是假美,是立不住的。”

心探索:你覺得工作和寫作帶來的滿足感有何異同?

馮唐:相同之處,我覺得都是在幫助人。其實寫東西對我來說,一個是自救,一個是救人。所謂救人,是有些人在一個特定場合,忽然看到你受過類似的苦,或者受過的苦比他還多,就釋懷了;忽然覺得挺有道理的,然後得到了解脫。


在商業這邊,無論是原來做諮詢顧問,通過說服少數的大CEO,通過他們來讓世界變得更美好;還是自己做CEO,從管理、人性、流程上要效益,比如看病的時間縮短一些,體驗更美好一點,從廣義來說都是救人。這是共性。

不同點呢,寫作更多是面對自己一個人。他的痛苦跟滿足,都跟這個特點相關。就像挖礦一樣,通過一個孔扎到地球裡面,這個孔就是你自己,你能挖多深,你有多痛苦,你有多歡快,多少黑暗,多少光明,都是在挖自己。


你非常孤獨,沒人能真正幫著你。在面對自己的時候,要勇敢,要堅持,不能因為怕疼就跑掉了。


而做商業更多的特點是,我是個組織者,儘可能地把事辦成,把不同的利益,不同的意願,相對協調起來。


好的地方是,心裡不用負那麼大的責任,諸事無常,你不能替天行道。所謂壞處呢,你經常會有一些無助感。萬一做順了,好像我也沒幹什麼,這事兒就成了。但有時候不成,你自己一點點辦法都沒有,就是無可奈何花落去。

心探索:你的《小通鑑》裡有一篇《鼓勵異見》,專門講述異見文化,你個人是否願意聽取不同意見呢?

馮唐:我認為在自己堅持主見和傾聽外界之間,有一個平衡。歷史很好玩,好多人都是死後才得名聲,生前充滿了自我否定。恨不得就像卡夫卡讓他的朋友把他所有的手稿都燒掉,或者像芥川龍之介,死前經常逼著自己對窗戶喊“我是天才”——他實際上可能是天才,只是他自己沒信心——我說這個是什麼意思呢?如果從寫作這邊看,你要對自己有一個正確的判斷。

我知道非常難,從純寫作來講,從一到十,你到底在什麼地方,你是一塊什麼樣的材料?我對寫作這件事有一個慢慢認識的過程,從超級有信心,到超級沒信心,再到漸漸地重新有了信心。

寫第一篇小說的時候,誰也不知道你,肯定是自己聽自己的,基於你過去的閱讀,你的見識。當時第一本書(《萬物生長》)出版的時候,出差回來就去三聯書店,去看上沒上排行榜——那當然沒上了,第一本書怎麼可能上呢(笑),一著急,在出租車上把手機還丟了,還被人恥笑。到後來我寫完一本書,經常會被刪,在香港能出全本,在國內百分之百出不了全本。

這個過程中,也聽自己的,也聽別人的,慢慢發現怎樣的比重是合適的。到現在具體怎麼寫,具體技術怎麼處理,大環節怎麼處理,基本上是不聽別人意見的,我會盡我的力量往外吐。就自己現在的認識,現在的身體狀況,現在的心理,出來什麼東西,要對它有足夠的尊重。

心探索:你在接受採訪時曾經說過最不屑的事情是說謊,但是在機制中,講話“假、大、空”的現象並不罕見,在國企工作的你是否也會說違心話呢?

馮唐:我覺得這是個基本原則,真實還是第一位的。否則,要不然是偽善,要不然是假美,是立不住的。人的認知有偏差,自己表達有偏差,別人理解有偏差,在這麼多偏差下,儘管你使勁去努力,想做到真實,也非常難,如果你再不能試圖真實,那一定是假的。

我總試圖說,哪怕你罵街,哪怕你不開心,哪怕你有負面的東西,你就擱在桌子上,比讓大家猜來猜去效率要高很多。我比較直,最多就是如果我真看不上你了可以不說,但是我說的一定是我字面上的意思。儘量去往真實走,儘量往簡潔走,大家時間都有限,為什麼不能把時間花在更多的享樂身上,所以我覺得“真”還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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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畢竟是一個手藝人。手藝人一定要對自己的手藝有一輩子的追求。有時候編輯也說,你寫得這麼過分,能不能出一個帶引號的‘節本’,美好本。我說不對了,這影響手藝人的基本原則。我如果知道有另一種更好的表達方式,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寫。我現在這麼寫了,就說明我無力做另外一個版本。”

心探索:你經常在不同的地點寫作,比如北京、灣區或香港,這些地方會給你不同的靈感麼?

馮唐:在醞釀完成之後,也就是故事線已經寫成,知道了故事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flow(流),大致長成什麼樣子,在有這個感覺和故事線之後,坦率說,在哪兒寫,我真是無所謂。只要周圍沒廣場舞,沒有音樂,就可以。我一心不能二用。

但是在醞釀和寫故事線的時候,特別是醞釀氣氛和感覺的時候,我覺得是要挑地兒的,要看寫作的題材。比如說,我下一個要寫的長篇,實際上感覺是從這兒(採訪地點)來的。


這兒原來是一個慈禧的家廟,現在當工作室了。在一個真的古建裡,你能感覺到,那個時候的人,眼睛可能會放在什麼地方,會因為什麼而嘆氣,會遇上什麼樣的人,用什麼樣的節奏來生活。在這個問題上我是需要些物理的東西給些感覺,但感覺給完了,好了,那剩下來的東西我就可以編了。

心探索:麥肯錫的思維寫作訓練是否會對你的寫作,尤其是雜文寫作,在某種程度上有程式化,套路化的影響?

馮唐:我的千字文之所以好讀,或者大家愛讀,很大原因是我拿麥肯錫的思維寫作方式裝所謂中國人的那種文化和變化。它非常好讀,非常好跟著往下走,中心思想極端明確,你會發現非常清晰,我替你想得清清楚楚的,你就不用太想了,好處非常明顯。

但轉一個角度看,會不會失去像雲彩啊,風啊,樹的走勢這種自由天成的東西?我覺得多數文章,特別是千字文,有時可能不需要這類自由,因為畢竟應用性很強。但特別短的,如果往詩歌那邊走,就要老天賞你飯了。你能抓住幾首是幾首,能抓住幾個字是幾個字。

我最近領了一個活兒,翻譯泰戈爾的《飛鳥集》和《新月集》,這個不見得有章法,我想到哪兒是哪兒。其實這類文章才是中國人的天性,而不是千字文。它是信筆由韁的,你想想,《論語》有邏輯嗎?可以把最後那一章擱到第一章,拆散了,可能每句都是有閃光的,但是有先後順序嗎?我沒看到。中國人喜歡這樣沒順序的日子,過得太長了。

心探索:你如何看待一部小說的故事性、思想性、藝術性的關係?

馮唐:我從來沒有從這三個角度來看這個問題。我是這麼看,你寫這本小說,主要目的是什麼?

一類目的是解決一個問題,就是你自己感覺特別痛苦的,擰巴的,糾纏的,但通常呢,也會讓別人很糾纏很困擾。我一個短文裡寫過,你可能感覺不到風從哪塊來,但在這個瞬間,煙一定有一個固定的方向,這就是小說家需要明白的。我覺得這個是超級困擾我的,而且是我特別想知道的東西。

第二,就是不見得有特別明確的問題,但是你有一段情緒需要表達,典型的例子就是《萬物生長》。那時候,只是一個身體、心理、外部世界三者都在快速變化的一個過程,真的是形成不了故事,全是碎片。作為一個小說家來講,能做的,就是把這些碎片往眼前一撒,就好像波光粼粼的河面,就是這麼一種感覺。

第三,是表達方式,也可能是你說的藝術性。從表達方式來講,我個人認為,要尊重一個小說家肉身呈現的自然狀態。就像一瓶酒,它會有它青澀的時候,但那個味道不一定百分之百不好。就比如說,別人說我現在的文筆是又不太做作,又不太乾——還沒到那種很老很老的狀態,正是合適的平衡。


但是我現在去改《萬物生長》有可能是錯的,我下筆可能更圓熟,但那個時候的味道就沒了;往後走,一瓶酒變成老酒的時候,好像有一些繁華已經退下了,剩下的東西呢,是不是反而更接近於真諦。我覺得在表達形式上,還是別太逼自己。我現在從來不想真的遣詞造句,就讓它(像水一樣)往下流(淌)就好。

心探索:你經常談到作家的使命是寫出真實的東西,而人們通常認為作家有引導社會輿論的責任,你怎麼看待這個問題?

馮唐:一個好的作家,受這麼多年教育,做的第一條,不是說你要幫助什麼做什麼,而是你要做自己。要寫你自己認為對的。表達你最想表達的東西,給大眾提供你的思維角度。


不是說所有人都有義務往一個方向,用一個思路去想,不好意思,這世界不是一個角度。你那點殘存的獨立性在什麼地方,哪怕告訴我一點,我不見得希望你百分之百對,但是我希望你百分之百對得起自己。我覺得這是作家超級該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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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色也好,色情也好,它只是一個開口,往下走,會接觸到背後的、深層的東西。你的恐懼,相關人的不安,那些最根本的需求。其實不只是性,性下邊還有東西,而且性周圍還有東西呢,這些反而是困擾我的。”

心探索:你經常在一些作品和採訪中提到你的母親,她是一個非常“強”的人,你覺得母親是否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你的擇偶觀?

馮唐:最大的影響是,我不能找太無法坦誠交流的女生。就是你到底要什麼你要告訴我,因為我們家老太太基本都不是“告訴”我,而是吼出來的。她只會用一個標點符號,就是歎號。


我在這麼一個環境長大,我基本上能要求的就是你用逗號句號跟我說清楚,你到底要啥。你倘若讓我猜,如果猜的是哥德巴赫猜想或者是《詩經》之類的東西,我陪你猜。


但是,如果你要的只是不要去見你前女友啦,你不要給人打電話啦,就這種不用心眼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你幹嘛不能坦誠一點呢?對吧。最大的影響是這個。


心探索:你如何看待色情、情色和淫穢,三者有何區別?你寫的是哪種?

馮唐:從我的角度看,色情就是一個陽光下存在的事物,可以邪惡,也可以很美好,否則的話,醫學裡邊不會有婦科,也不會有男科,這是一個問題,你需要面對。如果你把因為男女性特徵,男女性器官產生的生理心理問題就叫色情的話,那這事誰能躲得開呢?這是第一個觀點。

第二個觀點,我覺得情色應該更高級一點,淫穢更像是不為了解決任何心理問題,單純解決生理問題的。


像淫穢這些東西,我覺得有點像帶引號的“毒品”,精神藥物,如果用好的話,它一定會幫助很多人,但也需要某種限制和控制,治水都要疏導而不是堵呢,何況人性,何況人之六慾,何況人之六慾中最大的。堵急了會出現什麼情況?我想大家也都能想象。

回到寫作上,我覺得還是人性。情色也好,色情也好,它只是一個開口,往下走,會接觸到背後的,深層的東西。你的恐懼,相關人的不安,那些最根本的需求。其實不只是性,性下邊還有東西,而且性周圍還有東西呢,這些反而是困擾我的。


我寫不了淫穢的東西,抱歉,我嘗試過,我並不是沒嘗試過,寫不了。而且我認為,在一個沒有影像的時代,淫穢小說起了特別大的作用,但是這個時代已經過去了。


心探索:《素女經》裡的女性角色,尤其是女主人公都很主動,這似乎不太符合一般中國人對女性的一些認知,你如此設定人物是處於何種考慮?

馮唐:第一,我覺得跟經歷有關。包括自己的和自己看到的周圍人的經歷。我也被一些朋友罵過,說其實有些女生是要追的,而不是要倒追男生的。但是因為我看這些個男追女的結果都不太好,所以說這跟個人經歷有關,但也的確可能是取樣錯誤。

第二,拋開這些,又回到寫這個小說的目的,《素女經》的目的是為了揭示問題,給出可能的解決方案,至少把這個症狀寫出來。那好了,那就無所謂誰追誰,有可能反而有一個反差,就是說這兩個女生,在女生裡已經算女漢子了,已經算想得明白了,結果遇上一些事之後,還是想不明白,這個有可能效果反差才出來。

心探索:很多女性認為自己在男女關係上處於弱勢而缺乏安全感,你如何看待安全感的缺失問題?

馮唐:安全感很大程度上是一個虛幻的東西。怎麼叫安全感?吃飽了,有地方睡覺,你還要怎樣?比如說,你的男朋友上街了,從佛教角度講,發生三種情況,到最後有可能效果是一樣的:比如說他失蹤了,一種情況是跟另外一個女人跑了,一種是他為國捐軀了,第三種是他自己當和尚去了。


你可能覺得跟別人跑了你不能接受,後兩者都可以接受。那這就不是男人的問題,而是你的問題。非常簡單的結果是這個男的不在你身邊了,你卻糾纏那些原因,你可以糾纏,可以去理解,但是我覺得更好的態度是,接受這個事實往前走。

心探索:在一段關係中,雙方難免因彼此的差異而產生矛盾,你是如何解決這種矛盾的?

馮唐:我覺得要求兩個人所有時候都默契或者都有一致的東西,從概率上來講,幾乎不可能,你要不然就自己待著,要不然就出家。


在實際生活中,第一,大家能百分之八九十,三觀類似,我覺得這就是一個非常好的基礎了。


第二,如果個別產生差異的時候,可以談嘛。世界是充滿差異和矛盾的,大家談談。你哪些能接受,哪些不能接受,哪些是你的底線,真的底線,哪些是說我還偶爾可以接受之類的


如果談不成,明天太陽依舊升起,該幹嘛幹嘛。英文叫hold it tight ,let it go,就是你珍惜,抓住,抓不住就讓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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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不二》之後,有一段時間我非常開心,朝聞道夕可死,感覺這個飛機掉就掉下來吧,無所謂的。比較恐懼的是,有一次坐飛機非常顛,周圍有人哭,我忽然想起來,好像有點存的‘古董’沒人知道在哪兒。還真不是恐懼生死,就想這古董就消失了,就散去了。”

心探索:在你的“九字真言”中,有三個字是“不害怕”,你真的沒有害怕的事情麼?

馮唐:我離佛也很遠,有很多妄念。作家是很難的,很痛苦的,甘苦沒法展開說得很多很細。寫完《不二》之後,有一段時間我非常開心,朝聞道夕可死,感覺這個飛機掉就掉下來吧,無所謂的。


比較恐懼的是,有一次坐飛機非常顛,周圍有人哭,我忽然想起來,好像有點存的“古董”沒人知道在哪兒。我想可能到了該寫遺囑的時候了,還真不是恐懼生死,就想這古董就消失了,就散去了。


別的其實還好像真沒有什麼恐懼的。所謂“人生”,就像爬山,有時候路斷了,你就在旁邊再走走,無非多花點時間嘛,有可能你還能看到更多的風景呢,這點道理我早就想明白了。

心探索:你曾經調侃自己不能臧否他人,否則會有現世的報應;你也會將古代人塑像比作自己的前世,不知你是如何看待因果和輪迴的?

馮唐:我認為因果不是任何常人能夠掌握的東西。影響一件事最後結果的因素太多,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寫出《不二》,我也不知道明年這個時候會不會下雨,影響因素太多了,多過你想象的一切。這有點像醫學裡面一個人生癌,影響因素太多了。

對於輪迴,我覺得,有些解釋不清的東西,或者是欺騙,或者是心理安慰。但是因為世界有很多未知,也不排除在我體會不到的地方,有一些東西在流轉。


比如有時候我讀有些佛經也好,或者有些仁波切的思想,我覺得他想的跟我完全一樣,我天生就這麼想的。我想這可能是我最接近的,能體會到輪迴的東西,其他我就完全無感,不知道。

心探索:你個人最信仰什麼?不一定是宗教方面的信仰。

馮唐:我覺得我的信仰是要把生活過到……你說“圓滿”這詞可能有點大,過到豐富吧。就是別浪費時間在無益的事情和人上,儘量活得圓滿一點吧。

心探索:你很喜歡禪宗,但禪宗有一個特點是“不立文字”,你卻一直在盡力做“文字實驗”,是為什麼呢?

馮唐:喜歡禪宗主要是因為禪宗十分活潑,它破壞所有的偶像,不像一個宗教。因為它不希望你盲目跟從,崇尚你的獨立思考。不立文字呢,我覺得這是一個矛盾的統一。


文字一定有它的侷限,但是至少在古代,沒有比文字更好的傳遞某種意境和思想的工具,即使在現在一個視頻到處都是的二十一世紀,一個好的小說,給你點化的,給你描述的,這種總體的信息,有可能是最好的傳遞思想的工具,是在所有無用的工具裡面,最好的一件工具。

心探索:你經常提到“要用盡馮唐這塊材料”。都說人盡其才,最適合且最值得馮唐這塊材料用盡的領域將是何處?

馮唐:一方面,我覺得我在接受了過去的教育,在有這麼多經驗之後,這塊材料可以是個通才,我還可以幹很多其他事情,比如說我還可以是一個至少OK的婦科大夫,我也可以寫毛筆字賣點錢,刻個戳(章)賣點錢。

但是另一方面我想強調的是,經濟學上有個理論叫競爭優勢,也就是說你更適合幹什麼事。現在想來想去,我覺得我還是最適合做個作家。

心探索:除了希望一些人通過你的書而產生共鳴,你內心是否對讀者有更大的期望?

馮唐:我更期望看到的是,現在也好,將來一兩百年也好,有一個人看到有這樣的文字,講述這些主題,講述這些人性,他會受到啟發,甚至受到激勵,受到誘惑,說為什麼我不能繼續寫呢?漢語還沒窮盡,人性還沒窮盡,它永遠不可能窮盡的,說從我的角度再添上一筆。如果這樣的話,我就特別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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