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遠,一個“油膩”中年男子的文藝夢

文學 許知遠 單向街 韓寒 讀書 一日一渡 2018-11-25
許知遠,一個“油膩”中年男子的文藝夢

“公知”許知遠

對於一個漫長的生命來講,靈魂可以激動的時期本就很短。

這是整個黯淡生命中最明亮的時段,或許也是我們之所以存活在世間的主要緣由。

——許知遠

作者|知更夫

編輯|度公子

01

1976年,許知遠出生在蘇北的一個鄉村。

童年時代的許知遠,沒有製造太多的與眾不同,只是在塵土飛揚的田間路上留下了他小小的足跡。

7歲時,許知遠跟隨復員的鐵道兵父親移居北京。他當然不能算作“北漂”,卻也不是個地道的北京人。

許知遠見證了北京由一座遍地四合院的古城,慢慢變成了國際化大都市。

走過懵懂的少年,身處九十年代的喧囂,許知遠於1995年考入北京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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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時代,許知遠迷戀從圖書館借書,遇到喜歡的,即使交罰金也不捨得還回去。

他在星巴克咖啡館裡、北大校園的男生宿舍床上、春天的北方城市街道邊,用青澀的心討論最嚴肅的事。

用他的話說,只願意與書中那些靈魂對話,換了給誰,都是浪費。

他也確實通過看書,從同代人中率先突圍。

22歲,許知遠開始為《三聯生活週刊》、《書城》撰稿,後來還做起英國《金融時報》中文網專欄作家。

三年後,他寫了自己第一本書《那些憂傷的年輕人》。

序言中,他這樣介紹自己。

“一位喜歡對世界進行廣泛發言的知識分子,在我前面遙遙站著約翰·斯圖亞特·穆勒、伯特蘭·羅素、埃德蒙·威爾遜、沃爾特·李普曼、讓-保爾·薩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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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串思想大師的名字,許知遠如數家珍,那是他的精神“鴉片”。

幾年前,河南某實驗中學的女老師寫下“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的辭職信,去探尋詩和遠方。

早在2002年,許知遠就這麼幹了。

他找到報社領導,非要去美國遊學不可。從東海岸到西海岸,他訪問了20個人,開始重新思考世界。

正在許知遠躊躇滿志“睜眼看世界”的當口,有網友說“你怎麼老寫外國,自己國家的事整明白了嗎?”

於是,2004年,許知遠離開報社,開始了他作為“公眾知識分子”的精彩表演,他要為時代做點什麼。

他在鏡頭前的每一次露面,都像一場外人看來荒誕,他卻一本正經的滑稽戲。這種與時代有些格格不入的錯位感,也是傳統知識分子這一群體的尷尬,但他卻演得不亦樂乎。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沒有幾個人能做到了。

02

開書店,是許知遠告別編輯工作後,乾的“第一票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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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許知遠與吳曉波等人商量創辦一家書店。幾個人一拍即合,書店地址選在了圓明園附近,名字叫“單向街”。

竹柵欄,石子路,灰磚牆,單向街書店起初就像個農家院,坐落在城市街道安靜的角落裡,人漫步裡面,時間彷彿都靜止了。

許知遠不甘心這麼好的地方自己享受,攛掇夥伴們在週末辦起了文化沙龍。

有趣的靈魂都喜歡聚在一起,許知遠為他們提供了交流聖地。每到週末,書店偌大的院子裡就會聚集各路天才,大家談天說地,享受愜意的時光。

陳丹青,樑曉聲,洪晃,嚴歌苓,張悅然都在這裡停留,書迷、文化迷知道了,慢慢趨之若鶩,“單向街”的名號真正叫響了。

“單向街書店”後來改名“單向空間”,它依然是京城有名的“人文精神後花園”,詮釋著圈內追夢人的一種情懷。

漸入佳境的許知遠給“單向空間”做了更精緻的定位,陸續出版了各種人(bī)文(gé)情(chāo)懷(gāo)的讀物。

“單向歷”上有許知遠無比喜愛的海明威,

“單向手賬”更像是送給讀者的絕版收藏品,

“貓與名畫”,蒙娜麗莎變成了可愛的喵星人。

吳曉波後來成了中國財經界的大咖,許知遠則在文藝青年的路上越走越遠。

“直到天花板的書架有30米長,大約需要20分鐘,你才能從這頭走到那頭。冬日裡晒晒太陽,夏天露天坐在院子裡,聽莫扎特,喝啤酒,看迷惘一代作家的作品,身邊偶爾經過像春天一樣的姑娘。

這是他嚮往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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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摸著石頭過河”,難免遭遇誤解。書店傾注了許知遠的心血,他卻不可避免地在其他場合給自己製造了麻煩。

2007年,接受某電臺節目採訪,許知遠直言不諱:“我想做這個時代的人文知識分子領袖。”這搞得節目資深女主播哭笑不得:“這孩子,你就不能低調點呀!”

許知遠聽完,認真地說:“這是責任,不是榮耀。”

2010年,韓寒入選美國《時代週刊》“年度百人榜”之後,許知遠寫下了那篇著名的《庸眾的勝利》。

許知遠在書中寫到:“此刻的中國,人人都在談論韓寒。他像是越來越壓抑、越來越迷惘的時代的最後救命稻草。韓寒的勝利不是他個人的勝利,而是這個正在興起的庸眾時代的勝利。

網友卻和他打起了嘴仗,“你的作品沒一部能留給歷史,至少韓寒還有《三重門》。”

韓寒的讀者比他多,這是事實。韓寒是叛逆青春的代言,而許知遠更像是他們眼中不知名的“老古董”。

他越想擁抱年輕人,就越不得其法。一次在北大做演講,臺下一個學生說“我不想做精英”,許知遠當時就生氣了:“那你來北大讀書幹嘛?”

在他的眼裡,年輕人應該有精英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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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不慣“不求上進”的人,從行為到思想,他希望看到那些沉迷手機的低頭族,有朝一日可以“揣著一本書過馬路”。

人就應該對自己的思想永不滿足,不能向太世俗的生活低頭。沒有追求,沒有思想,那與鹹魚沒什麼區別。

04

他這樣要求別人,是因為看書、寫作就是他的日常。

他有個私人書房,藏書過萬。

別人問他:“你都看什麼書啊?”他笑笑說:“都是傳記、歷史,不入流。也有一些文學。”

上大學時,歷史老師推薦許知遠讀錢穆的《國史大綱》,豎本,繁體字。他剛開始沒有興趣,直到他出國以後,才發現還是要多瞭解國家的過去,於是又耐住性子,深進去讀其中文字的溫度。

他喜歡李敖,也讀魯迅,這造就了他從做編輯以來,已一以貫之的犀利文風。

魯迅先生喜歡在書房裡走開走去,許知遠對讀書和寫作也有強迫症。這是大多數作家的通病。

書店員工們都對一件有趣的事印象很深刻。

一次,許知遠發現書店門前的樹蔭可能是個不錯的讀書角,就讓員工把椅子搬過來,誰知坐下來看十分鐘就停下,因為這種狀態不適合思考,就讓員工再把椅子搬走。

如果在書店,他喜歡坐在固定的位置創作,絕不準員工抽菸,自己卻享受尼古丁的快感,真是“只許州官放火”,被員工好一頓吐槽。

如果是在咖啡館,他就聽著耳機裡外國電臺的古典音樂,讓服務生不停地往紅酒杯裡倒酒。只有這樣,手中的筆才會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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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一面是活得不食人煙,一面他又接地氣得可怕。

雖然對讀書寫作有點“精神潔癖”。衣食住行,性與愛情,許知遠卻從來不糾結。

一年四季,白襯衣加牛仔褲,屁股兜裡塞本書,後現代主義的髮型永遠凌亂而不失倔強。初識許知遠的人,很難把他和“公眾知識分子”聯繫在一起。

2015年,許知遠學會了用智能手機,因為業務不熟練,被員工騙發紅包,開始一愣一愣的,回過神來委屈地說他們“素質低”。網上搜也不到許知遠的微博賬號,可能是他還沒來得及探索。

2016年左右,許知遠的坐騎是一輛破敗的二八自行車,每次驕傲地停在書店門口,搭配他特立獨行的人字拖,簡直跟書店老闆身份搭不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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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烹一些簡單的菜,但僅限於“雞蛋炒一切”的水平。

他對吃沒什麼挑剔,書店的員工曾親眼看見許知遠在路邊陪客戶擼髒串兒、喝啤酒,一瓶酒下肚臉就紅了,燒烤攤旁邊就是蚊蠅亂舞的垃圾堆。

他說自己十幾年前買過一套房子,貸款兩年還完,人稱“寫字樓”,意思是靠寫作賺錢買來的。

有段時間,書店裡經常莫名其妙地丟筆,最後發現“竊賊”是許知遠。他會永遠忘記自己的筆放在哪,然後從書店裡順手牽羊。

許知遠最早的戀愛只持續了四五天就夭折了,他一直覺得對於那些燃燒著的女人,他“接不住”。

前幾年,有一次參加動漫節,《十萬個冷笑話》團隊曾送給許知遠一個很“汙”的手辦,他回到書店以後,認真地跟員工說不好玩。

許知遠,活在市井裡的思無邪。

06

許知遠真正進入廣大網友視線,是在2016年。

2016年,許知遠靠著為自己量身打造的《十三邀》上了熱搜。

在觀眾眼中,許知遠乖張,自恃,雲淡風輕地揭人傷疤,堅持“帶著偏見看世界”。

許知遠似乎經常尬聊,要不然就用沉默代替發問,嘉賓也以沉默作為迴應。他評價馬東《奇葩說》一類的節目粗鄙,很難真正影響一代人,引來網友瘋狂diss。

有網友說:“你的節目除了尬聊和沉默,還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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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遠安靜地迴應這些關於自己的評論:“有些話是不會完全問出口的,那樣的沉默是適當的。”

兩年的時間裡,他說過姜文身上有“反叛精神”,姜文說“我沒有”。他驚訝於老朋友賈樟柯會說出“我最近在研究天體物理”的話。

不懂煽情,不秀情商,許知遠在用自己理解的方式幫觀眾重新認識眾多嘉賓。

2018年9月,許知遠在耶路撒冷與地產鉅子王石對話,作為錄製《十三邀》第三季的內容。

陽光,沙灘,微風。許知遠一邊與王石回憶艱辛的業史,一邊悠然自得地喝著冰鎮飲料,依然是兩年前那副樣子。

有人曾問他:“你和十年前相比,有什麼改變嗎?”許知遠說:“沒有。十年後你看到的我,還會是現在的我。”

07

2017年底,許知遠又打造了一檔叫做“豔遇圖書館”的音頻節目。

節目的52期,許知遠帶聽眾走訪全球52個城市,從維也納到巴塞羅那,從布宜諾斯艾利斯到墨爾本,從東京到芝加哥,聆聽關於男女的故事。

對於這樣一個節目,“段子手”李誕很是“擔心”:“做一個音頻節目叫做‘豔遇圖書館’,估計又會被人說‘油膩’,是吧,全世界到處讀書,穿著優雅紳士,圍個圍脖兒,估計還跟當地的女孩子們聊聊天,我就怕他可能又會被攻擊油膩。”

被攻擊“油膩”不是沒有道理,他曾誇俞飛鴻好看,“夢見過你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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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俞飛鴻,許知遠只是尊重與喜歡。

一個男孩說這些,還有人相信,但一箇中年男人嘴裡說出來,可信度就大打折扣。

但他確實如此。

早些年,他曾熱衷於參加京城的聚會,看到四十多歲的中年老闆們身後跟著光鮮亮麗的小姑娘,他再也沒有興趣參加。

正如他曾把米蘭·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生命之輕》視為自己青春期的性啟蒙讀物,性是詩意的,絕不齷齪。

他開辦《豔遇圖書館》的初衷也是“精神交流”。

08

這是一個非典型的許知遠。

他本可以帶著自己年少成名的標籤,做個名正言順的作家。只能說是勇敢真實的本性,把他推到了時代的臺前,推進了我們的視線。

這種“入鏡”是疼痛的。頭頂“作家”“書店老闆”“節目製作人”幾個光環,許知遠感覺自己也被“商業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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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許知遠曾去臺灣的朋友家做客,朋友告訴他“以前做風箏,孩子們要自己砍竹子,切,剪,粘,一個動詞都不能省,而現在只有一個字——買”。這對許知遠觸動很深。

如今的許知遠每每想對員工發火,話都到了嘴邊,一想到公司業績來之不易,也就作罷。正因為類似這樣違背自己直率本性的事情越來越多,許知遠有種擔心,擔心自己“離一個作家越來越遠”。

前搜狐網總編於威很心疼這個老朋友:“他的虛榮心不是擁有粉絲,撲過來找他拍個照,他最大的虛榮心是寫一本真正代表偉大的好書。其他的都不重要。”

商業化的書店只是許知遠實現價值的一種嘗試。他骨子裡其實想當個好作家,夢想是拯救世界。

但在現在這個世界,想要單純寫作的人,實在太少了。

哪怕有,別人也都不說口,藏著掖著,躲到鏡頭後面,只有他,把這事兒捅到眾人面前,告訴人們,做一個公知沒什麼好怕的。

許知遠自己也說:“活著沒意思,死了也不行。這很高級,這是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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